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助的谢道韫

  待他走后,褚太后把陈望的信笺从案几上拿起,递给了站在后面的田孜,问道:“你怎么看?”
  田孜双手接过信笺,迅速扫了一眼,又轻轻放在了案几上,躬身道:“老奴以为,广陵公这是怕太后责怪于陛下,恐对朝廷大局不利,更恐太后气坏了身子。”
  “嗯……望儿,你糊涂啊……”褚太后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哽咽道。
  田孜低语劝慰道:“太后请节哀,依老奴所见,广陵公所为并非不无道理。”
  “何,何以见得?”
  “以广陵公之聪慧不难判断此行西凉的困难,但他毅然前往,老奴以为广陵公深谋远虑,志向远大,他这是在向天下人昭示不顾个人荣辱安危,效忠于大晋,其威望将远超当年祖车骑、陶司马、郗文成,王文献,乃至太尉,而彪炳青史。”
  褚太后听田孜把陈望比作了祖逖、陶侃、郗鉴、王导和陈谦这些大晋元勋肱骨,叹息道:“那又如何?我宁愿望儿此生做个田舍翁,无忧无虑,尽享荣华富贵,天伦之乐,这些建功立业,舍生忘死的事情由别人来做即可。”
  田孜暗笑,太后啊,您儿子真要如此,可就成为一个膏粱子弟,花花公子了。
  但又不能直言,只好安慰道:“广陵公此去一定有其道理,也有此把握,太后为安广陵公之孝心,也应减少忧虑,保重凤体啊。”
  “唉……”褚太后长叹一声,幽幽地道:“扶我起来,我为望儿去佛前上香祈祷。”
  建康,碑亭巷,五兵尚书府。
  王法慧坐在闺房的窗棂前,凝望着初夏的夜空。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口上。
  心跳加速,砰砰直响。
  那是她在思念陈望时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嘴里默默地念叨着,陈郎,陈郎,你是不是要回京了?如果是,请在此刻飞来一只蝴蝶,蜜蜂也行……
  她连念了三遍,结果什么也没飞来。
  于是嘟起嘴来,气呼呼地把案几上丫鬟刚刚送来的信笺打开。
  气归气,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
  这也是她看陈望来信的习惯,第一遍快,第二遍逐字逐句慢慢欣赏,第三遍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
  当看完第一遍,就扔在了案几上,果然是不回京了。
  因为上面写着他已经去了凉州。
  不由得轻声骂道:“好你个死陈望,今年不是应该回京完婚嘛,怎么又跑凉州去了!而且提前也不来信,这么突然。”
  边骂着,边在闺房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凉州……凉州在哪儿?不行,我要禀明父亲、母亲,去凉州找你,整天不让人省心,一离开建康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正在懊恼着,忽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女郎,谢家女郎来了,您可睡下了吗?”
  王法慧急忙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吩咐道:“快把谢家姐姐请进来。”
  “是!”丫鬟答应着,转身离去。
  不多时,谢道韫带着一阵香风快步走了进来。
  王法慧赶忙迎上前,抓住谢道韫的手,急急地道:“令姜阿姐,你有没有收到陈郎的信,他,他去凉州了。”
  “唉……”谢道韫轻轻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座榻上。
  王法慧这才看清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原本饱满红润的朱唇也失去了颜色,似是刚刚哭过。
  她赶忙坐在谢道韫身边,关切地问道:“令姜阿姐,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收到他的信了,叔父今日下朝也证实了,他,他真的去了凉州。”谢道韫凄楚地一笑,重复道:“呵……他真的去了。”
  “凉州在哪儿,得几个月回来啊?”
  “凉州远在陇右,与西域毗邻,几个月?路上的时间也得有半年多。”
  “啊……这么远!”王法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谢道韫,问道:“陈郎为何要去啊。”
  谢道韫柳眉紧蹙,声音有些嘶哑道:“叔父说凉州遣使,奏禀氐秦正欲大举进犯,请陛下派一将帅之才前往凉州统兵御敌,陛下选中了他,下了密诏,令他速速前往。”
  “又去打仗啊……”王法慧两只手不由得抓紧了谢道韫的胳膊,摇晃着道:“那多危险啊,刚刚才打完,这还去了万里之外,怎么办啊,令姜姐姐。”
  灯光下,谢道韫美目中光彩涟涟,脸色一片惨白,幽幽地道:“你还好,今年才十四,我呢,我二十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