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江口岸鲜血染（2）
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个小青菜，其他的都是江上的鱼虾蟹贝，看着让人食指大动。韩坤给众人斟满了酒，蒯铃作东，自然是主人，先提一杯道：“我等虽然也在这江水上活动，但很少乘船，结果这次乘船就遇到了刘大侠这样的人物，岂不是缘分？在下这第一杯就敬这份缘！也祝刘大侠一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刘爽道：“多谢诸位！也祝愿沧浪派诸位心想事成，化险为夷。”这话明显意有所指，蒯铃赔笑道：“多谢刘大侠，干！”
众人饮了一杯。
韩坤继续给众人满上，蒯铃道：“刘大侠天生侠义，急功近义，让人佩服。能与刘大侠相识，是我等三生有幸。干！”他不再多说别的什么云云，免得杨杏起疑。
刘爽微微一笑，一同干了。
蒯铃起了第三杯道：“过了今晚，我等就要和刘大侠分别了。此次行动虽然和君山派起了摩擦，但在刘大侠极力斡旋之下，没有发生大的冲突。我们也要见好即收，免得过犹不及。在此感谢刘大侠的解难之恩。”
刘爽微微一惊，看蒯铃满脸堆笑，才两杯酒下肚，面色已经有些潮红，道：“诸位天亮就要走？”蒯铃道：“未必能等到天亮，现在船速极快，估计不等天亮，就要靠岸了。靠岸之后，我等就下船离开了，这船上的其他客人估计也要离开。到时候这艘船上没有了客人，一定会返航。君山派在当地口碑不错，估计不会阻拦。”
这番解释的意思是：这艘船是跟着君山派的节奏游动，比之前的速度要快，本意就是利用船主人赶我们走。
刘爽一直以为无论如何，这艘船都要先去终点再返航，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是不知道此事是否在天王的算计之中？
刘爽道：“来去匆匆，相见短暂，离别之日，确实让人悲苦。”说着和蒯铃等人喝了第三杯。
三杯酒下肚，众人开始吃菜，蒯铃十分热情，不停地给刘爽夹菜，还不断说着其中的好处。沧浪派其他弟子也纷纷上来敬酒。
眼看众人已经喝得眼花耳热，刘爽低声对旁边的蒯铃道：“蒯兄，此次你等到了这上游，想来外五弟子一定会在江口接应，反正在下也是要去江口，何不与蒯兄同行？”蒯铃摇头道：“刘大侠说笑了。”刘爽道：“天王给的任务是送我到江口，你们却提前下船，回去恐怕不好和天王交代。反正都是到江口，水路陆路都是一样，在下这也是为蒯兄好。”
蒯铃脸色大变，本来涨红的双颊瞬间变得煞白，刘爽回头道：“对吧，橙蜻使者。这样你也好交代。”杨杏轻笑一声道：“刘公子主动不投入君山，已经是给本使者最大的面子了。”这话名义上是说与刘爽，实际上是说给蒯铃。
杨杏一开口，沧浪派五位弟子同时停下看着她。刘爽瞬间明白了：天王告诉黄江他的内五弟子中有自己的人，黄江索性破罐子破摔，告诉五位弟子，其中有至少一个是天王的内奸。这反而让五个弟子人人自危，有的害怕被发现，有的害怕被冤枉。如此一来，别人的任何事情都会告知黄江，黄江反而最安全。不过如此一来，五人又岂能专心练功？所以黄江创立了这内五行阵法，让内奸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别人下手。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所有人也不必打哑谜了，蒯铃道：“我等当如何行事？请橙蜻使者示下。”杨杏优哉游哉地吃着鱼，过了许久才道：“有君山派护卫，有何惧哉？”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最明显不过，不下船。
蒯铃只好道：“是！橙蜻使者。”其他弟子也纷纷应和。
刘爽道：“既然大家都说开了，更当畅饮，刚刚蒯兄提了三杯，在下远来是客，也应提三杯。”杨杏道：“刘公子请。”
刘爽道：“这第一杯乃是与诸位有缘，能在此相见，在下荣幸之至。”杨杏故意大声道：“岂敢岂敢！您是天王的贵客，我等可不敢怠慢。”这话莫说是周围之人，一直跟随在左近的君山派中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沧浪五人也应和道：“岂敢岂敢！”
刘爽又道：“这第二杯酒，乃是陪同之酒，诸位从江水上游一直陪伴在下到此，既要为敌，还要小心陪着，着实不易。”杨杏大声道：“天王吩咐，不敢不从。”其他人也道：“天王吩咐，不敢不从。”
刘爽提起第三杯道：“这第三杯酒乃是警告之酒。”杨杏一听，面色微变，沧浪五人也看向刘爽，随即又看向杨杏。
刘爽微微一笑，继续道：“这天王如此神秘，不过把诸位当做工具而已。江湖上只知天后之上便是天王。天后武功虽高，未必高过各派高手和掌门，如此一个普普通通的门派，如何能让江湖上闻风丧胆。干！”
这句话有三层含义：第一层是杨杏等人虽然短短数月在江湖上闯出好大的名头，不过是天王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第二层意思是沧浪派不过是天王攻击的工具，换句话说就算是他们被君山派灭了，天王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或者说，他们就算现在要造天王的反，天王也只会派天后来，以黄江的武功，未必落于下风。第三层意思是天王总是如此神秘，还是害怕皇帝征讨，跟着他没什么好处。
众人看着刘爽，有的人听出了一层含义，有的人听出了两层含义，有的人全听出来了，都呆在当场一动不动。
刘爽举着酒杯一饮而尽，道：“这最后一杯，就由橙蜻使者来收吧。”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把酒喝了。
黄杏举杯道：“今日我等当着如此月色，彼此破壁，这最后一杯酒乃是和谐之酒。大家各自完成使命，各自完成任务。干！”
众人已经无心喝酒，匆匆干了就各自散去。沧浪五人早就把天字号房间全部让出来，和“川西四怪”去地字号房间了。
黄杏似是喝醉了，挂在刘爽身上，喃喃道：“你要是早些出现该多好。”刘爽听这话似有深意，绝对不是酒后情话，道：“早出现有什么用？”黄杏道：“天王估计已经练成了九都神功。”刘爽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黄杏笑笑不答，反问道：“你信我吗？”这已经不只是一次有人这么问他了。刘爽实话实说，道：“在我没有证实之前，所有的话我都会怀疑。”黄杏道：“你应该信我。”刘爽道：“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当初天王要杀我，是因为她要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让自己的外孙做太子。如今霍氏被灭，天王知道我还活着之后，他要找我来做太子，如此重要的事情放任何人都会亲自出手。毕竟他不是皇帝，不能随意出宫。不过按他自己设置的三宫六院七二妃来说，说不定他真的把自己当皇帝了。”
黄杏道：“因为他练九都神功到了要紧的关头，离不开总坛。”刘爽摇头道：“练功如此神秘之事，以他现在如此谨慎的安排来看，不像是会透露给你的。”杨杏奇道：“此事缜密？你没有发现漏洞百出？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误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要不是你武功高运气好，如何能走到这儿？”
刘爽笑而不语，眼看渐渐到了舱门口道：“你住哪一间？”杨杏从他身上起来道：“随便，径直走入严碧琼的船舱。”刘爽到了船尾的舱。
第二天一早，刘爽尚未醒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叫道：“有人死啦！”刘爽正要起身，杨杏已经推门进来。刘爽道：“你不是个冒失之人，为何如此无礼？”杨杏道：“蔡云死了。”刘爽道：“原来他就是内奸。”
杨杏道：“你早就想到了？”刘爽道：“你不也早就想到了吗？”杨杏道：“他是我们的人，我自然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刘爽道：“你亲口告诉我的。”杨杏奇道：“亲口？哪句？”
刘爽道：“昨夜你先说‘刘公子主动不投入君山，已经是给本使者最大的面子了。’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下船。结果蒯铃问你是否离开的时候，你却说‘有君山派护卫，有何惧哉？’这句话的意思是留下。试问这个时候沧浪弟子该如何做？内奸又该如何做？”杨杏道：“任何人都会有两个选择。”
刘爽道：“如果我没有说警告之语确实会，但我说了警告之语，忠于黄江的和忠于天王的就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黄杏低头凝思片刻道：“原来是这样。”刘爽道：“这番话你代入了你的角色，所以你没有像他们，现在你明白了？”
昨天一场风波化解之后，君山派和沧浪派不会就此罢休，恰恰相反，潘俊会连夜把消息告诉师文华。师文华听说刘爽在这艘船上，一定会来。昨天潘俊说的是“我和所有君山弟子”，这个人不包含师文华，因为他是掌门。如果是过去，他们未必会想到这些，但昨天潘俊咬文嚼字，刘爽借坡下驴。如果再来一次，师文华说起给弟子报仇之事，他们恐怕再没命逃走了。——这是沧浪弟子想的——刘爽的那番话说的本质是天王阁要不没有那么强，要不就是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沧浪派，现在你们是叛离最佳时机。
天王阁的内奸听到同样的话想到的是：我要协助橙蜻使者完成天王的任务，尤其是杨杏说的和谐之酒，那简直是明示了。
黄杏想到自己竟然被刘爽利用，不但不怒，反而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来，你相信我说的？”刘爽道：“我确实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你说的。”黄杏自问不是笨人，但这话却没有明白。刘爽道：“因为天王给你透露的信息是假的，或者说是半真半假的。”黄杏问道：“哪里是假的？”
刘爽尚未回答，就听到张梓闯了进来道：“大哥，那个……那个……那个……”他冲的猛了，一时没有想起来蔡云叫什么。黄杏道：“蔡云死了。”张梓大喜道：“没错！没错！大哥，蔡云死了。”刘爽哭笑不得道：“去看看。”
三人一同下楼，只见蔡云倒在地上，酒气未散，全身上下被捅了十七八个窟窿，鲜血遍地，但经过一夜血已经干了。
郑牙子和令狐杰也在附近，刘爽问道：“你们和他们都住在地字号舱位，晚上就没听到什么吗？”郑牙子道：“听倒是听到了，不过他们门内之事，我们作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侠，岂能乱听，所以强迫自己睡着了。”
刘爽第一次听他们自称“鼎鼎大名的大侠”，想来是跟着自己，也成了大侠了吧。
张梓道：“不过我们还是有重大发现的。”刘爽奇道：“什么重大发现？”张梓道：“沧浪派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刘爽后悔自己问他做什么，口中却道：“确实是重大发现。”张梓洋洋得意，似乎做了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令狐杰道：“公子，应该是内斗。”刘爽尚未回答，张梓道：“四弟，你怎么可以叫大哥公子呢？”令狐杰道：“我们过去的名声太响，别人听我们叫公子大哥，大家会觉得公子也是怪人，与公子行走江湖不利。所以如果是有外人，就应当叫公子，只有没有外人时，才可以叫大哥。”张梓点点头道：“四弟说的有道理。”
刘爽也不知道被他们四人缠上是福是祸，只好暂时不理会张梓，道：“你们三个把尸体看好，不允许别人靠近。”张梓道：“不烧了吗？会传播瘟疫的。”刘爽道：“现在不是烧的时候。”张梓道：“行！大……公子说的都是对的。”他本来脱口而出“大哥”终于还是改口叫了“公子”。
刘爽正准备返回，抬眼看去，一人手持一根三丈多长的竹竿左右滑动，在江水上飞驰，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脚下竟然没有哪怕是一艘小船，竟然是踏水而渡！
刘爽趁机低声吩咐“川西四怪”，郑牙子和张梓还不理解，令狐杰却眼前一亮，拉着二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