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归巢

  那年他还很小，约莫只有两三岁左右。
  可那年的记忆，却极为深刻。
  那年，家里盖了新房子。
  又大又新的房子。
  那个时候跟爷爷奶奶姑姑们都还没分家。
  一大家人都住在这里。
  他跟老爸还有大哥，就住在天井靠南的一间小房间里。
  那小房间的位置，正是如今他住的卧室所在的位置。
  只是，那小房间却只有如今所住卧室的三分之一大小。
  如今的卧室，是将天井南面的两间卧室跟走廊合并到一处的，所以宽敞。
  但那会儿他们父子三人住的卧室，却不足十平米，不仅逼仄，而且昏暗。
  每每到了夜里，一走到那小房间之内，就总觉得可怕。
  年幼的他从来不敢独自走进卧室。
  每次他独自在卧室哭着醒来的时候，老爸就说，不用怕，咱们家已经在盖新房子了。
  咱们很快就可以住到又大又新的房子去了。
  那会儿是九十年代初期。
  水泥楼还没有普及到这样的小山村里。
  村民们盖的房子，仍旧是泥砖瓦房。
  砖头是需要自己挖红泥打砖的。
  房子的梁木也是需要自己进山砍伐的。
  那一年，老爸从早忙到晚，都是在为盖新房子的事情劳碌。
  他跟大哥也满心满眼的期待着可以离开那个昏暗的房间。
  可以像别人一样，住到新房子里去。
  但是，等到分家的时候，他们却仍旧只是分得这栋老房子。
  而二姑跟三叔一家，则是高高兴兴的搬去了新房子里。
  大哥气坏了，跺着脚朝老爸哭喊：“为什么我们没有新房子住，为什么？”
  老爸就搂着他，解释道：“这个房子也很好啊，你看，这个房子这么大，现在都是我们的了，不是也挺好的吗？”
  大哥不依不饶的继续哭喊：“不要，我就要住新房子，我就要住新房子！新房子明明是爸爸你盖的，为什么不给我们住！”
  老爸还是笑着说：“新房子不是爸爸一个人盖的，是大家一起盖的。”
  “新房子虽然很新，但是却没有这栋老房子大。”
  “我们现在有了这栋老房子，我们就可以想住哪个房间就住哪个房间了。”
  大哥继续嚎道：“不要，我就要新房子！”
  “等爸爸有空了，爸爸再把咱们这栋房子收拾一下，也会很新的。”老爸将他也拉到了跟前，耐心的对他们兄弟二人说道，
  “如果我们也搬去新房子，那新房子就住不下那么多人了。”
  “而且，新房子虽然很新，但是必须至少住两家人才行。”
  “现在二姑跟三叔虽然都搬去了新房子，但是，他们却不能完全拥有新房子。”
  “不像咱们，可以完全拥有这一整栋大房子呢！”
  “现在，这么大一栋房子，全是我们的，我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不会有人跟咱们抢。”
  “还有外面的院子那么大，也全是咱们的了。”
  “等爸爸有空了，爸爸就给你们在院子里弄个秋千，好不好啊？”
  明明就是破旧不堪的老房子，漏雨进风不说，而且还墙壁开裂。
  可老爸却乐观得很，不断的开解他们兄弟二人。
  最终也算是成功让兄弟二人接受了老房子。
  老房子真的很老，很久。
  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漏雨。
  即便老爸一次次将瓦片休整好了，但还是会被老鼠给松动。
  然后等到下一次下雨的时候，就继续漏雨。
  在李青峰的童年里，老宅子一直在漏雨。
  而且还时不时的就会有蛇来做客。
  可即便如此，兄弟二人还是在老爸乐观的态度下健康成长起来了。
  直至如今几十年过去，李青峰重建老宅的形态，望着那尖尖的屋顶，似乎还能看到老爸爬在屋顶上休整瓦片时的模样。
  哥俩就在院子里仰头望着他。
  有些紧张，有些害怕。
  真不知道那扁扁的木头是如何支撑住老爸庞大的身躯的。
  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爸踩在屋顶上，脆弱的瓦片却不会碎。
  李青峰眼睛柔柔的从屋顶望向夕阳。
  夕阳西下，群鸟归巢。
  他这个曾在外头飘荡多年的游子如今也归家了。
  可家里，却再也没有老爸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