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一天我会碎掉的
晚玉就是不肯转过头来，可宋枕遥知道尽管这女人背着身，但她只是在躺尸，哪里有好好睡觉？
“知道就跟我说嘛，不许总瞒着我呀。”宋枕遥看着晚玉如墨的漆黑长发，又是在风月绝佳的幽静林子里，恍若百千年前躺在林子里听狐狸叫，一边乘凉的巫女。
直到某些人竖起一根中指嘲笑她。
“疼疼疼。”晚玉这才拧巴地转过身，两个手抱住一团“手指会断的呀。”
宋枕遥右手抓住晚玉的命根子，往后弯了弯，晚玉立刻正经地坐了起来。
“你对1962年的那场地震了解多少？”
晚玉往左看了一眼，又往右看了一眼，神神秘秘了半天，还在磨磨蹭蹭。
“你！”宋枕遥真觉得这女人听话程度为0，淘宝上经常有人拿”3天教会狗狗为你做三菜一汤”为招牌，若是把晚玉送过去，30年也不管用。
“要交换的啦。”晚玉像个小狐狸，一边靠在铁丝网上。
“好。”宋枕遥最拿晚玉没有办法，和这种家伙讲不了道理，你一讲她就思绪飘飘荡荡到晚上睡前是站半小时，还是倒立15分钟。
“欠你一个愿望。”
“成交！”晚玉得逞后也没多隐瞒，直接说出了当年的一些事。
“50年代左右的时候，我从方太林那里接触到了一桩买卖，委托人是西南边境的一个商人，给的价格足够公道，至于委托的内容，就是要我在夕市的某个地方帮他找一件东西。”
宋枕遥听着就觉得漏洞百出，于是道：“50年代你们谈过的生意，直到70年代你才来到夕市着手去找？中间足足隔了20余年……”
“你今年才20多岁嚯。”晚玉道。
“对。”宋枕遥回道，不知道晚玉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晚玉又道。
“百岁老人了嘛，晚清那会儿你不就活着？”宋枕遥也调查过晚玉。
“晚清那会儿就活着不代表我就是晚清诞生的，不过没有个确切时间，我是汉代的人。”晚玉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只是一句带过。
“而且那个黄姓商人出的价码尤其高，他所对接委托的人也不止我一个，50年代的时候立了字据的，等到前面的一些步骤完成后再把线索交到我手上，只是没想到，一来二去的过了将近20年。”
宋枕遥听的有些思绪了，于是问她：“他要你找的是什么东西，你找到交给了他吗？”
面对这个问题，晚玉只是摇摇头：“东西找是找到了，是在一个地底洞穴里，全是水，第一次去的那条路在1971年的天灾坍塌了，后来陆陆续续去了几次，都没有再进去地底的方法。”
原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宋枕遥觉得挺有意思的，便问晚玉既然找东西的事情都暂时终止了，为什么一直逗留在夕市的一个小乡村。
对于晚玉来说，留在这里和太多的人相关，也有太多的原因，一时半刻说不清，便是以一句“风光好”带过。
晚玉腿断了，翻不了铁丝网，两人的晚上便也在森林里度过。
宋枕遥很喜欢和晚玉说话，这人不是一味地讲故事，偶尔还会逗弄她。
晚玉心里也有难得的感觉，上一次她这么聊天，还是在大家都活着的时候。
她也曾后悔过，当年就不应该接下那个西南商人的生意，可那时候的她哪里看的清未来？
如今看来，那个黄商人提出的报酬更像一个陷阱，牢牢卡住了他们每个人内心最渴望柔软的地方，几乎是一步步将他们顺遂地引入地底。
两人聊着聊着，宋枕遥便提到刚见面的时候觉得晚玉超级强，那个高大的黄衣怪物一会儿就被切掉舌头，又给开了颅。
晚玉对宋枕遥也没太多顾忌，说了些自己的情况。
原来她在没有流血的情况下，各个怪物都会把她当做普通人，而一旦大量流血，就会使怪物兴奋直到疯狂，为了吞食她的血肉失去理智。
“所以要谨慎的呀。”晚玉若有其事地总结道。
“原来你是唐僧肉！”宋枕遥道。
晚玉得意洋洋，翘着个脑袋就等夸。
“那你是不是很擅长战斗？”宋枕遥挨到晚玉身边“毕竟神明的血脉让怪物这么想吃你，理所应当要强大一点才能保护自己。”
晚玉“呵”了一声，告诉宋枕遥自己的神明血脉可高级了，怎么可能会体现在战斗方面上。
而宋枕遥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那你的神明血脉有什么用呢？”
晚玉“呼”的一下变出狐狸那样的毛茸茸大耳朵来。
“还有呢？”宋枕遥摸了摸，觉得太可爱了。
晚玉又变了个毛茸茸大尾巴出来。
“然后呢？”宋枕遥更加期待了。
但显然，晚玉已经默驴技穷！原来这个“高级的神明”，所有的技能就是这些！
她就只能变出个狐狸耳朵和尾巴，其他的方面一点能耐都没有！
没用的神明。
宋枕遥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真的好没用的技能啊。
同样是神明，人家女娲伏羲，火神共工，施展出天火焚城，水淹三军。
晚玉呢？
技能和妲己的徒子徒孙学的吧？等人大军压境了，“嘤嘤嘤，大王人家喂你吃葡萄～”
然后被做成串烧狐狸，狐狸靠枕，狐狸帽子。
宋枕遥的神明在她身前耳朵一动一动的，显然是在等待夸奖，然后把夸奖放进瓶子里，晚上拿出来看看，觉得自己真是“能文能武的好女人”，然后开心地睡觉。
夸个皮皮。
怪物是不回来了，听说晚玉重创了它，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来。
其后，两人一起经过了前半夜，晚玉学狗叫骚扰宋枕遥，还被骂了几句。
后半夜就没这么宁静，竟下了小雨。
宋枕遥从铁丝网的小洞处，把外套拿了过来，兜头给晚玉盖上。
晚玉在外套下面想学幽灵飘，结果忘了自己少了一条腿，咯噔一下摔得一动不动。
“小问题。”她说。
空中雨丝极细，慢悠悠地降落，宋枕遥伸出手来接，可惜落在手里的不是银丝，而是一点湿润，顺着掌心的纹路聚成世界上最小的内陆湖。
“狗狗，过来喝水？”宋枕遥道。
没想到晚玉真的过来，靠在了她的身上。
宋枕遥眼前一黑，原来晚玉把外套盖到了自己两人头上。
“外套不大，只能盖到头啦。”晚玉抱着腿，靠在宋枕遥右肩上，软软的发丝贴着宋枕遥滚烫的耳朵。
宋枕遥“嗯”了一声，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近。
“有一天我会碎掉的。”过了很久，晚玉突然这样说道。
很可惜，晚玉身上好闻，又让人太过舒适，宋枕遥已经大部分陷入梦乡。
晚玉小腿的下半部分已经化做莹白色，约莫是玉石的质地。
每一次受伤身体都会自动修复，但同时会变的更脆弱。
晚玉知道，自己一路走到现在受过的伤已经数不胜数。
外表完整，内里已经满是伤痕。
如果陪你去朝市，我一定会被彻底打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