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雪中送炭 起死回生

  高崖之上，应龙师满意得仰天长笑。西经无缺一死，闇盟再也无人能阻挡他。只要送长琴无焰琴剑相随，他就能专心对付修罗国度。凶岳疆朝一统魔世指日可待。
  “你太得意了。”雁王冷不丁告诫道，“得意忘形，戒之。”
  “得意，但非大意。踏出成功的一步，还算不上成功。”应龙师收敛狂妄，询问雁王道，“你说过要助老朽一统魔世，什么时候消灭修罗国度？”
  雁王挑了挑眉：“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不斩草除根的后果，通常是春风吹又生。”
  “老朽不会给胜弦主起死回生的机会，但是修罗国度终究是必除的芒刺。”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要置身事外吗？”应龙师语带威胁道，“元邪皇已死，你能毁约，老朽自然也能对你的目标出手。你的游戏还想继续吗？”
  雁王勾起一丝讥笑，冷嘲热讽道：“你的蠢言蠢语总是别开生面。与你讲话，当真考验吾的耐性。既然你等不及要结束合作，那我的回答是……很快。”
  无极山下，俏如来等人赶到湖边，但见长琴无焰与幽灵魔刀，不见西经无缺与元邪皇。
  捷报之后，乍闻噩耗，悲恸冲散喜悦。战争从来都是悲哀，纵使胜利，也不过是以牺牲终止牺牲，何喜之有。
  俏如来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向长琴无焰鞠了一躬：“感谢胜弦主与西经前辈，保住了九界众生。”
  “是为了保住闇盟还在魔世的子民。”长琴无焰一语揭过感伤，继而问道，“俏如来，畸眼族人呢？”
  “已经救下，凶岳疆朝士兵并没抵抗。”
  “很好，你果然没辜负吾的期盼。”长琴无焰甚感欣慰。虽然这一战她失去了底线，但她仍希望保住一点信念。
  趁着长琴无焰疗伤，俏如来回去联络众人。就在他离开之后，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来到。
  “胜弦主，别来无恙。”语气轻佻，神情戏谑，正是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长琴无焰微微诧异，波澜不惊地问道，“你是来杀无焰的吗？”
  史艳文见状，立刻挡在长琴无焰身前。戮世摩罗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杀你有什么好处？你死了，留下一个无主的闇盟。不管打还是不打，修罗国度都要与凶岳疆朝正面交锋。我又不是三尊没头壳，当然知道共抗大敌更有利。”
  “帝尊有把握回归魔世？”
  “胜弦主就是胜弦主，这么轻易就被你套话。”戮世摩罗大方地承认道，“不错，我有把握，更有保障。所以我的目标不只是回到魔世，还有让应龙师死在人世。”
  长琴无焰略有意外，不由重新审视戮世摩罗。她看了看史艳文，再看了看戮世摩罗，脑中浮现『后生可畏』四个字。
  “但现在的修罗国度……”
  “比闇盟好不了多少是吗？”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说修罗国度的主力没被消耗，进入人世的只是两年前的敢死部队，是不是能让胜弦主安心呢？”
  “龙邪环伺，更难心安。”
  “放心，趁火打劫不如雪中送炭。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戮世摩罗循循善诱道，“应龙师不会放你干休，更不可能善待你的子民。闇盟独木难支，要么被灭，要么联合。成为历史或者书写未来，就看胜弦主的选择了。”
  “无焰还有选择吗？”长琴无焰无可奈何地说道，“沉沦海早就波涛汹涌，这江湖终究后浪作主。”
  “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长琴无焰轻叹一声，询问戮世摩罗道：“关于策君……”
  戮世摩罗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我讲不了不算，他又不听我的。他的想法你也知，但是他的和平终归只是理想。人心不灭，野望无休，这世上就不可能真正的和平。以一人之力维系局面永远不坠，究竟是他太天真，还是应龙师、帝鬼太无能？为了这种和平的假象，他牺牲了多少？口口声声的大局，又是谁的大局？”
  “守护魔世和平我没意见，但不该由墨家的人搅浑沉沦海。”戮世摩罗深恶痛绝地说道，“论牺牲，谁能比他们更能牺牲？一贯求稳的做法，掐灭动乱的源头，削弱至彼此牵制。简单来说就是打到两败俱伤，伤到没能力再发动战争。用自己的标准定义和平，再以大局的名义去牺牲，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虚伪的观念吗？”
  “在背后歪曲事实、挑拨离间，诋毁他人的理念，就是修罗帝尊的真诚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长琴无焰、史艳文循声看去，是俏如来带着剑无极回返。
  嚼舌根被人抓住，戮世摩罗非但没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问道：“我有讲错吗？”
  俏如来无心与他争辩，也无暇搭理这名无可救药的亲兄弟。
  “我先让玄狐与逾霄汉、独眼龙前辈将畸眼族民押送到还珠楼严加看管。”俏如来对长琴无焰说道，“现在魔世通道还被凶岳疆朝占住，只有等待时机再将他们送回魔世。”
  史艳文看了一眼戮世摩罗，说道：“就算回到魔世，为了阻止更多的烛龙诞生，凶岳疆朝也势必将畸眼族斩草除根。”
  “闇盟会全力周全。”说完，长琴无焰看向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回答道：“修罗国度也会多加注意。”
  俏如来思索了片刻，看着长琴无焰说道：“胜弦主，事情了结之后，让俏如来陪胜弦主前往魔世吧。”
  “你去魔世做什么？”戮世摩罗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闇盟有修罗国度罩着，不劳烦你这尊大日如来了。”
  俏如来听出内中协议，不禁愕然：“胜弦主？”
  长琴无焰意味深长地说道：“胜弦主是魔世的胜弦主，也是闇盟之主。你有此心足矣，毕竟……只是魔伶一厢情愿。”
  “锦烟霞姑娘隐居在金雷村，已经远离红尘争斗。”
  “如此，无焰便放心了。”
  见长琴无焰有所决定，俏如来也没执意跟去。元邪皇之事并未全然了结，眼下还有幽灵魔刀要处理。
  就在俏如来捡刀之时，闷声许久的剑无极开口问道：“他……他……走得安详吗？”
  长琴无焰微愣，忍着感伤答复道：“安详。”
  “嗯。”剑无极颔首，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以后闇盟需要剑无极，只要一句话！”
  “多谢。”
  剑无极继续沉默，气氛趋于惆怅。少倾，疗伤完毕的鬼飘伶、御兵韬、墨雪不沾衣到来。
  “我们已经听说战况了。虽然付出了极大的牺牲，终究取得了胜利。”御兵韬停顿片刻，郑重地说道，“闇盟的恩情，苗疆必当还报，势必护送胜弦主安然回归魔世。”
  “有劳了。”长琴无焰欠身施了一礼。
  史艳文说道：“现在最后的问题，是如何应付凶岳疆朝，夺回魔世通道。”
  “这我已有安排，但还欠缺一个机会。”戮世摩罗卖了个关子，询问背着幽灵魔刀的俏如来，“你打算如何处理幽灵魔刀？”
  俏如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必须设法毁掉。”
  “有这么容易毁掉，我们也不会见面了。”戮世摩罗翻了一个白眼，“况且这不仅仅是元邪皇的东西，你不怕她醒过来跟你翻脸？万一她盛怒之下，继承元邪皇未完成的事业，你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这……不是没可能。”
  “关于此点，我倒有一个提议。”御兵韬趁机提出无我公子的要求，“将幽灵魔刀交给无我公子寄体。以他的本事，镇压此刀应当不难。”
  “他可信吗？”深受其害的长琴无焰问道。
  御兵韬信誓旦旦地说道：“疑人不用，吾主愿意作保。再者，如果他有心帮助元邪皇，九脉峰早就失守了。从他这数日的表现来看，就算失去一切，他也有办法起死回生。一个连死都是胜利的人，根本没怀疑的必要。”
  戮世摩罗气极反笑：“这就是苗疆跟恁爸抢人的理由？”
  “愿者入瓮，良禽择木，抢字何来？”
  “竟然比我还不要脸。”戮世摩罗一手捂脸，一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墨家九算。”
  俏如来没有急着答应，询问长琴无焰道：“胜弦主的意见？”
  “毁掉，毁不掉，都是贻害无穷。军师所提，或许是最妥善的办法。”长琴无焰沉吟许久，犹有疑虑地说道，“既有决定，便尽早返回苗疆。以元邪皇之能，谁也不知再耽搁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况，还有隐忧。”
  “什么隐忧？”
  “元邪皇身边还有一名助手，擅长化身之术，难以分辨。他有可能已经混入苗疆之中。他并未出现在此战，所以必须注意。”
  “哈？”
  “别「哈」了。”戮世摩罗伸手取刀，却是捞了一空，“要么交刀，要么一起走，你自己选。”
  收拾了心情的剑无极不爽地说道：“人家回苗疆，你去做什么？”
  “见人啊，我的人还在苗疆作客。”戮世摩罗睨了一眼御兵韬，“就算待遇好到抢不过，也该做好人才的交接吧。”
  俏如来绕开戮世摩罗，说道：“俏如来送胜弦主一程。”
  “呃……我也去。”剑无极也越过戮世摩罗，“你们都有伤在身，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艳文先将消息传回。”史艳文对长琴无焰颔首，“胜弦主，保重。”
  九脉峰驻地，风逍遥焦躁地来回踱步。若非苍越孤鸣作声，他都没注意到有人出现。
  “啊，参见王上。”风逍遥急忙行了一礼。
  “自昨日起，军师就不见人影，而你，神色不对。发生何事了？”见他不语，苍越孤鸣忍不住追问道，“怎样？到底发生何事？是不是军师又涉险了？”
  “是险。”
  闻言，苍越孤鸣不免紧张起来：“元邪皇，是与元邪皇有关？”
  “应龙师派人抓了五百名畸眼族人，讲要在无极山处斩，藉此引来元邪皇。”
  苍越孤鸣震惊地问道：“抓无辜作为人质？”
  “是啊。”风逍遥的语气充满无奈。
  “这种做法后患无穷，除了元邪皇的报复之外。即便中苗战争最炽热的时候，即便罗碧怎样毒辣，他也绝不会擒抓无辜百姓，来威胁史艳文，因为那是底线。残杀他国无辜的同时，也是允许他国残杀苗疆的无辜。”
  “所以，老大仔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你，他希望你永远是一个仁君。”风逍遥盯着苍越孤鸣问道，“王上，如果是你，做，还是不做？”
  “孤王……”
  “总要有人去做。”
  苍越孤鸣、风逍遥一震，齐齐看向走来的无我公子。千雪孤鸣跟在他的身后，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不为而使子民罹难，那是为君之责；因为自惜而使主上踏错，那是为臣之罪。御兵韬做得很对。”
  “我不想睬你。”风逍遥负气别过头去。
  “如果苗疆因此被灭，你会后悔当初无为。所以对你而言，做就是正确的决定。只要是心怀不忍做出的取舍，你就仍然是你。”
  风逍遥缓缓回过头，随后他像是中邪一样，重重击打自己的脑袋。
  【好险，差一点被他洗脑了。】
  无我公子看得莫名其妙，转头对苍越孤鸣说道：“知道你的困境，愿意为你舍身，这是臣道。虽然看不顺眼九算，但他作为军师无可挑剔。这个位置，我没兴趣。讲完了，狼主我们回去吧。”
  “呃……你确定不再多讲几句？来这之前，你不是讲很久没见……”千雪孤鸣歪头示意苍越孤鸣，“苍狼啊？”
  苍越孤鸣不为所动，对千雪孤鸣的眼色视若无睹。
  “我是有话要讲，”无我公子抬眸望去，只见一人踉跄而至，“但没听的必要了。”
  “啊？你是……”风逍遥想了一阵，叫出来者的名字，“鬼飘伶，闇盟的人，你怎样了？”
  鬼飘伶颤颤巍巍地说道：“元邪皇，死了。”
  “元邪皇死了？”
  “无极山的伏击，成功。元邪皇死了，但是应龙师、胜弦主……应龙师派人围攻胜弦主，我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
  风逍遥急急问道：“老大仔，老大仔人呢？”
  “他被困在中原。”鬼飘伶艰难地说道，“快……快去救他们。”
  风逍遥关切地上前观视：“你身上的伤势……”
  “我不要紧。呃……我……啊。”
  风逍遥接住倒下的鬼飘伶，回头对苍越孤鸣等人说道：“他昏去了。”
  “他，交我。”无我公子走过去，从风逍遥怀中抱起鬼飘伶。
  苍越孤鸣注视着无我公子，目光清澈而柔软。眼底藏不住情愫的瞬间，他移开视线说道：“军长，即刻率领大军与孤王出战，务必救回军师！”
  “我也去！”千雪孤鸣不忘嘱咐道，“你就留在这，等我们回来。”
  无我公子淡淡应声。
  “有劳皇叔了，我们即刻出发！”苍越孤鸣经过无我公子，侧头暂歇脚步，“你的话，等孤王凯旋，要听！”
  无我公子放下鬼飘伶，望着远去的身影叹息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