第二百五十六章 龙游浅滩 虎落平阳

  高崖，冷眼俯瞰火光冲天。见证了无极山被破，黑红人影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莫名的话。
  “让战火延烧得更炽盛吧。”
  毁掉无极山，元邪皇准备离开，再遭气劲拦路。
  “嗯？”元邪皇击破气劲，意外地看向对手，“竟然在此时狙击。是无我……不对！你们将他怎样了？”
  “除了畸眼族，邪皇也有在意之人吗？”长琴无焰澹然拨弦，“既然惦念旧情，为何罔顾魔世子民？”
  “叛徒，不值得本皇在意。”元邪皇看着挡路之人，“万里边城他放过你，本皇不会放过你们。”
  “破坏六绝禁地，邪皇还剩几分力？”西经无缺抽取灵体化剑，“这个答案，由我们一试便知！”
  琴声扬，剑影动。长琴无焰、西经无缺联袂狙击元邪皇。元邪皇虽是元气大伤，对上犁灵仍是不落下风。
  朴质无华的攻势随琴声引导，如密雨，似疾电，更写一页江湖。长琴无焰觅得时差，夹带内力的音波震撼四野。
  元邪皇击退西经无缺，回身挡下惊雷一响。西经无缺趁机攻入，身似魅影，剑若幽灵。连绵的攻势，千年的默契，配合消磨元邪皇的体力。
  元邪皇一边见招拆招，一边留神琴声干扰。他心知情况不利，因为史艳文等人尚有一战之力。想要全身而退，只能不再保留。
  “哈啊！”元邪皇一刀震退西经无缺，射出刀气攻击长琴无焰。
  “啊！”长琴无焰手臂中创，琴声骤停。
  “上穷下达斩曦月！”元邪皇提刀蓄势，挑开西经无缺的剑气，挟威冲向长琴无焰。
  长琴无焰掣琴连弹，无一不被元邪皇击破。幽灵魔刀迎头斩来，长琴无焰不慌不忙，一拍石桌御琴抵挡。巨大的爆炸过后，元邪皇已然不见，只留下嘴角溢血的长琴无焰。
  “无焰！”西经无缺急忙奔向长琴无焰。
  长琴无焰抹去嘴角的血，安抚西经无缺道：“没事。如策君所料，元邪皇的功体有所减弱。虽然依旧强悍，但已非不可战胜。也许，真能在无极山将其格杀。”
  某个方向，元邪皇一路潜行。突然，恢宏壮阔的剑气凌霄。元邪皇抬头看去，只见一人当空，傲然的姿态挥斥八方。
  “剑十一！”
  绵密剑网罩林而落，拦截元邪皇的同时，宣示目标所在位置。面对穷极人力之招，元邪皇只得全神应对。然而，涅盘破尽，重生归来。
  变外之变，元邪皇惊艳而赞叹，魔刀运起强招：“烟硝葬云灭！”
  一刀云灭剑气，击落任飘渺。有感功体损耗，元邪皇急欲脱身，怎料援军来得更快一步。
  “魔灵并济·混元双极掌！”
  “须弥灵吉定风魔·心猿显圣灭诸邪！”
  左右两方，两个身影疾冲而来。道之魔，魔之佛，曾经的同袍，而今并肩再战。
  元邪皇抓住降妖宝杖，梁皇无忌夹住幽灵魔刀。随即，一股浑厚无匹的罡气袭来，宛如曝日雄照。
  剑气指路，道佛牵制，纯阳全攻。元邪皇消耗在前，当场见伤。
  “啊！”元邪皇吃痛爆发力量，瞬间震退梁皇无忌、公子开明，“吓！”
  “哈啊——”史艳文一声长啸，再运阴阳合招，“飞瀑行左·纯阳走右·阴阳并流·天地一气！”
  就在史艳文极招将出之际，元邪皇迅速摘下脸上的面具。霎时，邪眼之光扫射，控制三人行动。
  将出之招强制回收，史艳文受到巨大反噬，顿时重创：“啊！”
  “就差一点……”公子开明不甘心地颤抖，“可恶……啊……”
  元邪皇被逼尽现底牌，戴上面具，欲斩三人：“你们，该死！”
  危急之际，一块盾牌盘旋飞驰，撞开斩向史艳文之刀。
  “嗯？”
  惊觉对方还有强势战力，元邪皇不得不放弃杀敌。虽然恼怒，但是继续缠斗只会引来围剿。
  元邪皇撤退不久，一个伟岸的身影昂然现身：“踏烽火，折兵锋，正邪无用。斩敌颅，杀魍魉，天地不容！”
  苗疆军营，风逍遥护送中谷大娘到来，竟是看见令人错愕的一幕。
  “这是绑人还是包肉粽？”风逍遥哭笑不得地说道，“老大仔真的不是公报私仇？”
  “这是师尊的交代。”墨雪不沾衣看了看无我，“我从没见过师尊如此重视一个普通人。此人是何来历？”
  “你不知？”
  “师尊的命令我不会多问。”
  “他的来历很复杂。”风逍遥大致讲了一通，“……我知道的就这些。”
  “无我公子……”墨雪不沾衣讶异地转过头，说出一个记忆犹新的名字，“月神！”
  “月神？有一点印象……”风逍遥歪头想了一阵，惊呼一声，“啊！先前民间流传过什么拜月教，信众每逢月夜必三跪九叩，一个一个跟中邪一样。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铁军卫中也有信仰渗透。墨风政策推行之后，这种迷信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一个月神，一个永夜皇，大姐头真会玩。”
  “信仰……”墨雪不沾衣闭目回忆，“神的……眼神。”
  “啊？”风逍遥忍不住后跳远离，“你该不会也有信仰吧？”
  “我只有信念。”墨雪不沾衣看向中谷大娘，“你是大夫，能让他苏醒吗？我想确认一桩事情。”
  “我正是为此而来。只是……”中谷大娘无奈地转向无我，“绑成这样是要如何看诊啊。”
  九脉峰驻地，苍越孤鸣、御兵韬正在商议，忽闻公子开明的声音。
  “那只死人妖呢？快，拖出来让我打一顿。我保证，一定不会将他打死！”
  “你终于来了。”御兵韬掏出一个药瓶，“烛龙之焰的解药，请你送往还珠楼。”
  “我才刚到，拜托让我喘一口气！”公子开明上下打量苍狼，“看来美男计真的有效，苗王都没受什么伤。现在苗疆如愿以偿，我们也除去了最不稳的变数。虽然放掉一处六绝禁地很危险，但是这也是契机。”
  御兵韬不假思索地说道：“在元邪皇未恢复的时间内取下他。”
  “没更好的办法。等他完全恢复，就要全部的人马聚集，对抗他一个。这当中会造成的牺牲，恐怕，不容易了。”
  御兵韬沉吟了片刻：“嗯……试探的结果？”
  “详情听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般……”公子开明形象地比划详情，“幽闇联盟想要在外面找寻，但是军力不足。应龙师在修罗国度吃的亏，很有可能在幽闇联盟找回来，所以……”
  “你要向苗疆借兵。”御兵韬接上公子开明的话。
  “尚同会的群侠实力像屎，又对魔族有偏见，根本不堪重用！”公子开明扶额摇头，似是为尚同会的前途感到绝望。
  “王上的看法？”
  苍越孤鸣应允道：“提拨部份军力协助，可以。”
  “苗王就是苗王，爽快！”公子开明沟通顺利，高兴得溜须拍马，“苗疆有你领导绝对有前途！”
  “那本策君就先离开了。”公子开明朝御兵韬伸手讨要，“解药以及血戮给我。”
  “解药在此。”御兵韬仅给出一个药瓶，“血戮只能交给俏如来。”
  “这我没意见。”公子开明扫了一圈驻地，“另外……关照那只死人妖，别让他死得太早，让我没机会报仇。苗王，军师，请。”
  目送公子开明的身影远去，苍越孤鸣回头对御兵韬道：“孤王要去见中谷大娘。军师一人能否坐镇？”
  御兵韬了然于胸道：“有微臣在此，请王上放心。”
  苗疆后营，无我公子已经醒转，手脚被绑，坐于榻上。
  “我醒来半刻间，你就盯了我半刻。”无我公子冷冷问道，“墨家的人，你看出什么了？”
  “我介绍过自己。”墨雪不沾衣强调道，“墨雪，我叫墨雪不沾衣。”
  “所以？要我讲「你好」吗？”
  “王……”看到苍越孤鸣的身影，风逍遥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见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用。”墨雪不沾衣好似没听出挖苦，“我只想确认你的眼神。”
  “有问题吗？”无我公子双目一凝，释放杀气。
  “你是月神。”墨雪不沾衣一口咬定。
  “你见过，”无我公子抬起被缚的手臂，“这样的神吗？”
  “名称可以改变。”墨雪不沾衣坦率地说道，“不变的，是你的眼神。”
  “目中无人的眼神，并不少见。”
  “目中无人……”墨雪不沾衣认真地思考，“神的眼中没有人的存在吗？”
  “你的眼中会有蝼蚁的存在吗？”无我公子反问道。
  “我明白了。”墨雪不沾衣若有所思地颔首，“神，目中无人。”
  “错了。”无我公子摇了摇头，“神的眼中当然有人，但是还有蝼蚁。目中无人是傲慢，这是人性。如果有神，他一定是一视同仁，人与蝼蚁平等。”
  “你的观念还是这么特别。”墨雪不沾衣评价道。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老大仔要将他的嘴巴封起来了。他的想法异于常人，但是听起来又像真理。再讲下去，不只墨雪，怕是连我也要被洗脑。】
  风逍遥听不下去，出言点破苍狼的到来：“啊，王上你来了！”
  苍越孤鸣尴尬地走出：“孤王打扰到你们了吗？”
  “参见王上。”除了无我公子，众人齐齐行礼。
  “御兵韬应该交代过你。”无我公子转头看向墨雪，“吾这种人，就算成为废人，还有一张嘴能用。绑脚绑手不绑嘴，没道理。”
  “师父确实交代过。”墨雪不沾衣取出一块白巾，“抱歉，师命难违。请张嘴。”
  无我公子自觉咬住白巾，佯装自己被封而不能言。接下来，无论苍越孤鸣说什么，自己就是聋子兼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苍越孤鸣沉默了一阵，询问中谷大娘：“她的情况如何？”
  “这……”中谷大娘对上无我的目光，“血津干枯，经脉尽断，体内充满腐蚀性的毒气。这放在普通人身上，腑脏、筋骨、皮肉应该早就腐烂了。”
  苍越孤鸣等人一震。
  “这样还算活着吗？”风逍遥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他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在我们眼前？”
  “身体是精气神的容器。他的气已经化为剧毒，持续破坏着身体内部。我想，他是用了什么代替精元，产生新的气维持活力。”中谷大娘探问无我道，“是血神酒对吗？”
  无我公子眨了眨眼。
  “血神酒！”风逍遥一脸惊奇地说道，“这我喝过，味道真不差。但是这跟血神酒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的血所酿的药酒，内中同源的力量，能让他支撑得更久。”
  “你讲他将血神酒……真是暴殄天物！”爱酒人士风逍遥深表痛惜。
  “他的血拥有再生之能，一滴便可无限扩张药力。当初夜皇为我医面，放了整整一桶的血。如果那些血还在……”中谷大娘长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暴殄天物。”
  苍越孤鸣冷静地开口：“用孤王的血可以吗？”
  不待中谷大娘回答，无我公子吐出白巾：“不需要！”
  “孤王没征求你的意见。”苍越孤鸣拾起白巾堵住他的嘴。
  “这……”中谷大娘看着气急反抗的无我，“枯血之前，换血或许可行，但是血枯之后，身体的病变便与败血无关。就像……人死不可能再生，除非强行将灵魂禁锢在躯壳之中，用特殊力量维持肉身不朽。他应该就是这样做的。”
  无我公子垂下眼眸，放弃挣扎。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他还能怎样办？算了，安静等死吧。
  “特殊力量……”苍越孤鸣倔强地握紧拳头，“孤王一定会找到让她活下去的力量。中谷大娘，孤王拜托你，尽可能再想办法。”
  “无须王上拜托。”中谷大娘信誓旦旦，“他是我与涛君的恩人，茹琳必会倾力医治他！”
  墨雪不沾衣看了一眼无我，默默走出营帐。风逍遥注意到，也跟着他离开。接着，中谷大娘告退，将谈话的空间移交给两人。
  “抱歉。”苍越孤鸣拿出无我口中的白巾，“孤王一时情急，失态了。”
  四目相对，无我公子避开视线：“无我之人，向死而生。吾生，只为一死。你……何苦执着呢？”
  “孤王因何执着，你最清楚不过。”苍越孤鸣凝视无我，“孤王好不容易带你回来，不是为了再度失去。”
  无我公子闭上双眼：“御兵韬担心我有后手，我确实留有后手。为了苗疆，杀掉我是最明智的决策，因为你们不会从我这得到任何情报。这样一个只有死的价值的废物，苗王何必为他浪费心神？”
  苍越孤鸣真诚地注视着他：“她是孤王深爱之人。这个理由够吗？”
  “我会当真。”
  “君无戏言。”
  “……你先回驻地，让我想一下给你答案。”无我公子侧身叼住白巾，含糊不清道，“不忘……”
  “不必相送。”苍越孤鸣流露温和笑意，“孤王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