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坠海而终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阳悄然消失在钟家村尽头，月亮也悄悄露面了，海平线的左角才出现了船的影子。
因为躲着海妖老巢，渔民驾船回归都会绕路。
三只木纹黄的小船绕过那个老巢的位置，然后转弯，向钟家村位置驶来。
钟毅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但没有动身，刚过去没多久的危险还印在脑海里，他哪敢再往海边跑。
船继续向海岸缓缓驶来。海面上十分平静，像是一面光洁整平的大镜子，天空中没有一丝风。
岁月静好，国泰民安。
钟毅紧盯着那几艘小船，心中盘算着未来，该怎么跟阿爹说那些海妖的事，以后又该做什么行业谋生，等等。
看着小船离岸越来越近，钟毅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只要平安过完今天，自己的生日就过掉了，就会没事了，就不会十八而斩了。
他抚了抚胸口，只觉那里还有一股气没顺过来。
突然，一只水怪从三条船前方窜了出来，是口水怪，土黄四脚蛇，他想干嘛？
钟毅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小妖怪停在三条船前方，看了看那几条船，然后向钟毅诡异地一笑。
！
然后，他一抬手，身边的海水就似乎粘着他的手，诡异地形成大浪升起。
！
他一压手，海水就也跟着他的手下沉，直至见底。
！
钟毅愕然。
三艘小船被浪带着忽然升高，又忽然下坠，然后又升高，又下坠。船上的人反应不及，纷纷落水。
一群水怪浮上水面，向落水者游去。
！！！
钟毅的心悬到了喉咙口，怎么回事，它们想干嘛？想吃人吗？
他顾不上十八而斩的兆头，冲向岸边渔船，奋力赶往落水者。
一个人游到飘浮的船边，抓到了船沿，他松了口气，积蓄了下力量，撑起身子，想往船上爬，一只水怪悄无声息抱住了他的脚，把他往下拖。
他连忙甩脚，想踢开水怪，却根本踢不开，心中不禁连连叫苦，完了，碰上水鬼拖人了，死定了！
他不断挣扎，妄图自救，然而，没有一点效果，时间一长，他的力气开始衰竭，抓着船沿的手开始颤抖。
正此时，钟毅赶到，把水怪打走，把他救上船。他稍缓过气后，也帮着救人，很快，两只船上装满了人。
看着满船的人，以及海面上没有落水者的身影了，钟毅心中一阵愉悦。
自己又一次救人成功了，又一次成功，下一步，只要把他们带到岸边，就彻底成功了。
这里离岸那么近，游也不需几下功夫。
自己救多少人？“人数对不对，是不是这么多人？”
渔民开始清点人数，“一，二，三……八，还差一个。”
又是九个人，怎么又是九个人！前世自己也是救了九个人，而终！
他的心沉了下来，转而释然，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命运，那就这样了，躲是躲不过的，何必费尽心机，自寻烦恼呢。
他环顾船上的人，却发现，没救上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看来，是真的躲不过了，养育之恩大于天，自己不可能不去救他，做不忠不义的人。
“我爹还没上来，我下去找，你们继续在这里找。”他深呼一口气，说。
旁边的人给他一把匕首，他溜下了海。
一到水里他就觉得很不对劲，周围突兀着几十个水怪，他们似乎正在守自己。
水怪们互相对视着，似乎在笑，神情中有种胜利在望的得意感，然后向他围了上来。
一水怪伸手抓他，他匕首一划，吓走了它。因为忌惮他手中的刀，它们都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环游着。
远处，一只水怪正在拖人，他连忙向那边游去，他这一动，水怪群也跟着在动。
为什么？
游近一看，果然是一个水怪在拖阿爹。
阿爹已经不省人事了，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钟毅的心口更堵了。
他游上前，挥刀赶走水怪，然后从后背抱住阿爹，一边挥刀驱敌，一边往上浮游。
小船远在天边，远的好比在光年之外。
时光静如静止不动。苍海之下，渺如沙砾。
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水面？
……
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船底，土黄色的船像是一块黄色的瓜皮，横盖在天地洪蒙之中。
海水乌青乌青的，如果不是有一缕海草缓缓飘过，任谁都以为海水是静止的。
一点白光出现，慢慢地变成少了一边的月亮。
不是有一堆嗷嗷乱叫的水怪吗，怎么会没声音？海浪也无声无息，天地间一片静寂！
下面，乌咚咚几十个水怪正紧紧跟随他。
上面，船上的人已经看到了他们，高兴地说着什么，依然没声音。
一把桨划过他面前，他一愣，此刻他一手抱着阿爹，一手抓着刀，根本不知该用哪只手抓桨。
他忽然恨起自己来，怎么不多生出几只手来！
空出一只手才能抓桨，丢了刀便无法御敌，放掉阿爹便白走一趟，在丢阿爹性命。
他这一走神，水怪们又靠近了，他连忙向上浮游。
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头？他抬头看去，正是船桨。
！
他心中狂喜，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水怪，一脚踹去，然后看向船桨，在船桨再次靠近自己时，松开了刀子，抓住了船桨。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虫鸣鸟语，清风细语。
他看见一只青绿诱人的小蜻蜓，轻盈飞向带着饱满露珠的草丛。
一只青黄相间的蚱蜢，后腿一弹，跳起半米高，落在另一处草丛中。
花白相间的小蝴蝶轻摇着翅膀，落在青碧诱人的柚子树上。
柚子树干上，布满五彩斑斓的甲虫，甲虫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诡丽不似凡物的光彩……
脚下一紧，他顿时清醒过来，哦，自己还在水里，还在救阿爹。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人在临死前，都会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场景。
他晃了晃不太清醒的头，紧抓船桨。突然发力，将阿爹送向船方向，船上人立刻抓住了阿爹。
右脚一紧，这只脚也被水怪缠住了。
十几个水怪连成一串，把他往海底拖，他们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上面，因为自己抓着桨，连带着船也在倾斜，马上就要翻了。
他苦笑一下，摇了下头，叹口气，一指一指松开桨，不出意外地滑落，滑落……
视线的最后，是船上人把阿爹往船上一拖……
成功了，自己再次救人成功！
眼前一片空蒙黑暗，那个白光体兀的弹出他的身体，愕然看了看他自己，又看了看钟毅，然后打定了主意，向钟毅窜去，却似乎有什么在阻隔着它，无法接近钟毅。
钟毅心中一凉，陷入彻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