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山风雨卷沧澜（2）
杨章失了兵器，本就已经落了下风，在三人逼迫之下，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能节节后退，利用灵活的身法周旋，好几次想跳出圈子，却被三人挡了回来。
本来三人的配合远不如原本的四人，尤其是吴长手丧命后，无长兵器之守护，整个防守都差了许多，郑牙子、鲁飞、张梓三人改用了进攻更强的三人阵。如今鲁飞又身首异处，没有拂尘之往返救护，本来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势更差了许多，郑牙子和张梓已经是破绽百出。但令狐杰的拐杖却起了关键的作用。
这拐杖本来十分不称手，但好在够长，加上拐杖末端的单刀，不但又长了三尺，还相当于给本来无锋的拐杖上开了刃。
令狐杰并不急着进攻，而是看杨章从哪里闪躲，后发而至。如此一来，本来配合远不如之前的阵法竟产生了诡异的战力。
杨章被逼到舱门前，只要打开舱门躲进去，便可保得一时平安，但他死守门前，却不进入。郑牙子当胸凿到，张梓从左侧当头砸下，令狐杰转着手中拐杖，单刀如同风车一般转向杨章右胸。
刘爽心下暗赞杨章心系普通百姓，正想出手。忽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一枚似圆非圆的暗器从人群中飞出，正中令狐杰拐杖末端。拐杖“啪”的从中裂开一条一尺长的口子，单刀瞬间从中蹦出。
杨章眼疾手快，绰刀在手，一刀横削，挡住郑牙子和张梓的攻势，跟着向右一闪，从拐杖下方钻过，瞬间来到了船边。
三人脸色都是一惊，若他真的跳江而走，三人就只能望江心叹了，忙追上来。
不想杨章竟停了下来，道：“前面就是我君山派的地方，你们何不速速离开？”张梓大怒道：“就算是君山派掌门来了，也要先为二哥报仇！”说着直接跳起，攻向杨章。令狐杰道：“小心！别掉江里！”张梓道：“知道了！”他这一跳全是依靠双足之力，并未用轻功，就算开口说话也没什么影响。
杨章如灵猿一般，身子倏地向上，攀爬到最近的船舱，直接上了地字号的舱位。
刘爽看他越来越近，别过头不去看他。
张梓大怒，抱着獠牙末端，绕着自己转圈子，连着转了七八个圈子，獠牙忽然脱手，伴着强大的扭转之力，獠牙转着圈子攻向杨章。
杨章身后还有像刘爽这般出来围观之人，毕竟有些胆大的以为他们打斗不会波及自己。看大獠牙绕着圈子飞来，早已惊呆，哪里还有躲闪的意思。
杨章吃了一惊，若他一躲，身后之人必然遭殃，若他不躲，獠牙的重量加上旋转之力再加上他一掷之威，着实不好硬接。
杨章瞥一眼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胆大之人”，心一横，长刀竖立，左手托着刀背，要强行接下这招。
刘爽心下暗赞，不再躲藏，身子一晃，“闪转腾挪”，瞬间到了杨章身前，右掌在獠牙上一托，感力立收，内力渐吐，手臂微微一曲，内力乍出，獠牙如同被他吸入手中一般，登时定住。这一下他用了刚刚的用力之法，同样的结果，实际却省力的多，出手也十分圆润，心下暗喜。
杨章惊呼“刘大侠！”刘爽托着獠牙，道：“杨兄好！”张梓也叫道：“大哥，是刘爽！”郑牙子应道：“是刘爽。”刘爽右手轻推，把獠牙丢下去，道：“你们的恩怨，我不想插手，但不要拖累无辜之人。”
张梓伸手接过了，察觉力道并没有那么霸道，指着杨章大喊道：“杨章，你要是个男人就下来，老子一定要杀了你。”杨章冷笑道：“好！”说着纵身跳下，来到三人面前，道：“尽管来吧。”
郑牙子和张梓都摆好了姿势。令狐杰道：“大哥，三哥，今日既然刘大侠在此，咱们岂能不给刘大侠的面子。”张梓大声道：“他杀了我们二哥，就算是皇帝的面子也没用。”
这时，蔡云忽然道：“没错！你们‘川西四怪’怪是怪了些，但这义气是江湖上都佩服的，自己的好兄弟死在别人手里，岂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轻轻揭过去了。”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叶咨夫妇这样勇于担当，但他此时拱火，可谓心思险恶。刘爽瞥他一眼，心下盘算着沧浪派和君山派的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
郑牙子扑上，张梓本来想回嘴，看他动了，本能似的直接冲上。令狐杰略微犹豫，还是更担心二人不敌，也只得挺杖来攻。
杨章有刀在手，底气也变得十足，左支右挡，将三人的进攻全部挡住，伺机向张梓攻去。刚刚十几招他虽然节节败退，也察觉出三人中的问题——令狐杰明显和其他二人不一致。若进攻令狐杰，其他二人回护一定十分及时，若只是瞄着其中一人，令狐杰略慢的反应有可能成为突破点。郑牙子武功略高，而且更为沉稳。张梓就是最好的突破点。
刘爽看着无意义的争斗，不禁轻叹一声。严碧琼和杨杏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身后两侧站立。
这时，蒯铃走近，抱拳道：“在下沧浪派蒯铃，有事与刘大侠商议，请刘大侠上天字号船舱一叙。”刘爽用眼神指了指两边的严碧琼和杨杏，意思是：我没那么自由。蒯铃道：“这船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天王阁也未免太小心了。”
刘爽道：“如果只是我，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小心，但你常年在沧浪游弋，精通水性，她们这般防备也是正常。”蒯铃笑道：“说着也是。”眼神示意王烛等四人。四人心领神会，四面八方的围过来。刘爽道：“蒯兄请。”
他刚刚拦住大獠牙，让不少人心存侥幸，竟也不回舱躲避，这时看刘爽离开，各个抱头鼠窜，返回舱中，用横栓插上门，躲在最安全的被子当中，还在不停地咒骂：什么破刘爽，胆小如鼠，却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躲起来，害得老子无戏可看。
刘爽跟随蒯铃上了二楼舱内，快速扫过，发现除了包裹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昨天没什么区别，二人分宾主坐下。蒯铃郑重其事地道：“刘公子，在下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和公子说，请公子无论如何都要相信。”
刘爽道：“蒯兄请讲！”蒯铃道：“沧浪派早就是天王阁的属下，一直受命于天王阁！”
刘爽淡淡一笑，一方面是因为昨夜他偷听到沧浪派内部之事，便有过这种思量，只是信息太少，无法决断，对于蒯铃所说，并不十分惊讶。另一方面则是他早就练得既能喜怒不形于色，又能瞬间悲喜，他觉得现在没必要表现得十分惊讶。
刘爽道：“在襄阳附近，因实力不足而臣服，也很寻常。”
蒯铃道：师父不满于此，早想脱离，奈何一来实力不足，二来又有内奸作祟，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刘爽叹道：“此可谓内忧外患。”蒯铃道：“正是，此次天王阁给师父下的命令是与君山派冲突，趁机护送刘公子过江。”
刘爽略加思索，道：“此计颇毒，一来让沧浪派和君山派为敌，沧浪派就算有反意，没有外援，也是不成。二来君山派在江湖上算是名门正派，与他们为敌，沧浪派就是邪门歪道了，到时候在整个正派中都无法立足，只能跟着天王阁一条路走到黑。三来，沧浪、君山都是大派，虽说是小冲突，一旦杀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许多，最后双方损失惨重，也无力反抗。真可谓一举三得。”
蒯铃眼前一亮道：“公子所言正是！正因如此，师父并不想与君山派为敌。在下一路走来，听说了刘公子在南中之事，思虑之谨慎，谋划之周详无出其右者，今日得见尊颜，特请公子指点一二。”
刘爽起身，原地徘徊三圈。蒯铃一脸渴望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刘爽道：“在下有几个问题，请蒯兄不吝解惑。”蒯铃忙道：“公子请讲，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爽道：“沧浪派内奸是谁？”蒯铃道：“内奸共有两拨，第一波是明的，也就是江湖中所说的外五弟子。还有一波是暗的，就在我们五人之中。”
刘爽微微心惊，随即明白了天王阁这诡异的画地为牢之计，道：“黄掌门知道你们五人中有一人甚至多人是天王阁的内奸，也就无法对你们任何人充分信任，你们中被冤者难免会有各种想法，与黄掌门离心离德，最后投靠到天王阁手下。”
蒯铃道：“公子所言极是，哪怕公子现在怀疑在下是故意套公子的话，在下也觉得正常。”
刘爽淡淡一笑道：“你们如何得知我在这艘船上。不应该只是偶然吧。”蒯铃想了想道：“此事，在下也不敢乱说。在下在那个渔村等了七日，昨夜等得到的命令是晚上上最大的船，当时岸上除了这艘，都是助人摆渡的小船，在下就直接上来了。”
刘爽道：“抢天字号舱位是你的主意还是上头的命令。”蒯铃道：“上头的命令。”刘爽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把我在此船上的命令泄露了出去。”蒯铃默默地点点头。
刘爽道：“尊师现在何处？你们得到的具体命令是什么？”蒯铃道：“师父正和外五弟子在沧浪和江水交汇处等这艘船。我们的命令是遇到君山派的排查便与之冲突，对方人少则杀之，对方人多则去之。”
刘爽奇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惊动了君山派，若君山派强行扣押此船，天王岂不是功亏一篑？难不成他真的要趁机大举进攻，灭了君山派？”蒯铃道：“刘公子所言极是。在下也是如此想的，故而困惑不已，请刘公子解惑。”
刘爽想了许久道：“敌人过于强大，己方势单力孤，阁下的话在下也不能尽信。为今之计，只有一法，那便是打草惊蛇，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蒯铃道：“何为反其道而行之？若我等不与君山派为敌，沧浪派恐眼下就有极大的危险。”刘爽道：“所以要故意与之为敌。”
蒯铃奇道：“故意与之为敌？”刘爽道：“没错！你们得到的命令是君山派来盘查，你们就与之为敌，明显是被动为敌。既然如此，何不故意寻衅？”蒯铃道：“故意寻衅？”刘爽确定地点点头道：“故意寻衅，而且要把事情搞大。”
蒯铃一脸疑惑道：“这样一来，我们和君山派的冲突岂不是……岂不是……”刘爽道：“南中一战，君山派师掌门也开始怀疑门内有内奸，如果真的起了大冲突，他会以为是内奸为了自保引入外敌，反而会主动和黄掌门交善。”
蒯铃仍是难以接受，道：“这……这岂不是在悬崖边上练轻功？”
刘爽微微一笑道：“正如你所言，现在的我对你也有所怀疑，我相信你对我也有所怀疑。既然如此，我们只好边怀疑边合作，你不会告知的特别明白，我也不会解释得过于清楚。咱们边走边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蒯铃眉头紧皱，最后还是下了大的决心道：“好！就按公子说的办。在下这就去把杨章拿下了。多谢刘公子！”说着也不管这是他现在的住所，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刘爽略加思索，也跟了出去。
如今船上的两拨战斗正如火如荼。
杨章手中有刀，如虎添翼，剩下的川西三怪，配合虽不如前，但令狐杰聪慧过人，已经渐渐熟悉了郑牙子和张梓的套路，配合上也越来越纯熟。四人在甲板上斗得一时难解难分。
另一边，严碧琼和杨杏面对沧浪内四弟子的围攻，却是另一番场景。没有了刘爽这个“护身符”，船舱上的人都躲了起来，整个船面上除了他们十人，再无他人。
六人翻滚纵跃，从甲板打到舱外船舷，从船舷打到桅杆，有时是沧浪派追天王阁，有时是天王阁追沧浪派，上下翻飞，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