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包税，驾崩
辽朝，统和年间。
耶律隆绪点头：“如果说在连年加税下，能够征收到一百一十万两，那这几个商人以一百四十万两的价格承包确实价码不够。”
毕竟，虽然说不论是否承包，朝廷对于税收这个问题都有最终的决定权和掌控权，那些商人、特别是在蒙古这样一个国家的商人，再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大汗的刀锋——但，承包税收，终究是要让渡出去一部分权力。
权力这种东西，没有足够分量的价码，即使是一小部分甚至虚浮的一部分，都不可能轻易让渡的。
就像是宋国，在选择包税商人这点上，最终都已经变成了拍卖一般的“价高者得”。
还有接下来这个人，走了右丞相镇海的门路……镇海和耶律楚材彼此已经开始争斗了吗？
“说起来，这个镇海是客列亦惕人……”萧绰翻看着之前记下来的神迹提到的这几个蒙古麾下的部族的关系，“客列亦惕人，较之我契丹人，大约是要更与蒙古亲近一些？”
总而言之，耶律楚材的地位显然没有那么稳固了，不论是因为他非蒙古人的身份，还是因为有无数人想要向上爬，亦或者是因为他触动了蒙古贵族们的利益和观念……
而窝阔台显然不能在这方面保证对他的绝对支持。
毕竟，若是这个奥都剌合蛮能够提出一个足够优越的价码，又有朝中大臣担保，窝阔台不会动心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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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时空的帝王臣子们显然也有着与耶律隆绪和萧绰几人相同的认知判断：只要这个奥都剌合蛮能够给出一个够高的价码，又能拉到朝中或者宫廷中一个或者几个对窝阔台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的支持……
窝阔台必定会愿意试一试。
对于这样的走向，耶律楚材不会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不是蒙古宗王功臣，他的权力全部来自于窝阔台，而没有像是宗王贵族一般的反制窝阔台的能力。
不少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沉重之意：如此一来，在蒙古治下的百姓，又能有什么日子可过？不要说好日子了，连日子都没有了。
【奥都剌合蛮是个商人，是个有着巨大野心的商人。】
【而目前的大蒙古国，一个巨大的利益点尚未被人占领，一桩绝好的买卖还没有人能够做成。于是，奥都剌合蛮当然也盯上了这桩买卖：包税。】
【他通过安天和，走上了右丞相镇海的门路，随后又通过自己的手段获得了镇海的信任。接着，镇海在知道他想要做包税的商人之后，便将他引荐给了窝阔台。】
【有了镇海的引荐，窝阔台对奥都剌合蛮在第一时间的认识和信任程度就是与其他商人不同的。】
【而奥都剌合蛮显然深知想要打动窝阔台，他需要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他向窝阔台请求扑买中原课税，并给出了二百二十万两（银四万四千锭）的价格。】
【二百二十万两，足足是要比现如今中原税收的一百一十万两高出一倍。】
【面对这样高额的价格，窝阔台反应也完全没有出人意料，他心动了，想要允许这一桩买卖，将中原课税交由到这个叫奥都剌合蛮的商人手中。】
【面对窝阔台的这个打算，深知这样会造成怎样严酷后果的耶律楚材当然极力劝谏，尽全力想要阻止，甚至已经放弃了管控情绪和仪态，声色俱厉，言与涕俱。】
【但是窝阔台此次却是打定了主意，想法坚定，因为奥都剌合蛮提出来的交易实在太诱人了！】
【他直接对耶律楚材道：“尔欲搏斗耶？”你是想要和我打架吗？随后又道：“尔欲为百姓哭耶？姑令试行之。”有什么可哭可劝的，不过试试而已。】
【耶律楚材无法，只能看着窝阔台将中原课税包给了奥都剌合蛮，自己叹息道：“民之困穷，将自此始矣！”】
【太宗十一年十二月，中原课税的权力便交由到了奥都剌合蛮的手中。】
【而这件事情带给中原百姓的影响，显然极为恶劣。】
宋朝，开宝年间。
赵匡胤几人同样只能叹息。
虽然早在先前，他们就已经能够预见到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发生，但真的等到事情发生之时，还是无法做到心态平和，冷眼旁观。
窝阔台自己折腾蒙古无所谓，他们管不着也不在乎，但是这样的中原课税，承担灾祸的是汉人百姓，其中更是有不少是如今大宋的子民啊！
本来，在蒙古的铁蹄下，他们过得就已经是朝不保夕、时刻都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的日子了，现在还把赋税翻了不知道多少——奥都剌合蛮给窝阔台上交的是二百二十万两，翻了一番，可他向百姓征收的又怎么可能只有二百二十万两？
他可是要从中获利的！
至于说窝阔台说的什么“姑令试行之”，谁信谁就是没有脑子。这一次奥都剌合蛮给出了真金白银，只要他不让蒙古的统治失效，窝阔台怎么可能会取消这一命令？
“就窝阔台的那句话，就证明他们蒙古和中原还完全是两回事。”赵德芳也恨恨道，他对于这样占领了土地还不想着好好治理的政权是半分也喜欢不起来。
而他说的窝阔台的那句话是哪句话？当然是窝阔台对耶律楚材的那句“尔欲搏斗耶？”——正儿八经的王朝中，皇帝哪有这样对臣子说话的？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在蒙古，在窝阔台统治下，所有人奉行的实际上还是蒙古草原的那一套！
辽朝，会同年间。
若说关于窝阔台治下的蒙古中奉行的究竟是什么规矩，不仅宋朝的几人有所察觉，同为草原部族出身的耶律德光更是感受清晰。
窝阔台作为大汗，自己就能对着耶律楚材这样的近臣重臣说出“搏斗”的话，那那些占据蒙古几乎全部的官爵的蒙古王公、功臣、中下层将领们，都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什么样的认识判断，可想而知。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窝阔台把中原课税包了出去，让中原百姓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这件事，对于蒙古而言，对于那些蒙古权贵而言，并不重要。
而觉得这些事情非常重要的耶律楚材等人，他们的意见只要不得到窝阔台的认可，那么对于蒙古也没有什么影响。
耶律德光有些感慨地笑了——真正有影响的，是对于窝阔台的继承问题啊！
他们契丹人也好，那些蒙古人也好，规矩什么的都和中原汉人完全不同。不说别的，就说“太子”这个称呼，放到汉人那边，那就是一个绝对的、独一无二的、政治意味深厚的称呼，但是对于他们呢？
当年，他大哥耶律倍被立为皇太子，但他这个二儿子也同样被称作太子。
在这样并没有像汉人那般制度化的时候，太子的称呼可不能决定最终的继位人选，大辽如此，想来那个蒙古也一样——窝阔台的几个儿子，阔出是他喜欢的，多半有个阔出太子的称呼，但是阔端，大约也一样会被称为阔端太子。哦，还有个长子贵由……
而纵观威望甚隆、宛若神明的成吉思汗死后的继承情况，所有人就都能发现一个问题：大汗死后，他指定的继承人也未必会真的成为继承人。
而窝阔台在位期间，从他的言语中，看起来他也没怎么能够改变蒙古的传统，没有借助中原汉制等方式树立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继承制度，奉行的基本上还是蒙古传统。
那等他死了，谁能够继承他的位置？
亦或者，帝系转移，转到……拖雷一系中去？
【窝阔台的做法，除去他被这样高额的价码打动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同样发挥了作用。】
【那就是他的身体状况，和他的精神状况。】
【蒙古对酒有着相当的喜好。不少蒙古王公都倒在了“酒”上面，包括窝阔台自己的第五子合失，就因饮酒先于窝阔台而死，就连拖雷之死也有观点认为与饮酒有关。】
【窝阔台本人也极为嗜酒，日日都与大臣酣饮，时常举办宴会，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饮酒。】
【耶律楚材屡屡劝谏，窝阔台都不听。甚至有一次，耶律楚材干脆拿着已经被酒腐蚀的铁质酒槽展示给窝阔台看，并认真劝他：“发酵的酒曲能够腐蚀物体，铁器都这样，更何况人的五脏六腑？”】
【窝阔台很感动，他也清楚自己嗜酒并不好。】
【事实上，在他自己总结的那个“四功四过”中，其中一过就是自己身为大汗，却沉湎于嗜酒。】
【但是知道归知道，窝阔台一直也改不掉。】
【因此，到了奥都剌合蛮出现的太宗十一年时，窝阔台已经因为饮酒，身体出现问题，对于朝政也没有原本的精力和心气。】
【但嗜酒带来的影响当然不只是他对朝政无心也无力，他的身体在不断走向衰败。】
【同时，在继任大汗之位后，他一边饮酒，一边还有着另一个爱好：射猎游乐。】
【再加上早年窝阔台确实多有征战，对身体同样存在损伤，于是，他的健康状况逐渐出现了问题。】
大蒙古国，太祖年间。
一众蒙古王公看到这部分内容，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嗯……过度饮酒确实不太好。但是，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啊！特别是那些陈年佳酿，多好！况且，喝酒不是他们蒙古自古以来的传统了嘛，所以也不能全怪他们啊。
一同沉默的人中，也包括了窝阔台，以及被告知自己的死亡疑似可能与饮酒也有关系的拖雷。
成吉思汗对此当然是不满的。
他本人虽然也会与诸王功臣们一同饮酒庆贺，但是他却并非一个对酒上瘾的人。相反，他的自控能力极强，对于饮酒一事上同样如此。
而他对于酒，或者说，嗜酒、过度饮酒的危害也有着相当清楚的认识，因此，他始终主张“适度饮酒”“一次喝三杯”的观点，并且将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向他的臣民灌输。
此时，他颇为愤怒——没想到，自己死了之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章了！连窝阔台、孙子合失，甚至可能的拖雷都是如此，那么其他的王公将领呢？
他看着一片静默的诸王功臣们，冷声道：“国君嗜酒者不能主持大事、颁布训诫和重要的习惯法；将士嗜酒者不能掌管十人队、百人队或千人队；卫士嗜酒者将遭受严惩。都忘了吗？！”
在场之人默然不语。
他们当然记得，或者说，在现在，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嗜酒者——毕竟成吉思汗还活着，他的话无人愿意也无人敢于违背。
但是这是现在，而后来，成吉思汗到底是死了，继任的窝阔台自己都开始嗜酒……
成吉思汗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他打量着窝阔台。这个儿子现如今看着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嗜酒的习惯啊，怎么到了后来就开始嗜酒了？
而对于神迹上那个明知自己嗜酒不好，却依然改不了的窝阔台，成吉思汗只有一个判断：即使窝阔台没有因为嗜酒而死，他也废了。
【太宗十三年二月，窝阔台在揭揭察哈之泽（今蒙古国西南），回来后多饮了几杯，就出现了大问题——病笃。紧急召太医诊治，报称脉绝，但幸运的是，窝阔台不久后成功醒了过来。这一次，窝阔台足足休整了几十天，才渐渐好转。】
【耶律楚材因此还专门上奏，劝窝阔台此后不宜再行田猎。】
【但到了十一月，隆冬时分，窝阔台再次出猎。经过五日的骑射之后窝阔台到了谔特古呼兰山，在这里的行帐中观看歌舞，畅饮美酒，“帝欢饮，极夜乃罢”。】
【而这么一搞，窝阔台终于搞出了无可挽回的结局：第二天，便崩于行殿。】
【此时，窝阔台时年五十六岁，在位十三年。】
【而他这一驾崩，带给蒙古的影响极大：西征的兵马放弃了征战，开始回师；南边的攻宋军队同样停下了脚步，纷纷北还……】
【以及，他遗留下来的继承问题——汗位由谁来继承？】
【若说窝阔台自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虽然他在生前没有明旨立下太子，但他也留下了遗诏，明确了自己心中的继承人。】
【这个人是谁呢？正是已逝的阔出的儿子，备受窝阔台宠爱的孙子失烈门，在生前，窝阔台就曾经表示失烈门“可以君天下”。】
【但是在窝阔台已经驾崩的情况下，在他还有几个成年的儿子的情况下，失烈门能够如他所愿继承汗位吗？】
【当然不能。】
【窝阔台的驾崩，实际上属于暴亡，因此，西征诸王、南伐的王公将领、朝中的王公贵族都未有准备，而新任大汗的继任还需要经过忽里勒台大会。】
【因此，在窝阔台驾崩后，六皇后乃马真·脱列哥那开始摄政称制，她育有数子，自然不会选择失烈门这个孙子，在最后，她选择了长子贵由继任汗位。】
【当然，贵由汗的汗位继承也并非非常符合规矩，也因此后患无穷。】
【不过，蒙古，乃至元朝的继承情况都是一片混乱，乃马真后和贵由汗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