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陈胜谯的决定
初冬萧瑟,阴冷潮湿。
鸡笼山上落叶纷飞,万木凋零。
傍晚,陈胜谯坐着御赐牛车上了山。
自打进门后,陈望就发现往日活泼开朗的阿姐,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有些话少,黛眉微蹙,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问起。
“快来吃吧,这是母亲吩咐厨下给你做的炖大鹅,你多吃些。”陈胜谯用小刀和勺子,把鹅肉从骨头上分离开,然后喊道。
站在窗棂前的陈望放下手里书,来到土炕上,坐到了陈胜谯对面。
看见炕几上摆放了四碟小菜,鸡丝拌芹菜,胡瓜炒鸡蛋,姜丝炒笋干,藕片烧肉糜。
中间是一个大盘,里面摆放着满满的炖鹅肉。
陈望笑道:“阿姐,我哪能吃了这么多,大老远的,跟大娘说别总来送了,把我都喂成猪了。”
“噗……”陈胜谯忍俊不禁,终于掩嘴笑了,“母亲把你当成猪养了。”
说着,给陈望装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
“三弟许久没来了,他近来如何?学业怎么样?”陈望左手端着米饭,右手夹了一块鹅胸肉,塞入嘴里,边嚼边问道。
“他呀,看似天天去国子学,回来母亲考教他学问,驴唇不对马嘴,经常被母亲责罚呢。”
陈胜谯夹了一片藕,慢慢地嚼着道。
“我也没法下山,应该去问问师傅他学得怎么样。”
“听说三弟跟司马道子挺合得来,除了读书还经常一起玩弹棋、投壶什么的。”
“可要离司马家那俩小子远一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现在是皇子了,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咱这三弟倒是挺识时务的。”
“唉,要是大晋让这俩人将来做了皇帝,真就糟蹋了祖宗基业和大好河山了。”
“管这么多干嘛,陛下才新登基,还早着呢。”
“陛下老来得子,纵贯的不得了,司马昌明和司马道子兄弟俩底裤都是满满绣着金丝。”
“噗……”陈胜谯又掩嘴娇笑起来,“臭小子,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以前都在国子学一起如厕呢。”
看着阿姐心情不好,陈望故意逗她又笑了。
“还有啊,听那个郗恢说,他们府里光给他俩擦屁股的丫鬟都有二十几个呢。”
“呸,吃着饭呢,你恶不恶心。”陈胜谯笑着啐道。
“阿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谁笑不好看?难道还有人哭好看吗?”
姐弟二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吃完饭,陈望才问道:“阿姐,你今日过来,似有不快,究竟有何心事啊?”
“没有什么,你在这里安心为父亲守陵吧。”陈胜谯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
陈望微笑着问:“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嗯……”陈胜谯犹豫起来。
陈望召集起来,心道看样真有事啊,遂道:“哎呀,什么大不了的,阿姐,你说说看嘛。”
“母亲不让说。”陈胜谯把剩下的碗筷放进食盒里,边道。
陈望伸手抓住陈胜谯的手腕,温言道:“阿姐,你别收拾了,坐下来说。”
陈胜谯坐了下来,撩了撩额头上的头发,看着窗棂,幽幽地道:“南康长公主上门来提亲了……”
“啥?桓温他老婆?她为谁提亲?”
“桓石虔呗。”
这四个字如一道霹雳般击中了陈望。
“他?他还纠缠不休了?那个莽汉蛮牛,好色之徒,坚决不行。”陈望一听,禁不住热血上涌,拍着炕几怒道。
陈胜谯垂下浓密的睫毛,难掩面容上的哀伤,叹息道:“还有更不好的消息呢。”
“怎么了,阿姐?”陈望心头一震,忙问道。
“外祖父被大司马上表弹劾了。”
陈望惊讶道:“这,这,陛下登基才几天,桓温就要兴风作浪了,他以何名义弹劾武陵王殿下?”
“他奏章里说,外祖父豢养死士,亡命之徒,日夜操练,蓄意谋反,我阿舅司马综残杀暴虐,横行市井,且与叛贼袁真过从甚密,袁真反叛后暗中来往,要下廷尉府诏狱……”
“这个,这个,阿姐,这还有没有天理?武陵王殿下也只不过好舞枪弄棒,演练阵法而已,怎滴就谋反?这二三百人谋个屁反啊。”陈望一时生气,脸红脖子粗地道。
陈胜谯幽幽地叹道:“唉,老弟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奏章里说是新蔡王司马晃出面告发的外祖父。”
“是啊……连司马奕都能给加个‘痿疾’和好男色,他们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陈望的手紧紧抠住炕几的角,沉声怒道:“司马晃,不对,司马晃是武陵王殿下心腹,他干不出这种事,一定是桓温派人威逼诬告。”
“母亲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几乎天天亲自去武陵王府,安慰外祖父和祖母。”
“桓温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谋反是死罪,可能还要株连,陛下怎么说?”
“外祖父家确实有这么多手下,也的确天天操练,京城人都知道的,因有人证物证,陛下只是拒绝给外祖父定罪谋反,但……唉!不知道陛下能坚持多久。”陈胜谯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哀叹道。
陈望从土炕上站了起来,在小屋里来回踱步,思忖着。
“唉,我更担心母亲啊,她遭遇父亲离世,如今刚刚身体渐好,又遇到这种事……”陈胜谯边擦拭着眼角,边低语道。
“阿姐,你容我想想,桓温,这个老匹夫!简直是丧心病狂!”陈望手指着天,嘶吼道。
“你小点声,如今全京城都是荆州军,到处巡逻呢。”陈胜谯有些紧张地叮嘱道。
陈望对司马曦和司马综他们没有多少感情,但对司马熙雯视若生母,知道她忧心如焚,自己也是心痛不已。
他脑海里瞬间生出了许多念头,带着全家和武陵王府举家的去历阳;进宫去找褚太后想办法;找谢安、王彪之……但都被一一否定。
看着陈望边急急地来回踱步,边抓耳挠腮,现在建康是桓温说的算,找谁也没用,出走的话还没到秦淮河恐就被消灭了。
陈胜谯洁白的脸庞上挤出一丝苦笑,她低语道:“老弟,你别走了,看得我心慌意乱。”
“哎!”陈望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顶棚,长叹一声。
“或许,或许我有办法……”陈胜谯那双含着盈盈春水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望道。
“什么办法啊?”陈望心乱如麻,粗声问道。
“如今父亲不在,江北也只剩下从寿阳到历阳几个郡的几百里地盘,你和二弟、三弟也年幼,为保住我们一家人还有外祖父一家,我想……”
陈望抬头迎向陈胜谯的目光,紧蹙双眉,嘴唇哆嗦着问道:“你……”
“嫁给桓石虔。”
陈望腾地从炕沿上弹了起来,挥着手咆哮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怎能嫁给他这个这个恶棍?你看看他,那一脸的凶相和色相,阿姐如果嫁给他,我宁愿一死,跟桓温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