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谁也无法胜过一个死人
和之国。
翻涌的海浪冲上悬崖，又化作凌厉的瀑布倾泻而下，灌注在如同瓦缸的这片海域之中。
鬼之岛的上空笼罩着令人压抑的乌云。
人头骷髅的宫殿上方长着一对指向乌黑天穹的牛角，隐约透出的火光如同骷髅空缺眼眶中的双眼，散发着瘆人的气息。
嘭——
石壁被毫不留情地击碎，弹射出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狂暴地拖着另外两个人，朝着海岸线大踏步而去。
在他身躯之中，似乎能听见凶猛的龙吟虎啸，恐怖的力量在搏动。
沿途的海贼们莫不跪伏在地，抖动如置身冰天雪地，生怕引致巨大身影的迁怒。
“放开你们的手！”
“百兽”凯多昂然向上的牛角之下是满脸铁青、咬牙切齿的神情，凶神恶煞。
“炎灾”烬、“疫灾”奎因却是一人抓住凯多的一条粗壮手臂，将自身充当船锚，死死地拖住凯多这条大船的航行。
整座鬼之岛上，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够拦得住凯多。
“凯多大哥！”
戴着漆黑荆棘面甲的烬，抓住凯多握住狼牙棒的右臂，甚至连后背上的黑色羽翼都因用力而抖动着。
“请您听我和奎因的劝告吧！”
“是啊，凯多大哥！”
身材肥胖如球的奎因，完好的手与改造的手一起使力，才抓得稳凯多的左臂。
“杰克之死已成事实，想要为他复仇，我们就绝不能毫无准备地倾巢出动！有‘大妈’的前车之鉴啊！”
“大妈”……
那场沉默之战……
凯多回想起夏洛特·玲玲是怎么亲率夏洛特家族舰队出发，又怎么尽数折戟于沉默岛，促成了戴维·琼斯势力的崛起壮大的。
如果没有夏洛特·玲玲的愚蠢莽撞，主动进入戴维·琼斯的地盘，将肥肉喂到他的嘴里，他也不至于现在拥有如此庞大的战争力量。
即便如此，凯多还是怒气未消。
“他杀了杰克、润媞、佩吉万以及蛮霸者，多弗朗明哥已公开宣告，受我庇护，但同样遭到残杀。”
“这样的仇恨与羞辱，我怎么能就此罢休？！要是放过他，世人会怎么看待我‘百兽’凯多？！”
原本他与戴维·琼斯在争夺地盘的问题上就有诸多矛盾，更何况现在染上了血仇？
但是，他的脚步终于停顿下来。
烬与奎因也得以汗流浃背地喘口气。
“我们当然不会罢休！”
烬缓缓地松开凯多的右臂，又伸手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抬起来，高举过头，指向如墨的天空。
“凯多大哥，我心中的愤怒就像是这把刀的锋芒，只是隐藏在刀鞘之中。”
奎因也放开了凯多的左臂，甩动了一下他的猪尾辫子，说：“凯多大哥，我也是一样的。”
他平时与烬多有不对付的地方，可是一旦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又能很快达成一致、并肩作战。
凯多眉头紧皱，像是两座山峰碰撞到一处：“那你们的意思是……”
“海战上戴维·琼斯占据绝对上风。”
烬面甲之下的声音听起来沉闷厚重，他缓缓地放下武士刀。
“他们的舰队、海兽、鱼人、人鱼都颇为棘手。这是我们需要面对的难题。”
奎因连连点头，脸上的肥肉上下抖动着：“烬说得对。与其用我们的弱势，去比拼戴维·琼斯的强势，不如坚守和之国。”
“和之国易守难攻。”烬将武士刀重新佩戴在腰间，“我们的三万兵力驻守于这里，快二十年，都无人敢与我们争锋。这是有理由的。”
“还有我们的海楼石武器。”奎因扶了扶他的墨镜，乌黑发紫的嘴唇勾起，“储量还是很多的，用来克制果实能力者完全足够。”
烬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前，语气冰冷。
“如果戴维·琼斯从悬崖瀑布上硬闯和之国，我会在空中让他们感受到什么是绝望，他们的舰队会全部倾覆！”
“如果他们走海底……”
奎因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阴险。
“我会在海底放置连环的炸弹，必要时我还会投入毒污水，让和之国的整片大海都成为一颗‘毒丸’，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和之国将近二十年来过度开发矿产，积攒的毒污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算是生活在花之都的黑炭大蛇都要抱怨，能闻到其他乡里传来的臭气。
既然这样，就把这些毒污水都排放到海里，既能解决和之国主岛无法稀释处理毒污水的问题，又能有效遏制敌军的海底突袭。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毒计。
凯多听罢两位“大看板”的计策，总算是将胸中怒火按下，他的双眼冷酷地眯了起来。
“如果他不来攻打和之国呢？”
“那我们就进攻戴维·琼斯的任意一块地盘。”烬冷笑着说。
“德雷斯罗萨、嗜血岛、巴洛克古斯塔夫岛……它们都在我们的选择之内，戴维·琼斯不想疲于奔命，就只能来和之国与我们决战。”
“反正，我们是不在乎我们地盘里那些小岛的安危，他想要如法炮制，也威胁不了我们。和之国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再让黑炭大蛇抓紧主岛防备、武器生产、海楼石监管。”奎因点上了一根雪茄，“凯多大哥，一切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和之国人与外海的人，在容貌上还是有颇为明显的差异的。
只要瞅准这一点，即便戴维·琼斯提前派来斥候、杀手、间谍等，百兽海贼团也能轻易地抓出这一群生面孔。
凯多总算是被烬、奎因说服，将手中的狼牙棒柱在地上。
他摸着脑袋两侧长出的弯曲的角，说：“那就先按你们说的去办。”
凯多并不是不能忍耐的人，当年，和之国形势还不利于他时，他与黑炭大蛇就设计诱骗光月御田，让光月御田放弃抗争。
数年之后，凯多积攒起势力，又一一剪除光月御田的帮手，这才挑明真相，与光月御田决战。
十九年前他能赢光月御田，今天，他也能赢戴维·琼斯。
——
鬼之岛深处，纸糊的隔扇门的背后。
夏洛特·布琳身穿华丽的樱花和服，跪坐在铺陈完备的榻榻米上，对着昏黄的梳妆镜，拿着镶嵌宝石的梳子，缓缓地梳理着蓬松的棕发。
她的手腕上戴着海楼石手铐。
最初这会让她全身虚脱无力，但是经过长时间的适应，现在戴着它们四处走动也是做得到的。
失去一切的她，被掳到人生地不熟的鬼之岛，已过去了漫长的半年时光。
在这些艰难的时日里，她无比思念着曾经辉煌的夏洛特家族，尤其是她能无限制地、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从前的记忆。
不过，这样的记忆力，能让她回想起好的一面，也能让她想起坏的一面，并受到它们的影响。
她时而愤恨覆灭了夏洛特家族的戴维·琼斯，时而仇视落井下石的凯多，时而埋怨当初轻率大意地远征的妈妈。
但真正能支撑她没有自尽、顽强地活下去的，还是关于那位离家出走、她最喜爱的姐姐——罗拉的记忆。
她真想再见这位姐姐一面。
想必夏洛特家族仅存的血脉，就只剩下她与罗拉了吧？
“唉……”布琳对着像是被囚禁在镜子里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哒哒哒——
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粗鲁的脚步声，那是木屐踏地才会发出的声响节奏。
很快，她就看到隔扇门后出现一道身影，快速地掠过走廊，好似飞燕回巢的影子掠过大地。
唰——
隔扇门从中间被拉开，一个戴着般若恶鬼面具，手持狼牙棒的银发之人，迈着放荡不羁的脚步，走了进来。
“布琳，我回来了。”
布琳瞥了一眼，却没有丝毫惊慌，她像是迎接归来丈夫的妻子一样，徐徐地转过身，缓缓地拜倒在榻榻米上。
“大和少爷。”
“唉，你又来了，干嘛这么见外。”
般若恶鬼面具后传来颇为中性的嗓音，但勉强能辨认出是一位女性。
大和随意地扔掉手中的狼牙棒，又踢掉木屐，坐在榻榻米上，像是个男人一样毫无顾忌地岔开双腿，没有穿足袋的双脚就这么赤着。
她伸手摘掉恶鬼面具，甩了甩缠绕在双角之上的银发，露出一张颇为清丽飒爽的脸蛋。
“布琳，我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是知道我最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的，却偏偏三番五次地做这种小女人姿态，这不是恶心我吗？”
“你是大和少爷，凯多总督的儿子嘛……”
布琳禁不住掩嘴而笑。
她跪坐着给大和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之中却有一丝亲近。
半年多之前，她刚到鬼之岛时，其实很排斥与未婚夫大和的见面。
直到她发觉大和原来是一个女子，这才在愕然间对大和没有了那么多恶意，也愿意去接触大和。
经过数月的相处，布琳更是了解到大和的为人处事，与她残暴的父亲凯多截然不同，就慢慢地放下了戒备。
“大和少爷。”布琳打趣着问，“今天又失败了吧？”
“唉……”大和叹了一口气，牛饮了温热的茶水，说，“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鬼之岛，放你自由的，自然不能食言。”
“可惜鬼之岛的戒备太过森严，我无人手，也无舰船。”
她举起双臂，露出手腕上几乎箍进肉里的手铐，说：“只有这一双手铐，真难啊。”
在被手铐限制自由上，大和与布琳简直是患难姐妹，只不过她们两人的手铐功能不一样。
大和交叉手腕，用上面的手铐互相敲击，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语气有些犹豫。
“据说只要离开这座岛，手铐就会爆炸，不过，我父亲应该不会做到这个份上吧？”
“那可不一定。”布琳提醒说。
“我也不是挑拨离间你们父子。在海外，尤其是圣地玛丽乔亚，那里的奴隶就佩戴着爆炸手铐，离开一定区域，的确会爆炸。”
她身为罕见的三眼族，就曾被夏洛特家族的人们告诫，千万不要独自外出。
如果被抓到，成了奴隶，被卖到圣地玛丽乔亚，就算是妈妈也没办法救她出来。
毕竟，费舍尔·泰格解放奴隶的奇迹，这么久以来只发生过一次。
布琳自小被这么吓唬，对圣地玛丽乔亚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真是这样，凯多这个父亲，我不认也罢。”大和甩了甩头，忽而又露出好奇的双眸，“布琳，和我继续说说，外面世界的故事吧。”
“嗯，也好……上次说到哪里了？”
“上次你说到‘顶上战争’，‘白胡子’战死，‘新世界’的海贼们分食他的遗产……”
布琳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接下来的故事，她并不是很愿意说。
因为故事根本无法绕开那位仇家——戴维·琼斯，应当说，他就是这两年来的主角。
只是，大和对她很好，有大和在，她才没有被鬼之岛的守将们欺辱，她也尽可能地满足着大和的好奇心，以此来回报恩情。
于是，即使心中不悦，布琳还是把之后的“鱼人岛之变”、“庞克哈萨德岛之战”娓娓道来。
大和听得连连点头：“这个戴维·琼斯，可以说是一方的枭雄了，也许现在只有他能与凯多一战。”
被凯多囚禁在鬼之岛，又箍上了疑似会爆炸的手铐，大和索性直呼凯多的名字，不再称呼他为父亲。
布琳听了大和的话，却在暗想，那位戴维·琼斯可不是什么“一方枭雄”，他是真的能威胁到凯多的人。
就算再不喜欢戴维·琼斯，布琳也得承认，现今世界上最有可能打入和之国，变相地解救她与大和的人，就是戴维·琼斯了。
这时，大和又从兜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来，露出笑容，说：“不过啊，在我心中，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果然还是光月御田。”
大和像是在保存珍贵的宝石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本小册子。
布琳知道这本小册子的由来，据说是和之国传奇人物光月御田的日记，在他惨死之后，被大和捡到。
大和深深地被其中内容所吸引，一直随身携带这本小册子。
不过，布琳毕竟是生活在和之国之外的人，见识过、了解过更多大人物的故事，没有这么容易被光月御田的故事倾倒。
罗杰、洛克斯、“白胡子”、“金狮子”、“百兽”、“大妈”、“红发”……现在又加上一个“深海阎王”。
以光月御田的实力，在他们这群怪物之中其实是排得上号的，但是他的行事风格太过天真浪漫，很难成为一方雄主。
让光月御田冲锋陷阵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必须有人替他做出正确的决断，比如往哪个方向打。
即便当年光月御田赢了凯多，成为和之国的将军，让和之国开国，他如果心智上未能获得成长，也是玩不过外海那群人精的。
不过，布琳不会把这些实话告诉大和。
因为她知道，大和这么多年来坚持反抗凯多的信念之源就来自于光月御田。
无论真实的光月御田是怎样的，在大和的心目中，他已成为了完美的象征。
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够战胜一个快二十年前的死人呢？
布琳不能残忍地破坏大和的念想。
——
新世界一侧的红土大陆。
嘎吱嘎吱——
巨大、透明的泡泡笼罩而成的升降机，从顶端的圣地玛丽乔亚出发，缓慢而有序地直达低谷处的海军支部——g1。
这里是海军本部面向险恶的新世界的第一座堡垒，又填补了当年费舍尔·泰格徒手攀爬红土大陆的空缺守备之处，战略意义重大。
相当多海军成员，要么通过乘坐特殊海楼石军舰，从无风带进入新世界。
要么就是搭乘泡泡升降机，从圣地玛丽乔亚抵达g1支部，从而进入新世界。
至于海底路线，现在已掌控在戴维·琼斯手中，他们不会去冒险深入。
此时此刻，同处于一颗泡泡升降机中的两位海军大将，就是选择了后者。
他们将在g1支部逗留一天，然后再从容地前往新世界的目的地。
刚刚结束三天假期的“黄猿”波鲁萨利诺，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似乎年假并未能带走他的疲倦，反而还增加了。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贝加庞克博士的蛋头岛。
站在他身侧的是一个黑发寸头的男人，双眼闭合，眼皮上有两道交叉在一起的旧伤疤，手里握着一柄木刀状的手杖。
他就是海军本部新三大将之一的“藤虎”一生。
“‘黄猿’大将。”听到波鲁萨利诺呵欠连天，一生忍不住微笑着问，“您休息得不好吗？”
“怎么可能好嘛……”波鲁萨利诺扶了扶深色的太阳眼镜，抱怨说。
“偏偏是我休假这几天，德雷斯罗萨就出了大事，战国元帅才会将我紧急召回，否则我原本还有两天假呢。”
“啊……戴维·琼斯……半日就攻下德雷斯罗萨……”一生故意发出恍然大悟的语气。
“这位大海贼近年来搅动风云，很有罗杰与洛克斯的排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