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墨门止戈乱做武(1)
钜子看几乎是一致通过,道:“日月,你觉得这内奸是谁?”那少年道:“弟子不知,弟子这次是外围接应,一直没有等到马车出来。”钜子道:“好心,你觉的呢?”好心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钜子问道:“可有谁知道这内奸是谁?”
刘爽暗想:要找内奸,需要缜密的分析,这般询问,谁又能答得上来。
这时白鬓汉子道:“钜子,弟子以为,这内奸乃是已经死去的二关。”钜子道:“木连师弟,何以见得?”白鬓汉子道:“钜子,弟子发现二关师弟的墨牌不见了,显然是为人所取,然后再伪装成二关的模样以此蒙混过关。”
钜子道:“二关的墨牌不见了?”木连道:“正是,上心,下大都可以证明。”年轻汉子上心和雄壮汉子下大道:“钜子,木连师兄所言句句属实。”钜子道:“连心,你们白天和二关见过,他有何异常?”
连心是个女子,道:“钜子,一切如常。”钜子道:“这容貌改变本就不易,加上声音的改变,难不成是刘爽假扮的?”
刘爽微微一惊,这黑锅竟如此到了自己头上,心下暗骂:“若墨家弟子都是这般面无表情,根本不必自己出手,只要随便画画,混入其中默不作声就是了。”
连心道:“钜子,刘爽一直在宫中,不可能忽然出宫跑到几十里外的村子里杀了二关,然后混入其中。”钜子道:“若他假扮成侍卫或者太监出宫,然后又恢复原貌又如何?”连心道:“有这种可能,但宫中规矩极多,他如何打探出我们到了京城?如何打探出二关的落脚点?此次行动是钜子亲自交代几位师兄弟,若想知道此事,他只能提前混入。也就是说年前他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此言一出,一直都想泥胎塑像的墨家弟子终于面色微微一变,不过也只是眼神略有变化,面上肌肉都没有动哪怕一块。
好心道:“钜子,此次行动严密,之前都是钜子亲自给诸位弟子下达命令,直到刚刚,我等才知道全盘计划,就算有人泄密,也只会泄露其中一条,不可能满盘皆输。所以,依弟子之见,”说到此处,也是一顿,道“钜子是被天王阁的奸贼骗了。我们做了天王阁的兵器,最后还被人当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墨家弟子,面上表情也有了细微变化。
钜子不动声色道:“这次天王阁也是全军覆没,高嵩也陷在天牢中,估计被大内侍卫活捉了。”连心道:“钜子,高嵩逃走了,弟子们从长安出来时,看到了城门处关于高嵩的海捕文书。”
钜子道:“竟有此事,刚刚为何不报?”连心道:“按照钜子事先的要求,只汇报与行动相关之事,高嵩逃走与接应本门弟子无关,故而没有汇报。”钜子道:“此事也与行动相关,怎可不报?”声音微颤,和刚刚大相径庭。
好心道:“钜子,此次行动处处透露着诡异,商议不充分,事先准备彼此地方,最后大败亏输,我等还埋在鼓里。依弟子之见,此事乃是掌门的假公济私之举,甚至连二关之死,也可能是掌门动的手,不然的话,别人要这个墨牌做什么?”
钜子短暂的心动后,又恢复了正常,道:“好心,难不成你是刘爽假扮,故意颠覆本门的?”好心站起道:“请钜子亲自眼看,弟子到底是假扮的还是真的。”说着大步走到钜子面前。
钜子伸手道:“且慢!”好心道:“请钜子吩咐。”钜子道:“刘爽武功高强,这个距离,我未必是他的对手,请左右眼看。”
好心冷笑道:“钜子,墨门子弟各个重义轻生,为了天下大义不惜随时赴死,岂会如此苟且贪生。依弟子之见,钜子怕不是假的!”
刘爽刚刚还因为他们怀疑自己而感到生气,这时看他他们眼中处处是自己,不禁有些好笑,暗想:“我确实在这儿,却不是冒充你们。别忘了我是王叔的弟子,这隐遁之术也是天下绝无仅有。”
钜子面色微变,道:“诸位若是不信,谁都可以来上前印证。”好心道:“这也不必,不过还请钜子说明,此次行动的目的和计划,以及为何一定要和天王阁合作。”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上心最开始的问题:我们不应该和天王阁联合。
钜子微微转头,眼神在众弟子面上转过,看来自己不解释,今日这集会再无法进行下去,道:“好心且坐。”好心回到火堆,缓缓坐下,
钜子道:“本门弟子止戈在天王阁被烧死,身为墨门弟子,恩怨分明,止戈之过我等固然要清算,但他入本门一日便是本门弟子,也不容其他人杀害。关于止戈被害,知情者除了刘爽,就是天王阁,故而我和天王阁暂且搁置争议,共同寻找杀死止戈的凶手刘爽,其后再评定天王阁,此乃事之轻重缓急而已,并非忘却本门先贤教诲。”
好心道:“钜子之言,完全是个人主观臆断。止戈二十年前就背叛了本门,先钜子早就要清理门户。后来朝廷发兵灭了天王阁,他也随着天王阁消失,本门上下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后天王阁卷土重来,我等才得知其未死。刘爽剿灭天王阁,乃是天下义举,无意中杀死止戈,也算是天意难违,按照本门规矩,不但不能找其麻烦,还要登门感谢。钜子一意孤行,和天王阁余毒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不但失了天下大义,还违背了本门以及先钜子的规矩。”
刘爽听他们说话冷冰冰的,哪怕是辩论,也丝毫没有语气的变化,但说起先钜子,却十分尊敬,看来这位先钜子在他们心中地位极高。
钜子微微动容道:“好心,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我已经不配做本门钜子了吗?”好心道:“此次行动动机不明,目标不明,行动不明,损失惨重,若钜子无法给众弟子一个交代,按照本门规矩,可将钜子弹劾成为寻常弟子。”
这话虽然只是陈述门内规矩,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钜子当被弹劾。
木连道:“此次行动,钜子确有违规之举,但并非纯为私利,只需在弟子中陈述明白即可,不必弹劾。”上心应和道:“正是!我等只是对此次行动心存疑虑而已。每次行动,总会有牺牲,一次两次的失败并不能说明问题。”下大道:“墨门弟子各个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只要说清楚,也就是了。”
钜子闭口不言,快速扫过众人之面,虽然大多没有表情,也已经明白:他做不做钜子只是好心的一家之词,但此次损失惨重,无论如何都要给门内弟子一个交代。
钜子道:“诸位师兄弟,天王阁内部十分神秘,我等也只知道天后和她的七个属下而已。止戈加入天王阁二十年,十三年前被朝廷剿灭,连我等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结果天王阁覆灭没多久,就传出了止戈死在天王阁总坛的消息,这散播消息之人是谁?他如何知道止戈的名姓?他如何知道在天王阁上被烧的面目全非的黑炭是止戈的尸体?如此种种,我不得不考虑。此次之所以和天王阁遗毒高嵩合作,一面是趁机报仇,一面也是想打探这个手眼通灵的人到底是谁。这才不敢大张旗鼓,甚至是采用了单线联系,毕竟这个卧底很有可能也在本门之中。”
这番话有理有据,墨门弟子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好心道:“原来如此,请钜子详述此次行动计划,扫除弟子们的最后疑虑。”
钜子道:“广陵王之子刘田,因父亲之事成为庶人,一直有心报国。这次打探得知,刘爽打算截杀一路南下的匈奴使臣。刘爽武功太高,刘田无力与之抗衡,故而向本门求援。但刘爽行动过快,本门尚未派出,匈奴使臣已死,还擒获了刘田,押解进京。”
刘爽吃了一惊,这个事情如此明晰,竟然还有人能篡改出其他版本。
上心道:“与刘田一起的那个汉人叫梅山,乃是当年巫医李女须之子,李女须为广陵王所杀,二人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刘田为何会与此人一起?”
钜子道:“上心说的没错,但反过来向,李女须死后,能和梅山一起的也只有刘田一人了。其实这不过是报团取暖而已。后面刘爽和天王阁天后勾结,在大河上淹死了李女须,此事天下皆知,可见李女须之死乃是假的。梅山作为李女须之子自然早就得知,二人也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了。”
上心道:“正如钜子所言,梅山必然知道李女须没有死。就像刘爽知道自己就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为何要做这等于天下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钜子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高明之处,他杀害了匈奴的何谈使臣,摇身一变,就成为找出幕后黑手的英雄,还沉了朝廷的眼中钉李女须,功劳不可谓不大。如今已经得到皇帝密旨,出使匈奴,成了何谈的使者。他一个民间长大的嫡次子,风头瞬间超过了太子,甚至连皇帝都要心动是不是要改立太子。只可惜刘田报国无门,最后还成了李爽上位的垫脚石。”
木连道:“此事如此隐秘,除了被擒关入天牢的三人,无人知道此事的真相,钜子又是如何得知的?总不能是刘田的一家之言吧。”
钜子道:“首先刘田家族没落,全国通缉,他没有任何理由要骗我。除此之外,我一路沿着钦差卫队走过的路,一直南下救起了上来被刘爽打闭气而没有死的,也说明了此事。”
好心道:“刘爽之言乃是一家之言,钜子所听的也都是一家之言,却无任何明证,如此鲁莽行事,难怪会有此败。”
钜子所说合情合理,但听好心这番话,才察觉一切的合理都是偏听刘田相关人员之言,并无实质证据,本来已经信了八分,如今却只有五分了。
钜子道:“刘爽有可能做朝廷的太子,刘田不过是一个废王之后,何人的话更能相信?诸位师兄弟自知。”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证明其没有明确证据,不过是主观臆断。
好心道:“钜子,正如上心所言,一次两次的失败不要紧,人非全能圣贤,为人欺骗,行动泄露有可能招致行动失败。但偏听偏信,主观臆断,却与墨门一切以实为主,实查实事之准则违背。若钜子总是这般先入为主,在下再提弹劾之事。”
此言一出,纵是墨门弟子面色也各有变化,刚刚觉得合理之人,现在更觉合理。刚刚觉得有些激进之人,现在变得合理。刚刚坚决反对之人,现在也有些松动。
钜子道:“好心,你莫不是特意为了弹劾我,这才寻了这许多理由?”
好心道:“弟子问心无愧,钜子想要验明正身也好,想要寻找弟子假公济私的证据也好,悉听尊便。”这话虽然说的是自己,实际上直指钜子,墨门弟子均是极度理性之人,此时也觉得钜子假公济私了,而且“证据确凿”。
钜子迟疑片刻,道:“既然如此,同意弹劾我的请举左手,不同意弹劾我的请举右手。”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来开,上心、木连、下大、好心都举起了左手,连心犹豫片刻,还是举起了左手,日月双手在胸前,不知道给如何举,左手刚刚举起一点,又立刻放下,右手举起一点,也觉不对,立刻收回。
钜子道:“现在举左手者二十六人,举右手者二十五人,日月,请快决策。”
墨门中心弟子一共七十五人,本为奇数,此次行动,死了二十三人,现场只有五十二人,变成了偶数。按照墨门规矩,若票数相同,钜子便可直接决定,算是最后一票。若票数不同,除非钜子反对,不然的话少数服从多数。若日月举了左手,钜子立刻被弹劾,若举右手,则由钜子决定自己是否被弹劾,那基本上不会被弹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