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抢在桓温之前下手

  陈望含情脉脉地看着王法慧道:“舍弟年幼,从不饮酒,还望王家女郎见谅,由我来替他饮如何?”
  “你?”王法慧眯起眼来,盯了一会儿陈望,摆手道:“不成,不成,定要陈顾喝九坛春酿,方才英雄所为,一举令桓石虔颜面扫地,快哉,痛哉,哈哈哈。”
  “王家女郎所言甚是。”众人纷纷跟着起哄道。
  陈望只关注王法慧,见她那绝世容颜的面孔一刻都没离开过陈顾,不禁心中如打翻了醋坛子一般。
  陈胜谯坐在两个弟弟中间,虽然心中得意万分,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如水,彰显了大家闺秀风范。
  她秀眉一挑,轻笑道:“法慧妹妹,我家二弟随家父,从不饮酒,或许日后咱们两家多走动些,您可调教一二,今日就不必难为于他啦。”
  “正是,正是,不如我来替二弟敬法慧妹妹,代为赔礼。”陈望赶忙接话道。
  说着,陈望不失时机地起身,躬身双手举盏,看向王法慧。
  王法慧起身,不再说话,美眸惺忪,还是瞄向陈顾,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一片叫好。
  郗恢、庾楷、羊昙、王忱又起身一一向王法慧敬酒,用车轮战报复王法慧今晚的恶意差评。
  喝得王法慧早早趴在桌几上睡着了。
  当陈望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
  左右看看,躺在鸡笼山陵园房舍的土炕上。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转头一看是周全,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老周,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陈望打着哈欠地问道。
  周全将稀粥放在门口的灶台上,面无表情地道:“我骑马把你驮回来的。”
  “哦?你怎么过去的。”
  “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在聚丰楼一楼等你。”
  陈望一阵感动,但又诧异地问道:“昨晚一直没看见你?跟他们打架你怎么没上去?”
  “本来是要上去的,可二公子到了,吩咐我不要动,他上去即可。”
  “哦……这样啊,这小子,一遇到打架就跟过节似的兴奋。”
  “习武年轻人大多如此,练了就想试试身手。”
  说罢,周全转身出了门,关门前嘱咐道:“广陵公记得喝粥。”
  陈望答应一声,又转头躺好,闭上眼睛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最后眼里只有那个魂牵梦绕的王法慧,也不知被别人瞧出没有。
  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相遇的欣喜,不知不觉中又沉沉睡了过去。
  公元370年,太和五年。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度。
  二月初,给桓温背锅的袁真在郁闷中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旅途,享年三十九岁。
  就像兖州刺史、太尉陈谦去世后手下众文武拥立陈望一样,袁真手下众将拥戴袁真之子袁瑾为扬州刺史和宣城公。
  当然,他们现在是燕国的官员了。
  桓温现在驻跸广陵,休息了好长一段时期,正准备大举兴兵,讨伐反贼,攻取寿春,找回些许北伐失败的面子。
  陈望得到消息后,决定先下手为强,经慎重考虑后做了两手准备。
  他先给袁瑾写了一封信,大致如下:
  袁公瑾兄:
  鄙陈望心怀景仰,冒昧写书,望公见谅。
  公乃将门虎子,四世三公,国之柱石,世代英豪。
  令尊袁梁州更是当世之名将,功勋累累。
  太和四年北伐失利,袁豫州退过淮河,鄙令麾下寿阳太守徐元喜大开城门接纳贵部。
  后,本着贵部无处可去,鄙心怀不忍,命徐太守退出寿春,供贵部在寿春临时驻跸休养。
  今闻大司马桓温在广陵厉兵秣马,准备北上讨伐寿春。
  然,寿春乃兖州刺史所辖,为家父浴血奋战打下之基业,并筑城逡河,栉风沐雨,呕心沥血打造而成。
  若大司马兵到寿春,必将引起一番苦战,城毁人亡,鄙建议公将寿春还给兖州,撤到淮北。
  一可避免厮杀,生灵涂炭,二可你我交好,将来有机会鄙泣血上书朝廷,向陛下禀明公当初降燕之困境,令公及贵部回归正朔,岂不两全其美?
  素闻公少年有为,胸怀大志,威望素着,鄙仰慕已久。
  望公揆情度理,明鉴未远。
  陈望顿首,再拜!
  写完后,陈望封好,心道,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愿能袁瑾能想明白,免去血光之灾,桓温来了兵多将广,必克寿春,不如早早退出大家都得利。
  然后他又提笔给陈安写了信。
  叔父陈安:
  侄儿陈望向您问安。
  今天听说桓温在广陵郡厉兵秣马,准备北上收复寿春,剿灭袁瑾,为北伐失利讨回颜面。
  但寿春历来是我们兖州地盘,不管袁桓双方谁获胜,也会导致寿春百姓和城池受损,且会被桓温吞并。
  此信附上我给袁瑾写的信,您安排妥当之人送去寿春。
  若袁瑾同意退出便罢,若不同意,我们就抢在桓温之前攻下寿春,把江淮地区连成一片,永绝后患。
  见信后,无论袁瑾同意撤出与否,叔父可先派两支人马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渡过颖水,抢占寿春西之颖口要塞阻断颖水,西北之硖石口以阻断淮水运输,断绝鲜卑白虏对寿春的一切供给和增援。
  兵法云:城在在渒泽之中,无亢山名谷,而有付丘于其四方者,雄城也,不可攻也。
  寿春正是这样的城池,当年“寿春三叛”,分别由宣帝(司马懿),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三次平叛剿灭,用的都以声威为主,令其内部发生矛盾,乘隙攻之。
  叔父随父亲曾经攻打过寿春,并徐元喜将军对寿春城防更是了如指掌,其他我就不再嘱咐,一旦袁瑾拒绝撤军,我们一定要以最快速度拿下。
  寿春多年在兖州治下且袁瑾部下多为晋人,一旦我大军兵临城下,寿春军心、民心在我们,叔父可利用之。
  古人云,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叔父可提前派人潜入寿春散布谣言,在寿春东面八公山设假兵和旗帜,及颖口、硖石亦是如此,令袁瑾及所部胆寒。
  战场之上变数多,侄儿只是提议如此,望叔父临机行事,参考我之建议。
  陈望奉上
  写完之后,陈望将信封好,交于隔壁家丁,令他当即送到广陵公府,快马去历阳郡交于陈安。
  然后回到房间,看着墙上挂的地图,眼前浮现出大军出征,兵临城下,明甲金光,烽火狼烟,战鼓号角,战马啾啾的场景。
  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如果自己亲率大军前去该有多好啊,毕竟寿春太重要了。
  若是陈安打不赢,桓温得了寿春,那自己这个兖州刺史就形同虚设了。
  就像现在江南也有幽州、冀州、并州等地名,都是侨置,其实就是个县城。
  去年退出中原,退出谯郡,退出寿春的战略大转移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一肚子兵书、阵法知识,苦于无法亲自上阵,率领父亲旧部重新夺回失去的土地令他抓狂。
  陈望也深知纸上谈兵的原理,只有到了战场上,随机应变,把知识合理地运用在实践中,才是一名优秀的军事家,一名合格的统帅。
  唉……如今却天天坐在鸡笼山的小屋里,整日守着一个骁骑营军兵的家丁,一个闷葫芦周全,还得待两年啊!
  这样下去早晚会得抑郁症的。
  这狗日的司马炎,给晋朝制定了以孝治天下的主旨,必须守孝三年,纯属矫枉过正。
  作为现代穿越的陈望是极其不理解的,在这里待三年就是孝吗?
  你们司马家深受曹魏历代皇帝曹丕、曹睿、曹芳的厚恩和倚重,到头来做出不忠不义之事,夺了人家的天下,开始讲起孝来了……
  陈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心中犹如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将他炙烤得五内俱焚,坐卧不宁。
  想到这里陈望重重地一拳砸在了身前墙上的地图上。
  拳头带来的刺痛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听有人道:“兄长?你何故砸墙啊,难道此墙有冒犯之处?”
  陈望转头一看,是一脸人畜无害样子的陈顾刚刚踏进了半个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快进来,二弟,墙上有只蟑螂,方才被我拍死了。”陈望搓了搓右手拳头道。
  陈顾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炕几上道:“大娘让我给你带午饭来,今日府里做的猪蹄儿,她说你最爱吃这个。”
  “哦,哦,好,”陈望支吾着来到土炕上坐下,此刻他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陈顾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望道:“兄长似有心事啊,方才我出府门时,正遇到家丁急匆匆地外出,我问他去哪,他说要给你送急信去历阳。”
  “唉,二弟,实不相瞒,听说桓温要起兵攻打寿春,我着急啊,寿春是咱们的地儿。”陈望摇头叹息道。
  “哈哈,我以为什么事儿,兄长,让我去,我跟陈安叔父一起拿下寿春。”陈顾一脸兴奋地道。
  “不行,大娘肯定不会让你去的,再说,寿春不是凭着蛮力就能打下来的。”陈望摆手道。
  说着,他打开了食盒,里面一个大铜碗还没揭开盖子已经香气四溢。
  陈望不禁咽了一大口口水。
  陈顾眯眼看着陈望,近乎哀求地道:“兄长,你就让我去吧,我左右在家中无事……”
  哦?陈望抬头看着陈顾,重复着他的话,喃喃地道:“在家中无事?”
  忽然,他灵机一动,思忖了片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道:“二弟,兄长有一事求你,不知可否帮助。”
  “嗨!兄长何出此言,你一句话,兄弟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陈顾拍着胸脯,眉飞色舞地道。
  “好,好,哈哈哈,”陈望手抚下颌大笑道:“你在此替我守陵,我去历阳随大军北征寿春,回头让家人去跟大娘说一下,就说你在鸡笼山陪我便可。”
  刚刚还兴奋异常的陈顾笑脸僵硬了下来,蹙眉道:“兄长,你,你……”
  “你方才答应我了。”
  “小弟以为你已经答应我去历阳,所以才——”
  “一诺千金,哈哈,二弟,此事非同小可,寿春重镇,绝不能落入桓温之手。”
  “我……”陈顾迟疑道:“小弟去更合适,定将袁瑾人头砍下,交于兄长。”
  “二弟,攻城掠地,不是你拿大斧就能劈开城门的,”陈望和颜悦色地耐心劝道:“这样,我再保证,等我守陵年满三年,定带你一起去江北,如何?”
  陈望又给陈顾画了一个大饼。
  说罢,笑吟吟地看着陈顾。
  两人出生陈望只比陈顾早了三天。
  但陈望是穿越过去的,都二十一岁了,心智可不是陈顾这个十三岁相提并论。
  陈顾低着头,嘴里呜噜呜噜地吐着气,似是在痛苦地做着内心的挣扎。
  最后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道:“好吧,兄长,那你可不能食言。”
  “那是,那是,”陈望见他同意,放下心来,一脸得意地笑道:“哈哈哈,这个,这个二弟啊,记得每天早上、晚上各给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上香啊,还有,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去哪了,若是有国子学同窗来,你就躺进被窝里说不舒服,不能起身。”
  “好……吧,兄长多久回来,多久回来?”
  “嗯,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唉,一个月,岂不要闷死我啊。”
  “你可以闲暇时去山上爬爬山,练练剑法什么的嘛,很快,很快,哈哈哈,二弟你想想为兄,都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嘛。”
  “那,好吧。”
  “来来来,我们先吃点饭。”
  说罢,陈望垫着布巾,把大铜碗取了出来。
  然后又把底层的米饭拿出来,给陈顾和自己各装了一碗米饭,浇上猪蹄汤汁,抓起猪蹄就啃了起来。
  要说广陵公府的厨役烹饪水平真是了得。
  猪蹄儿抓在手里颤颤悠悠,吃进嘴里已经脱骨,咀嚼起来肉香馥郁。
  用牙齿轻轻往下纵切,下面一层是肥肉,绝对肥而不腻;再下面一层是瘦肉,入口又是另一种香味,稍加咀嚼就可咽下。
  再下面又是一层肥肉,紧跟着还是一层瘦肉,层次分明,又不见锋棱,偶尔有贴在骨头上的软筋从嘴里漏网,摇摆个不停。
  今天的猪蹄格外的好吃,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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