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有不甘的桓温
四月,扬州江陵郡。
春意阑珊,阳光和煦,花团锦簇,山峦叠翠。
江陵郡衙现为大司马的临时行辕。
桓温坐在大堂正中的胡床上,手里拿着谢安的信重重地拍在案几上。
郗超和王珣互相对视了一眼,王珣躬身施礼问道:“明公何以不悦?”
桓温略黑的面庞上紫目带电,狠狠地道:“寿春本是我欲取之,却被兖州兵马所取,此书乃是安石来为褚歆和陈安求情的。”
说罢,他把信交给了王珣。
王珣接过后,迅速看了一眼,又探身双手递给对面的郗超。
“明公,谢安此书也不无道理,毕竟我们广陵离寿春太远,若是袁瑾联合鲜卑白虏进攻历阳,褚、陈二人也不能等着挨宰。”王珣躬身道。
“哼……”桓温手抚花白的杂髯,从鼻子里发出了长长哼声,大家也不知道他是在生谢安的气?还是生褚歆和陈安的气,亦或是对王珣的说法并不满意。
郗超看完信,双手递还给桓温,抬头看向大堂顶棚,翻动眼皮,揣摩着桓温的意思。
心道,桓温这个年纪,并且熬到这个大晋实际掌门人地位了,讲这些人人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必定动怒,重要的是怎么帮他把权力用到刀刃上,转化成对等的利益才对。
他斟酌着词语道:“明公,事已至此,总不能派兵从褚歆、陈安手里把寿春夺回来,毕竟都是自己人嘛。”
顿了顿,他又道:“袁逆瑾及其家眷既然已经押赴建康,那我们应该先上奏朝廷全部斩首严惩叛贼,昭告天下,这样陈郡袁氏的附逆反叛之罪就此做实,而我们北伐失利,将堵住那些无知小人再背后指摘。”
“嗯……”桓温面色缓和了下来,把胸中怒气随着长长的回答声音,吐了出去。
还是郗超知道自己最在乎什么,王珣年轻了啊。
“元琳,你去城外大营通知一下各营将士,解除出征备战状态,就地休息吧。”桓温看着王珣,吩咐道。
王珣起身施礼道:“卑职遵命。”
“令镇恶(桓石虔)、伯道(桓熙)、高武、戴施、周少孙等部每日操练军兵不得有误!”桓温又补充道。
“是!”王珣躬身退出大堂。
待王珣退下后,桓温眯起紫目来看向郗超,温言道:“景兴,虽说袁逆瑾业已伏诛,但北伐失利令我大失颜面,卿有何见,令我们荆州雄风再起,重振朝纲?”
郗超手抚浓密的长髯,心道,北伐时我屡屡进言献策,你均不采纳,视如废言,现在又向我问计,我也得稍作含蓄才对。
遂躬身道:“明公,今闻长安密报,氐秦与鲜卑白虏交恶,正欲起兵东征伐燕,卑职以为我们暂且坐山观虎斗,待两家分出胜负,两败俱伤之时,再图北伐,一雪前耻。”
“这……”桓温皱了皱眉,沉吟起来。
这他娘的算是什么计策,等他两家分出胜负高下,那得猴年马月啊。
但想想眼前的郗超是这个世界最懂自己的人,悔不该当初不听他的进言,导致北伐功败垂成。
想到此,不得不压抑了心中的不快,看了看大堂外的天空,岔开话题道:“已近午时,景兴,你我好久没在一起饮酒了,今日也无公务,你我一醉方休如何?”
郗超暗笑,但表面仍是恭谨地道:“多谢明公,如此,叨扰明公了。”
桓温吩咐手下备酒宴,带着郗超去了后面的中堂。
刚刚坐下,侍妾阿马(实际姓马,因出身微贱,没有取名)抱着桓玄从后院走了进来。
桓温从阿马怀里接过桓玄,用手挂着他胖嘟嘟的腮帮子,绽开了脸上的皱纹,咧嘴道:“小灵宝,快喊父亲啊,有没有吃饭呀。”
桓玄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扯着桓温的杂髯来回摇动,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郗超凑上前,看着小桓玄赞叹不已,恭维道:“啧啧啧,少公子如此年纪既有凤表龙姿之容,又有大气磅礴之色,将来成就必不输明公啊。”
桓温心中一动,依旧逗着怀里的桓玄,边装作不在意,笑呵呵地问道:“哦?景兴认为我有何成就啊。”
“明公现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龙亢桓氏人丁兴且群贤毕集,遍布大晋各地,天下大势全凭明公一念之间。”郗超神采飞扬地道。
“哈哈哈,景兴啊景兴,言重了言重了。”桓温心中大慰,摆手笑道。
不大一会,家人将宴席摆好,桓温把桓玄交还给阿马,挥手示意她退下。
然后转身坐好,端起酒盏,微笑着道:“景兴,今日你我一醉方休,畅饮一番。”
“谨遵明公之意,论起饮酒,明公是喝不过卑职的,哈哈哈……”郗超躬身双手持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