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名剑森森藏迷雾(2)

  叶水君带着刘爽,没有去祭拜王玉怜,而是从旁门进入,绕道后堂。过了旁门,只觉换了天地,那边是哭天抢地,这边是清净优雅,纵是寒冬,但青松挺拔,翠柏森森,紫梅傲然,竟有一番别样生机。
  到了偏厅,叶水君问道:“去请老爷了吗?”随行的侍女道:“大小姐,已经有人去请老爷了。”二人刚刚坐定,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道:“水君,只是片刻便等不及了?”本来是一句玩笑之语,但言语严肃,似是故意而为之。
  那人走入,只见他与英一剑有七分相似,但板着脸,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与英一剑笑盈盈的模样大相径庭。叶水君起身施礼道:“见过舅舅。”刘爽也跟着起身道:“小侄刘爽见过英二叔。”
  英桨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坐吧。”说着当先在正中的位子坐了,刘爽在左边,叶水君在右边。英桨道:“都退下,未经我的允许,不许进入。”屋内的三个丫鬟应了一声,全部退出,将门随手带上。
  英桨道:“子正这次来是为了王玉怜的死吧。”刘爽听他当着晚辈的面,直呼妻子大名,心生疑窦,道:“正是。”英桨道:“子正聪慧过人,肯定察觉出其中不寻常之处,担心有人暗算,这才贸然前来。”刘爽点点头道:“是!”
  英桨也跟着点头,叹口气道:“这其中透露着不寻常,乃是最寻常之事,因为王玉怜这个贱人,是我杀的。”叶水君惊呼一声,显然之前对这个事情并不了解。
  刘爽也吃了一惊,粗略一想,如此一来,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英桨紧紧盯着刘爽,忽然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冒充闽越王!”刘爽吃了一惊,从袍下取出龙渊剑,剑上七星闪耀,熠熠生辉,道:“英二叔……”不等他说完,英桨纯钧剑已出,直刺向刘爽。
  叶水君吃了一惊,便要拔剑,刘爽剑鞘反推,把叶水君的剑挡回去,借着反弹之力,用剑鞘挡住这一剑。右掌掌力一吐,剑鞘飞速旋转,长剑挺立而出。
  英桨变招极快,身子后退,借助身后墙壁转身横扫。
  刘爽不去握剑,而是在剑柄上一拨,龙渊剑在胸前飞旋,如同一个巨大的飞镖,剑剑相撞,龙渊剑被弹向后方,英桨也不自主后退卸力。
  刘爽身随剑动,抓住剑柄,旋转卸力,反身一剑,这一剑借着转身之力,如同钓鱼先把鱼钩甩到后方借力一般,势若千钧。
  英桨虎吼一声,借着后墙之力,纯钧剑迎上,两剑相交竟未发出任何声响,却是二人一沾即走,立刻回剑,左手剑鞘伸出,两柄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各自钻回剑鞘。
  英桨道:“得罪了,我得确定来的是不是子正。”刘爽奇道:“这江湖上冒充别人的也不少,但除了王叔和我没有敢当着熟人的面冒充。毕竟这样貌好冒充,言行举止,说话等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这话的意思是叶水君就在这里,没有人敢冒充他。
  英桨回到位子上,让刘爽也坐,叶水君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英桨只是试探刘爽的武功,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
  英桨道:“子正,你是王逸养大的,你可听他说过,他还有个弟弟叫王道。”刘爽面色微微一变,只好点点头,道:“他和王……”想到王玉怜也姓王,难不成他们之间有关系?
  王道是王逸的亲弟弟,外号“无影手”,和王逸偷盗东西不同,王道更喜欢偷人,他身轻如燕,闹市中走街串巷如入无人之境,加之样貌俊朗,手段高明,许多与之有过关系的女子都沉醉其中,难以自抑,甚至有之后因此郁郁寡欢,撒手人寰之人。
  江湖中纵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不少,若手段高明,也有不少人敬畏进而敬佩。若是辱人妻女、好色无厌,却会为整个江湖所不耻,甚至深恶痛绝。终于王道在凉州时,被昆仑掌门张青灵发现,一路追赶,最后死在崆峒掌门逄长风手中。
  英桨道:“王玉怜之母乃是荆州名妓,因为和王道发生了一夜之欢,竟对他情根深种,缠着他学了不少顺手牵羊的手段。王道也没想到自己纵横花场多年,竟能让烟花女子留恋,也顺手教了他几招。此女依靠着此法,很快就给自己赎了身。本想跟着王道行走江湖,但王道淫贼,如何能管得了他的下半身,一夜激情之后,就把她甩了。此女只记得王道说要去京城,便一路到了京城,结果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眼看肚子越来越大,无奈之下,用积蓄买了一个小房子,就此住下。后来此女诞下一女,名为玉怜。”
  刘爽奇道:“英爷爷身为一代大侠,英二叔身份一方豪杰,婚配之前一定会查明对方底细,但这些事情……”英桨道:“是啊!那女子哪里有什么生存的手段,很快就凭借着王道教她的手段,做了飞贼。那女子怕自己耽误了王玉怜,都是她独自偷盗,王玉怜天赋异禀,就这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自学自悟,混成了‘玉手’,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大小姐。”
  王道是十分俊美之人,那女子混迹风月场所,样貌自然不差,生出一个美人并不稀奇。
  英桨叹道:“现在想来,也是那时没有细查,因为那女子就在我们订婚前几天忽然撒手人寰。王玉怜要守孝三年,这婚礼也没有大操大办,先住进了名剑山庄。后来,她每年除夕,都会闭关一夜,祭拜生母。”
  刘爽道:“若只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出身不好,并非她能选,入名剑山庄之后,贤良端庄,也就失了。”
  英桨忍不住摇头道:“是啊!她嫁入山庄已经十多年了,连明儿都长大成人了,若不是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至今还埋在鼓里。”说到此处,忍不住青筋暴起,怒气冲天。
  刘爽道:“英二叔,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门忽然推开,一十三四岁少年闯入道:“爹,您找我。”只见他面容微胖,脸上还带着阵阵困意,身穿孝衣,但歪歪扭扭的,还有不少黑灰色的斑斑点点。
  英桨道:“子正,此乃犬子英明。”然后厉声对英明道:“这是闽越王刘爽。”英明显然见过不少朝中大官,立刻拜倒在地道:“草民英明拜见闽越王,因家母不幸去世……”说到此处,忽然道:“刘爽刘子正?表姐的救命恩人?”
  刘爽急忙上前将他扶起道:“用英二叔的话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英明爬起来,虽只是这一下,已经气喘吁吁,忍不住抱怨道:“这几天给母亲守灵,不停地跪着起来,累死了。”
  英桨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英明道:“是爹让我过来的,怎么还问我?”英桨无奈摆手道:“去去去……”英明道:“莫名其妙。”对刘爽道:“表姐,刘大哥,我走了。”话未说完,已经转身离开。刘爽走上前,把门关上。
  英桨看着英明的背影,严肃的面容露出苦涩,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刘爽道:“英明弟弟只是年纪尚小,加冠之后,必会一鸣惊人。”
  英桨道:“借子正吉言。”然后道:“除夕那晚也是这样,明儿在外喝了半夜酒,迷迷糊糊地返回庄中。也不知怎的,往年他最反感去王玉怜闭关的小屋,这次却稀里糊涂地闯了过去。”
  刘爽神色一紧:英桨刚刚说的这些不可能写在墙上让人随便看的。
  英桨继续道:“他的这个举动自然惊动了下人,我匆匆赶到现场,令人震惊的是堂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先把下人屏退,在堂内仔细勘察,终于发现了一处密道。”
  刘爽道:“这个山庄不是英二叔您修建的吗?”英桨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这里本来是当年田玢置下的园子,后来田家失势,变卖家产,经过几手之后才到了我的手中。”刘爽道:“原来如此。”
  英桨继续道:“我找到密道,就悄然沿着密道下去,结果发现这个贱人竟然和一个野男人偷情!”说到此处,英桨一掌拍在桌上,一张红木桌子瞬间粉碎。
  刘爽默然无语。
  英桨赤红着双眼盯着刘爽,道:“你可知这个人冒充的是谁?”刘爽想了想,排除了几个人,最后还是摇摇头。
  英桨道:“冒充的是你!”刘爽吃了一惊,想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和长辈的妻子搞在一起,胃中阵阵翻腾,泛着恶心。
  英桨道:“不过他虽然样貌是你,但说话和你截然不同,只是之前我未见过子正,也不好判断。但子正武功极高,连爹都佩服,他却被我一招制住,才确定不可能是子正。”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长叹一声道:“说实话,刚刚遇到子正,我真差一点立刻出手。”刘爽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
  英桨道:“说起来更让人恶心,此人也是王道不知道哪里生的儿子!”若非腹中空空,刘爽感觉隔夜饭也要吐出来来,两个人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竟然偷偷干这种苟且之事。
  英桨继续道:“我问完了事情,一怒之下,将二人一剑杀了。”刘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口气道:“英二叔请节哀。”
  英桨道:“子正心思缜密,不如随我再一同去密道看看,有什么我疏忽的地方。”刘爽略微迟疑道:“如此甚好!”叶水君道:“我也要去。”英桨铁青着脸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别人偷腥的地方做什么?”叶水君被说的脸刷的通红,嗫嚅道:“我就是要去,我和爽哥哥一起去,没什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爽道:“英二叔,就让水君去吧,不然的话,她又要折腾数日了。”英桨叹口气道:“好吧,不过女孩子还是躲在后面好。”叶水君立刻言笑晏晏道:“好的,我紧紧跟在爽哥哥身后。”
  三人从偏厅出来,先去了灵堂,无论如何,王玉怜是刘爽的前辈,于情于理都应该祭拜。按理来说,英明这几日都应该守在灵边不能离开,但现场根本没有英明的影子,英桨不问,刘爽也不方便出言相询。
  刘爽上了三炷香,拜了四拜。叶水君也跟着拜了四拜。
  英桨带着二人绕过灵堂,一直向北,几乎走到了山庄尽头,这才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屋,从外面看也不过一丈见方。英明稀里糊涂走到这里,也是不易。
  英桨让守卫打开门,当先走入,只见室内是一个简易的灵堂,供桌上的牌位有些歪了,上面写着先母王氏之灵位,没有名讳。英桨抄起牌位,转过来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先父王道之灵位,不孝女玉怜立。
  刘爽微微一惊,没想到还可以共用牌位。也正因如此,一个十分容易发现的事情,因为人的敬畏,不敢随意翻动牌位,至今才被发现。
  英桨带着二人来到供桌背后,用力在墙上一拍,只听得“咔”的一声,墙上开了个洞,一条窄小的甬道直通地下。
  英桨取了根蜡烛递给刘爽,自己取了一根。甬道很窄,只允许一人通过,刘爽当先,英桨想要上前,却被叶水君强行挤到后方。
  甬道开始时直通下方,估摸着走了十余丈,开始向右拐,接着便都是向右,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早就没有了方向,终于来到一个小室之内。
  刘爽高举蜡烛,只见这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小室,和地上的小室差不多,墙角处是一片凌乱的被窝铺盖,被鲜血染红了大片,已经凝结。被褥背后昏黄的墙上也有片片血迹,隔壁的墙上有丝状的点状的血痕,想象得到当时英桨就是站在现在的位子杀了两人,虽然剑够不到,但剑尖发出的剑气也足以杀死二人。
  再看向周围,再无长物。叶水君看得瘆得慌,低声道:“爽哥哥,咱们走吧。”刘爽微微点头道:“咱么走不了了。”叶水君道:“怎么会?回头看时,英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她的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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