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说服陈安
荷香银铃般悦耳声音响彻整个广陵公府中院,“我还等着抱我们家小主子呢,哎呦呦,看看广陵公越来越俊朗了。”
陈安在中堂上笑道:“你看看把你给急的,真是王母娘娘不急土地爷急,连谯国夫人还没有你急。”
鲁秀转身对少男、少女道:“鲁之、华儿,还不快来拜见广陵公?”
陈安之女陈鲁之,柏杰之子柏华走上前来,躬身一揖道:“陈鲁之、柏华,拜见广陵公。”
两年多未见,陈鲁之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眼弯弯,落落大方,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缕鹿髻,插着一支精巧的珊瑚钗,一身深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身披一件锻绣披风,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材。
柏华,字处之,中等身材,瘦削体型,五官端正,一双柳叶眼不大但灿若星辰,剑眉斜插入鬓,眉宇间流露出英武聪慧气质,令人顿生好感。
陈望赶忙还礼道:“鲁之阿姐、处之兄,多礼了,外面天冷,快请堂上就座。”
荷香边向里走边滔滔不绝地道:“建康天气还好,你试试庐江那天气,正好在大别山最南端山口处,冬天那个大风啊,行人走路都省事了,被风刮着走。”
“呵呵,你的意思是夸你身轻如燕,体型苗条呗?”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出,随即司马熙雯带着陈观走了出来。
众人赶忙上前行礼,柏华和陈鲁之跪倒在地,如今广陵公府以司马熙雯为尊。
司马熙雯一一把他们搀扶起来,当走到荷香跟前时,掐着她的脸蛋道:“在后院就听到你的嗓音了,唉,都是二等伯夫人了,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谯国夫人莫说笑了,什么二等伯夫人,整天跟着他东奔西跑的,都像个逃荒的了,这次回来,我决定,不——走——了!”荷香故意把后面三个字拉长了,斜睨着陈安道。
“哦?真的?那太好了,要是没有你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还真不适应了,呵呵。”司马熙雯笑靥如花,接着问道:“你们府收拾出来没有?”
陈安在建康的府邸位于京城东面的东冶亭附近,因跟随陈安经常驻外,许久没人住了。
“回建康住也好,省的整日在我耳边吵闹,”陈安笑着又对司马熙雯道:“随我来的家丁丫鬟已过去打扫了。”
“哈哈,太好了,鲁秀,你们呢?”司马熙雯又问向了鲁秀。
“我们自然也搬回了建康,准备经常来广陵公府蹭饭呢。”鲁秀笑吟吟地回道。
他的丈夫柏杰曾经是谢安的前任,司马昱的副手,尚书仆射,位高权重,在雀湖之畔的黄金地段也有宅院,比陈安的府邸阔气的多。
闻听此言,司马熙雯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这是她一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摆手令众人回到中堂来坐,吩咐丫鬟们奉上茶水。
陈望感激地看了陈安一眼,陈安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陈望心知,大家都已经知道陈胜谯被迫远嫁,武陵王一家被贬到了新安郡(今安徽黄山市周边),如今司马熙雯至亲都远离了她,特意都搬回建康陪伴她。
大家在中堂上喝着茶水,吃着糕点,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说了会儿话,陈望起身和陈安去了后院他的北屋。
来到外间的书房坐下,陈安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公子,桓温既然如此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了,连阿谯都被迫嫁入了桓家,您没有打算吗?”
陈望冷下脸来,紧蹙双眉,“不瞒叔父,我早有打算,只是给你的书信中不便言及而已,我要与桓温旧账新账一起算!”
他一字一顿,最后拖着长音说完了这句话,话里透出切齿的恨意。
“哦?”陈安圆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兴奋地道:“如何行事?桓温所在姑熟与我们的历阳郡只是一江之隔,我该做些什么?”
“此事绝密,我与王蕴、毛安之二人筹划了此事,只待桓温进京,我曾催促先帝下了四道诏书宣他进京,就连当今圣上登基,他也迟迟不来,不知何故。”陈望说完,脸上一片惋惜之色,他接着沉声道:“事情越拖我怕越有变故。”
“嗯,王蕴和毛安之绝对可信,你连我都瞒着,消息不会走漏风声。”陈安摸着八字胡,思忖着道。
陈望双手紧紧按在桌案上,他捏紧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细目微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最坏的打算我也做好了,如果事情泄露,或者此事失败,赔上全家性命也要报此仇!”
陡然间,烧着炭炉暖烘烘的书房里,似是笼罩上了一股寒气。
陈安身子微微一颤,迟疑着低语道:“这……这就是你安排二公子去寿阳的原因?”
“嗯!”陈望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留下一人,为颍川陈氏延续香火吧。”
陈安默默地点了点头,沉重地道:“既然要鱼死网破,我愿率兵杀入姑熟,手刃桓温!也不愿长公子以身犯险!”
语气里充满了悲壮之情。
陈望缓和了语气,微笑道:“叔父大可不必,如果你起兵,又是谋反,您看看庾希就知道了,大晋朝野谁不知道殷、庾两家死的冤?但庾希一占领京口,那就成为了众矢之的,群起而共讨之。”
“嗯,这还多亏你请旨出征救得他父子俩,也不知道始彦现在何处。”
“应该快有消息了,等他有了下落,我就写信通知你,到时你暗中在钱粮军马上资助他一些。”
“这个你放心,长公子。”
“如今最好的计策就是引桓温进京,我很期待啊……”说着,陈望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起步来,思忖着。
陈安也不好打断,一时间二人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陈望止住脚步,似是决定了什么,快步回到座榻前坐下,附在陈安的耳边低语了起来。
陈安不住地点头,他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本来白皙的胖脸上涨红了,脸上的肌肉也暗暗地抖动着,透着若有若无的冷厉之色。
吩咐完,陈望话锋一转,盯着陈安道:“叔父,有件事还需你来决定,我自己不敢私自做主。”
陈安疑惑着看向陈望,开着玩笑道:“我做主?哈哈,就连我夫人都是广陵公府的,岂有我做主之理?”
“唉,前些日子仆射大人与我索要北府新军,我——”
陈安打断了陈望的话,瞪大了小眼睛,嗓门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万万不可啊,长公子,北府新军战力不在我们骁骑营之下,且是我从北方流民中层层严格筛选而出,已训练了六载,若送了出去,着实心痛啊!”
陈望脸色一暗,不敢再看陈安,低眉道:“我就知道戳到了你的痛处,所以与仆射大人说等你回来再做商量。”
“让谢安去做美梦吧!”陈安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震得桌案上的书跳了起来,“我可以把幼度给他,反正是他们谢家的人,剩下的北府新军全体调动我们兖州来,正好与氐秦指不定哪天就开战了。”
“哈哈,你把谢玄这个光杆司令给他那不等于打脸仆射大人嘛,再说,你在兖州公务繁忙,这些年差不多都是谢玄在训练北府新军。”陈望只得一点点试图来说服他。
“唉,那还是早在太和元年(366年)春,太尉高瞻远瞩,他觉察到北方流民在广陵、京口二郡越聚越多,令我亲赴广陵招募并训练,以待后用,”说着,陈安小眼睛一翻,不悦道:“难道是幼度?这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
陈望忙摆手道:“不干谢玄的事儿……”
但他又不好说是和谢道韫的婚事,讲也讲不明白,总不能把自己穿越来的事儿也讲了吧,他从来就没给谢道韫写过肉麻情诗。
“那明天去宫里朝贺陛下登基,我自己去找谢安讲,再去问问幼度,到底怎么回事儿!”陈安仍然执拗地道。
陈望只得住了口,手抚着光秃秃的下巴,抬头想着如何跟谢安解释。
“长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安也停止了抱怨,虽然就在军旅,但对多年跟随太尉陈谦多少也知道些朝堂争斗,看着陈望颇有些为难,接着叹道:“唉,我是真不适合做官,你们这些朝中高层之间的事儿我是看不明白的。”
陈望苦笑道:“若是只在外能安心打仗,不必顾忌朝廷局势,那倒是件幸事了,唉,叔父不记得连蜀汉武侯诸葛丞相和大将军姜维都因朝堂小人构陷,而一个被迫徒劳返师,一个远走沓中避祸?”
“那倒也是,你说别人我不知道,说起他俩我还是知道,一个是被李严,一个是被黄皓构陷。”陈安点头道。
“若不与朝中这些高门士族平素交好,会备受掣肘,恐将来你我难以大展宏图啊。”陈望长叹了一声,接着道:“唉……如果不这样,你看看桓温就知道了,他兵强马壮,权势熏天,不顾及朝廷颜面,但被千夫所指,背后谁不骂他?”
“也是,也是,”陈安犹豫着道:“虽然甚是可惜,但还是你说的算,长公子。”
“这就对了嘛……叔父,谢安不似大奸大恶之人,想巩固自己家族势力,恐也是为了自保,毕竟有桓温在,人人自危。”陈望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说服了陈安。
陈安手抚着八字胡,一边盘算着一边道:“刘牢之要不要调回?还有孙无终也是文武双全,另外田洛、高衡、刘轨、诸葛侃、何谦这几个都是可用之才,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刘牢之……”陈望想起了梦中父亲提及过此人。
“哦,他啊,谯国夫人了解他,毛安之入京后他被提拔为太尉府亲兵统领。”陈安介绍道。
陈望心道,大娘真是个仙女,她还有多少故事瞒着我啊。
遂摆手道:“算了算了,都让谢玄带走吧,这样陈谢两家就会进一步加强关系,咱们现今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桓温。”
“好,就依你,明日上朝我就上书直呈中书监。”陈安点头应道。
说服了陈安,陈望放下了心,站起身来道:“叔父,我们该出去了,荷香婶娘和柏夫人都回建康居住,用心良苦,多谢了!”
说完,他躬身一揖到地。
陈安站起身来,扶起陈望,叹道:“唉,元日节,就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她们几个也是担心谯国夫人身体,说好回京来陪伴她。”
二人一起出了北屋,向中堂走去。
边走陈安边道:“柏华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啊。”
“哦?”陈望笑道:“哈哈,何以见得,也随柏叔父一样足智多谋,颖悟绝伦吗?”
“他啊,和他父亲不同,”陈安摸着八字胡,脸上浮现出赞许之色,笑眯眯地道:“他可是文武双全,尤其是视力极佳,据他说,房梁顶上的蚊蝇他能看做与海碗大小。”
“叔父莫说笑,哪会有此等人?”陈望将信将疑地道。
陈安轻轻一拍案几,笑道:“你看看,你不信吧,等待会让他给你演示一番,就去咱府的练武场,所以他箭法超凡,一百五十步射落铜钱,腰间藏有六柄一尺长的飞刀,五十步内更是百发百中。”
陈望一听,哪里肯信,这不都是评书和演义里说的嘛,哈哈大笑道:“叔父莫说笑,这不是堪比吕布吕奉先辕门射戟嘛,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一觚和州酒如何?”
“哦?叔父带来了和州酒?”
“我这次从历阳坐船过来,特意向江卣讨要了两大坛。”
“那好,那好,我先派人给五兵尚书送去一坛,他就喜饮此酒。”
陈安微眯着小眼看着陈望笑道:“此酒可是贡酒,我也是好说歹说求来的,你这在京城为官,跟叔仁走的很近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望顿时脸一红,支吾道:“哪,哪有,在朝里他对我颇有照顾,嘿嘿。”
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爽朗地道:“这就叫着处之兄一起去练武场,我倒要看看他的箭术和飞刀,两觚和州酒!”
“一言为定!”陈安一把抓住陈望的手腕,迈步进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