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可我不再害怕

  10月15日
  影抢救过来了。
  我坐在她的病床前，她一直睡着，半个上午过去了才醒，对着我露出疲惫的笑容。
  “让你担心了。”
  我削水果的刀一顿，险些割开自己的手。
  “你可是神明，又不是普通人，哪里会这么容易死。
  这句话我也不懂是在安慰谁。
  影说：“你过来。”
  我过来了，她搂住我的脖颈，有一点时间没有动作。
  然后轻轻轻轻地吻在我的唇角。
  “你的表情不是这样的，它告诉我，你很担心我，你很难过。”
  分别是很让人难过的事吗？我想起之前和影说过的话题。
  影说：“会很难过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却告诉她：“我和影不一样，我们普通人的性命没有那么长的跨度，不过几十年而已，即使是年少分离，再见面说不定都走到中老年了。”
  虽然一直在磨合，但某些方面影始终都站在神明的角度给予答案。
  这样的她，也学会观察我们这样芸芸众生的表情了呢。
  很好的开头呢。
  我牵着她的手，问她能不能用“奇迹”的能力治愈自己的伤口。
  这一次我才知道。
  影的能力之所以名为“奇迹”，不仅是它能化腐朽为神奇，其实也反映了一点，这个能力成功发动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咦。”我这样道。
  她把脸贴在我的手背上，问我叽叽咕咕些什么。
  “影是个傻子，每次发动能力时，一到正事上就发动失败，把自己变成小糖块每每都能成功。”
  影在这点上找不出可以辩驳的。
  毕竟她总在没头没脑的事情上使用能力。
  例如上次，为了避免尴尬，她让自己摔倒的声音变成静音的了。
  她有意扯开话题委屈巴巴道：“你就不会对我这个病人好一点……”
  “好好好，要吃些什么？我说错话你就扯我脸好不好呀，乖……”
  10月19日
  不知不觉和影已经度过了很长的时间，足足有两个半月了呢。
  哼，和影说起一百天纪念日的时候，这家伙可真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
  耐不住我闹，影只好说“既然这是你认为重要的日子，我自然会准备一份礼物给你的。”
  笨蛋，搞得像我逼她一样。
  最近这几天和影也在调查四支八门红石头的事，不过调查并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反倒是凤珍姐频频打电话来，劝说我们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了，红石头和影的命息息相关，即使我是个没有能耐的人，在这件事上也没有让步的余地。
  今天晚上我去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
  凌晨去看银杏树林，是不是一件特别荒唐的事？
  大家凌晨都在睡觉，只有我和影走在无人的小径。
  她就走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因为我在看着风景。
  “影，你为什么不问我半夜要跑这来的理由？”
  我回首，笑着问她。
  “你想来便是，路上危险，我也就陪你。”
  照样是狗屁不通的话。
  已经入了秋，路上已然有了些冷意，我抱着胳膊，心里想着来时穿的衣服太少。
  这条小路很黑，一路上我都心惊胆战，一点儿声响就让我止不住抬头看。
  小路的两旁是老式的居民楼，灰白的石头，生锈的衣架伸出窗外，吊兰在上面滴滴答答地落水。
  路上甚至有不少碎掉的东西，包括玩具和装奶的铁皮盒子。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不时提醒身旁的影，生怕她伤到了。
  不得不说，小路的穿堂风比其他地方冷的多，我越走越快，只是黑漆漆的小路就像没有边际。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我浑身一缩，下意识回头看。
  影还在那里，步调不大。
  “影……”
  我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尖叫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传来，是女人的尖叫，越加凄厉。
  “！！”
  影似乎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我恐慌的样子她快步走来。
  我抬起头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伸出的手。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急不缓，就连这会儿穿的也秀致。
  优雅的波浪状领子，往下是很细腻的树形条纹，飞翔的黑色鸟雀在锁骨处衔着血红的玫瑰，而在胸\/口往下的位置，所有的图案都截然而止，没有任何预兆。
  裙子是黑绸加蕾\/丝的款式，在左\/胯的位置稍薄，极小的深黑珠粒攀成几串，缀在她下\/腰的位置，是诱\/惑旖\/旎的气息。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走神，望着路边的人想想他们要去哪里，他们的家门口会有什么样款式的地毯。
  遇见影之后，这样的欲望愈加强烈，不只是单纯的想，而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禁\/欲的外表下会是一个让我爱到难以自拔的神。
  尽管心里仍因为刚才的惨叫而心颤不已，我还是大着胆拉住了影的手。
  x的，她的手比我还冰，明明穿的比我还厚。
  我盯了她一眼。
  她无奈地笑笑，挣开我的手，脱\/下外套放在我的手上。
  “你若是觉得冷，还是不要牵我的手好了，我的手更冰。”
  “外套，对你来说更有价值。”
  我常常听那些年老的人说，两个人要想在一起长长久久，首要的便是互相扶持，互相呵护。
  曾经的我，对于这份感情的幻象仅仅止步于，我爱的人要有温暖的手和心，能够理解我。
  如今我选择的这位呢？手比我还冰，那颗心脏因为在时间的长河中跳动的太久而比常人更加麻木冷淡。
  更别说理解了，她看问题的角度和我是天壤之别。
  可我偏偏爱她，她可真特别，当真是我最大的例外。
  “影，我喜欢你牵着我。”我这样说道。
  她没有回过头，最多最多停下脚步等我。
  “我喜欢你，所以只要是牵着你，无论你的手有多冰，我都甘之如饴。”
  “重要的是你，你不必想太多，想我会不会在意或讨厌。”
  “我爱的人是你，你做自己就好，我会始终向着你，每天都去更爱你的一切。”
  “不是去尝试爱你，而是更爱你的一切。”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转过了身子。
  我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我夸夸其谈：“你不主动也没关系，我来就好，我脸皮可厚了。”
  她默默道：“没有哪个女孩子天生就是脸皮厚。”
  我搂住她。
  “可我要是不脸皮厚一点，影你就会离开我，不是吗？”
  影被我搂着，一时间漠然。
  “你最近压力也很大，我知道，我不求你现在把我放在心里最大的地方，但求你别不要我。”
  “别不要我就好。”
  我能感觉到影的手指在用力，弄得我胸\/口生疼
  “不会的。”
  “不会什么？”
  “绝对不会不要你，除非我在哪个地方死了。”
  她当真是一字一顿地对我说。
  我心里一揪，说：“你怎么会死？”
  是啊，我的神明怎么会死？她可是神明啊。
  我并没有往下想，或者说我害怕了。
  银杏林距离公园有一段距离，相比而言，距离小河更近。
  我的目光完全被落下的银杏叶所吸引，金黄的叶片在空中打着旋儿，银杏树在秋季的颜色真是美的让人沉溺。
  树叶掉的很多，若不是没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当真以为这是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我伸出手掌，接下几片小小的金色扇子。
  挑出最好看的那一扇，送给我的爱人。
  影坐在我不远处的大理石上，纷纷扬扬的银杏叶落在她的头发，肩膀和裙摆上。
  我都走到她近旁，她还是那样一副安静又温柔的神情。
  “影的睫毛很长，弯弯的，从远处都能看的明晰，我很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很爱弯着腰吻她。
  对于这样的吻，她只会在最后才回复我一点。
  “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半夜里到城区唯一的银杏树林看落叶？”
  直到我在她的身边坐下，她才这样问我。
  我的手点点浸透在夜色里的高楼大厦：“那些地方都很嘈杂吧，特别是白天，白天里这片林子到处都是人，人挤人的情况下很多人在吸烟，影也不会喜欢白日里的林子吧？”
  “的确。”影双手捧着我给她的银杏叶。
  “不过这样的想法是有由来的。”我道“高中时常觉得压力大，半夜便辗转反侧，渴望到哪个没人的地方去听听水流淌的声音，或者只是坐着，看头顶的月亮和树影。”
  “当时的我自以为想到一个排解压力的好主意，第二天在餐桌上提出……”
  影听着我往下说。
  “他们说我荒唐，只有流浪汉和神经病才会凌晨到林子里去观赏风景。”
  “想看就白天里去，树是树，山还是山，白天里的风景和晚上的风景没有任何不同，任何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这是我自以为的浪漫啊，影。”
  影说话的声音不大：“挺好的。”
  我转头看向她：“影，你说什么？”
  “我和你想法一样，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脏之间都隔了一层肉体，不是谁都能理解谁。”
  “大多数人用大脑思考，可有些时候我们的决断并不是从所谓的理性出发。”
  影的手轻轻贴上了我心跳的位置。
  “而是从心出发。”
  我自以为自己有更多的同类，也能够收获到更多的理解和认可。
  我自以为比影幸福。
  可从现在看来，我和影都一样孤独。
  我们都是空中的鲸鱼，是马上就要天晴的雨滴，是无望地追逐。
  可我不再害怕自己的异常，或者说与众不同。
  因为我已经有一个世界上最最理解我的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