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王塔下藏晦暗(1)

  刘爽正想着刚刚的事情:在船上时,五行内阵全靠游走,核心是将人困死,待其不耐烦或筋疲力尽时忽然出手。五行外阵五人几乎招招都是进攻,就算偶尔的回护,也随时能转化成攻势。
  刚刚上来的阵法可谓攻防兼备,尤其是加上黄江,个人武功比其他人高了许多,有他掠阵,其他人随他而动。但黄江差点被他擒住之后,他们立刻换了一套攻防一体的阵法。
  刘爽道:“船上的是土阵,厚积薄发。五行外阵乃是火阵,侵略如火。刚刚一上来是水阵,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后来变成了木阵,生生不息,无休无止。这一下不成,马上要变成金阵了吧,披坚执锐,破险克难,想来这一阵是留给天王的吧。”
  黄江冷笑道:“我还没那么自大,天王应该不会来的,来的只是天后,这个阵法是留给她的。”刘爽道:“留给她也说的过去。不过你们这还不是最高明的阵法,最高明的阵法是没有这么多门道的。”
  黄江黯然神伤道:“最高明的阵法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只可惜我和我的这些弟子武功平平,这些年早就丧失了锐气。五行阵虽然可以击败强于自己的对手,但所有阵法的前提是布阵之人不会被别人一招打死。面对天王这样的高手,运阵的人武功可以不如他,但不能被他一掌拍死。”
  刘爽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其他四个沧浪弟子如果都换成黄江这样的高手,自己破阵未必有那么容易。不过就是这个阵法,黄杏亲至,一定破不了。
  这时,其他“沧浪弟子”要不被君山派杀的大败亏输,要不被赶入江中,早已四散奔走。君山弟子纷纷向这边赶来,怒视着刘爽。只待师文华一声令下,就要将刘爽乱刃分尸。
  刘爽这是心下确实有些急了,因为他至今不知道诸位天王到底如何安排,暗想:难不成这个安排就是交给黄江?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和严碧琼、黄杏直言?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只好无奈一笑,正要去掉面上的伪装。忽听得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急忙回头,却见身后之人一一倒下,背上鲜血淋漓,看不出是什么暗器。
  其他人也急忙回头看,只见江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叶扁舟,舟上只有二人,一人头戴斗笠,赤裸着上身,和许多君山弟子差不多打扮,手握双桨,让船稳定在往返的水流中,另一人身长不足六尺,迎风而立,身着一身紫衣长袍,左手背后,右手握拳于身前,淡淡地道:“刘公子,本座知你师从‘闪电手’王逸,伪装之术可谓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了得,连师掌门和黄江都被你骗了。”声音中正平和,似男似女。
  师文华和黄江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杨杏”。刘爽右手在面上一抹,面上的伪装纷纷掉落,如同用水洗干净一般,抱拳道:“眼前的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王了吧。”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暗器破空之声,刘爽看眼前一闪,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枚银针射出。不想银针竟直接穿过那“暗器”,没有丝毫停留飞到江水之中。
  那“暗器”穿过层层人群,径直飞向黄江。黄江看到做梦也没想到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王会出现,心惊胆裂之下,直接晕倒过去,竟意外地躲开了暗器,暗器撞到他身后的桥孟,桥孟闷声不吭,七窍流血而死。
  刘爽感觉面上一亮,登时明白了过来,这个暗器就是“水滴”,是天王就近取材随手射出。寻常人用的暗器大多是金属所制,就算功力高深,飞花摘叶皆可伤人,那也是有形之物。水本是无定型之物,只可盛不可握,莫不说当暗器飞出,就算是将其凝聚成型也是极难。更不必说这杀人于几十丈之外!
  天王道:“算你走运。”转向刘爽道:“刘公子,请吧。”这本是一句普通的相邀,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刘爽不答应,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刘爽什么都没说,大步走上前。师文华忙道:“刘大侠!”刘爽充耳不闻,直接走到江边,这边离小船还有三丈远,刘爽纵身一跃,跳上小船。那船很小,也没有帆,全靠那个人划动,刘爽上来之后,水几乎到了船舷边上,但他稳住小船,没有一滴水涌入。
  二人离得极近,想要抱拳施礼都有可能撞到对面,刘爽只能微微点头。只见来人不过三四十岁,弯眉细眼,两缕薄唇,淡淡一笑,露出口中洁白的牙齿。耳朵小小的,上面还各有一个耳洞。
  刘爽之前想了和天王见面的所有可能性,但万万没想到天王竟然是个女人!
  天王看着愕然的刘爽,淡淡笑道:“怎么?没想到本座是个女人?这么看来,对霍汐的处罚有些重了。”刘爽奇道:“为什么要处罚她?”天王道:“你看起来很关心她。”刘爽道:“毕竟一路上斗智斗勇,没有感情也有交情。”
  天王道:“她可是立志要做皇后的人,难怪会帮你说话。”刘爽道:“此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天王可以说你的条件了吧。”天王笑道:“不着急。我让你来这儿,不是想把你困在这儿逼你答应一些事情的,而是我天王阁的总坛本来就不在襄阳,而是在江东。”
  这个之前刘爽也隐隐猜到了,一来是就算他们藏得再深,在数万大军之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二来就是如果要东山再起,第一步就是快速拉拢原阁中的老人,襄阳离长安不远,在长安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大的事情,难度可想而知,而且襄阳经此一事,必然戒严,更是难上加难;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明明可以走陆路去襄阳却绕到几百里走水路,这本身就很蹊跷。但听她这么一说,还觉有些惊讶。
  天王继续道:“不过襄阳确实有个假的总舵,本座刚刚从哪里过来。”这个刘爽也不惊讶,毕竟要让这么多人相信襄阳就是总舵,需要一个假的总舵。
  刘爽道:“我们现在去真正的总舵?”天王不理会他道:“不过本座还是低估了你,本来只是想让黄江和师文华故意冲突,趁机把你带走。没想到你丝毫不怜香惜玉,自己假扮了杨杏,还直接让黄江反了。”
  刘爽道:“黄江要反你不可能不知道。”天王道:“我知道他有反心,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反,更不会料到他这次就反。是你帮他除掉了蔡云,坚定了他的心。”
  刘爽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天王道:“这就是我要惩罚霍汐的原因。”刘爽略微迟疑,道:“她乱杀人?”天王道:“没错!她体内有两个人格,但都不是弑杀之性,没想到这一下山,竟然造下了如此大的杀孽。现在整个江湖正道都和天王阁为敌。”说着幽幽地叹口气道:“天王阁可不要刚刚兴起就死在江湖正派的手中。”
  刘爽道:“人不会生来弑杀的,想来天王阁平日里也杀人无数,耳濡目染之下,视人命为草芥,也是正常。”这话的意思是:天王阁藏污纳垢,霍汐才会草菅人命。
  天王并没有生气,道:“她可是发誓要做皇后的人,宫中的体态礼仪复杂的很,练习这些也没有磨灭她的杀戮之心。而且皇后乃后宫之主,抬手间后宫就可能血流成河,她这个样子,如何能做的了皇后,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
  刘爽道:“霍潮呢?”天王道:“她是姐姐的影子,她一直陪在霍汐身边。”
  她说了,但和什么也没说一样。刘爽也不想再问,道:“敢问天王,这次怎么安排?”
  天王道:“先和天王阁的诸位首领认识认识,然后再谈谈我们合作的条件,最后制定一个行动的计划。”刘爽道:“这么说来,天王阁的首领们都在总坛。”天王道:“潮汐姐妹和她们的七个属下不在。”
  刘爽知道他们在襄阳,也就意味着这次到了天王阁总坛,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之前所有的计划和准备,全部落空。
  天王看他许久不言语,道:“你没有要问的了?”刘爽道:“没有了,反正上了这艘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中间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我除了听天由命,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天王道:“你现在只是个武功不错的江湖后辈,但一朝变天,你就是当今皇帝的嫡子了。”刘爽微微一笑,没有应答。天后看他不言,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言语。
  小船顺江而下,速度很快,不到晚上,就看到远处花团锦簇,锦绣山花中间,铺了一条红毯,红毯沿着岸边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岸边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面容严肃,严阵以待。看到这边小船,立刻抖擞精神,随着一人挥动手中旗帜,锣鼓丝竹顿时响起,震慑整个江岸。
  在鼓乐队之后,是两行身着红衣的少男少女,沿着红毯站立,男的手持长剑,女的手提花篮,花篮中还有五颜六色的鲜花。
  三人靠岸,天王轻轻一跃跳上岸,刘爽跟着跳上,鼓声更响,震耳欲聋。其他人纷纷拜倒,面对刘爽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也没人敢笑,大声道:“拜见天王,拜见刘公子。”天王淡淡一笑道:“都平身吧。”众人齐声道:“是天王。”
  天王伸手抓住刘爽的手,刘爽只觉他的手滑腻异常,身子微微一麻,自从小时候拉过青缦的手,从悬崖上下来后再也没有和任何女人牵过手。
  众男子拔出长剑,高高举起,架在二人头顶。众女子纷纷撒出花篮中的鲜花。刘爽想起小时候和王逸去看不同寨子的婚礼,有个寨子的仪式和这个很像。
  随着二人渐渐走上,身后锣鼓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丝竹的声音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三尺之外,现在吹的是《高山流水》,意味着二人的知音之情,刘爽紧绷的心略宽。
  进入山林,红毯的尽头是台阶,台阶两侧同样站了两行男男女女,为首的一人身材极矮,甚至不到刘爽的大腿,显得脑袋极大,面上也满是稚嫩,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刘爽忽然想起了师文华提到的“小鬼”芦不死。
  果然那人上前拜倒道:“芦不死拜见天王,拜见刘公子。”天王道:“平身吧。”芦不死爬起来,一行人早就抬出一顶轿子道:“天王、刘公子,请!”
  只见这顶轿子通体红色,一面绣满了金龙,粗略看至少有七条,另外一边看不到,由十六个人抬着,在这个窄小的山路上显得十分不便。
  天王走到轿子前,早有人掀起轿帘。天王先进去,刘爽感觉她终于松手了,身子略微放松下来,竟觉脑中一阵晕眩,幸得一阵清风吹过,略微清醒,跟着进去。
  轿内极大,同时坐下七八个人没有问题,两侧也画满了各种金龙金凤,看着像是结婚用的轿子。正中有一个和轿子连在一起的桌子,上面放慢了瓜果桃梨,甚至还放了两壶酒。
  随着芦不死一声“起轿”,轿子被稳稳抬起。天王给二人斟了酒,递给一杯给他道:“这是我当年在京城坐的轿辇,有些旧了,委屈刘公子了。”
  刘爽道:“如此规格的轿子?就算是皇上平常出宫应该也不会用。”天王道:“没错!没想到你没有学过一天的宫廷礼仪,竟然也懂这些。”刘爽道:“所以你是……”天王道:“一般而言,皇上只有祭天、祭祖、大婚时才会用这种轿子。”
  刘爽道:“本朝好像没有出现过女的司天监。”天王道:“你可以先喝了这杯酒,我和你慢慢说。”
  刘爽与她碰杯一下,把酒喝了,放在桌案上,道:“这应该是山路,却没有感觉道轿子有倾斜。”天王道:“很简单,上山的时候前面的人抬低一点,后面的人抬高一点。下山的时候前面的人抬高一点,后面的人抬低一点也就是了。”
  刘爽道:“话虽如此,十六个人能如此配合无间,令行禁止,也是极难。”天王道:“只要你是皇帝,就没什么难的。不过皇后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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