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风雨同舟，白首不离

  人是目光短浅的生物，他们对太多事迷茫，无论是理想还是……死期。
  12月22日，一行人潜入避暑山庄，虽然已经料到会有地下建筑，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地下竟然如镜像一般，和地表建筑一样有13层。
  这是等待已久的机会，因为事先就探查到，在这座南方的避暑山庄里将有一场规模大到史无前例的红石头交易。
  综合几人的信息，大概能有一个猜想：每次大规模捕杀饲养的鬼怪之后，红石头在经历加工之后都会被运送到这荒郊野岭，绝难被察觉的避暑山庄拍卖。
  只是，晚玉心中有疑虑，如果是例行的捕杀，收获红石头，为什么单单这场拍卖规模大的史无前例？
  宋枕遥心里也满是疑惑，但她相信，自己和晚玉一定能够克服这些，后面的事情她们会细水长流地解决。
  她要带晚玉回家，带她去做自己想了好多年的，穷尽浪漫和荒唐的事情。
  还要带她去见母亲，去海边。
  事情进展地异常顺遂，梁悦铭的人都是多年积攒的精锐，在蹲守多天之后，晚玉熬夜整理出了整座避暑山庄的构造使用图，以及布防。
  12月21日行动开展，晚玉挑了几个身手最好的作为前锋，在上山的过程中识破了四支八门的诡计，排除掉了6个暗哨。
  不得不说，梁悦铭蛰伏多年的成果让人瞠目结舌。
  她甚至有一支专业的科研团队，用几年时间开发出了一种能够逃过信号屏蔽器的联络手表。
  当然，价格也是天文数字。
  雇佣\/军迅速包围了避暑山庄的4个出口，防止任何人携带货品和提取仪器脱逃。
  在山庄里，宋枕遥要跟着晚玉，晚玉便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宋枕遥一路紧紧地攥着晚玉的手，计划推进地非常成功，大片的楼层安保都是缴械投降，客人们也被集中管理。
  这还是宋枕遥第一次见到晚玉认真的模样。
  明明是人山人海，她却能如入无人之境。
  她脸上的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回头看自己的时候会柔和很多。
  但流程过半，联络器里报道的都是牺牲，不断的牺牲。
  联络器上的红点一个个消失，宋枕遥虽然不说，但她明白，每一个红点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只是，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4层，晚玉被围攻，一人架住她，另一人一脚踹向她腹部。
  两人全副武装。
  可晚玉依旧是那冷淡的神情，至多是眼神里带着一些痛苦和不耐。
  抬臂，右腿后撤一步，右手几乎是凌空一个反压，片刻之间，对方的手腕就断了。
  稍稍转身，晚玉侧身一躲匕首，不声不响地伸出两指，直逼胸\/窝。
  男人被这招痛得惨叫不已，只是一瞬间的愣神，晚玉就抬手切断了他的腿部肌腱。
  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晚玉的半边袖子都滴滴答答的沾满了血迹。
  晚玉不忘轻声对宋枕遥道：“别离窗口那么近，矮下身来。”
  宋枕遥这才慌张地躲在她身后。
  惨叫声吸引来了更多的支援。
  他们叫嚣着，拿着铁棍和管制刀具，数目多到令人咋舌。
  只是他们搞错了对象。
  晚玉一脚踩在领头那人的脚背上，身形顺势而上，右掌合起，斜着一记手刀猛劈在领头的肋下。
  借着领头的身子，晚玉闪开了几乎是要斩下她耳朵的刀锋，手臂上抬，随后便是向右甩开，从领头的肋下，膝盖重击在一拥而上的男人腹部。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
  人群里是不绝于耳的惨叫。
  抬腿踢断了最后一个男人的鼻梁骨和颧骨。
  晚玉终于回过身来。
  “走吧。”
  她并不开心。
  宋枕遥能感觉到。
  也对，她原来就是汉朝一个娇生惯养的翁主，哪里会喜欢这样不由分说的手段？
  走在走廊里，宋枕遥突然问晚玉的武艺为何这般好，是个人爱好么？
  晚玉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
  “对那些式样各异的兵器，我还算有些兴趣。”
  “只是这武艺，并非我有心去学，只是红派和灰派之间爆发的战斗太多了，我总要想些办法保护自己，少挨点打。”
  晚玉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只是上了高层，她一路带着宋枕遥，一路受伤。
  到11层的时候，她半张脸都被划的血肉模糊。
  皮肉翻卷，触目惊心的刀痕从下颌直到耳朵背。
  簌簌地流着血，领口和胸\/口全是粘腻的血迹斑斑。
  “影，你……”
  宋枕遥的声音都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晚玉摇摇头：“我没事。”
  到后面，宋枕遥都是扶着晚玉了。
  因为晚玉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流的到处都是。
  宋枕遥突然很意外，又很心酸。
  自己一路走来真是分毫未损，刚才那一刀也是晚玉替自己扛下的。
  宋枕遥扶着晚玉，一边咬着唇，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下。
  “你哭什么？”晚玉虚弱道。
  “你……你受伤了啊！”
  宋枕遥的脚步比晚玉还沉重。
  “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我心疼你！”宋枕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你受伤，比我自己受伤，更让我难过。”晚玉因为失血过多，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你的能力不是奇迹吗？快点让自己恢复啊……”
  宋枕遥盯着身边脚步拖沓的女人。
  “奇迹又不会每次都奏效。”晚玉几乎是喘着气道“再等等。”
  “那你等等，我拿点包扎的和止疼药，要不你歇一会儿，血……”宋枕遥语无伦次。
  “你的血，止不住……”
  “嗯。”晚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听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仓库，把里面的红石头全部收缴了，11个仓库，一个不剩的完成了任务。”
  “是啊。”
  宋枕遥突然问道：“影，你为什么要进来？既然你把暗哨和地形构造图都摸清了，让他们来不就好了？”
  “如果我不来，谁来吸引火力？”
  “他们费劲心力把我骗到朝市，不就是知道我在特殊情况下会变成红石头吗？”
  “还是纯度高到吓人的那种。”
  晚玉笑道：“我们后面已经全是追兵了。”
  “不仅仅是普通人，还有红派的那些神明，想必是她请他们来的。”
  “如果他们屠杀起普通人，我们这里可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但只要我在这里，我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宋枕遥的手一顿。
  “影，你是拿自己当饵了？”
  身边人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宋枕遥。
  “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晚玉温柔地摸了摸宋枕遥的头。
  “如果他们敢的话，我就选择玉石俱焚，现在这座避暑山庄里的任何人都得给我陪葬，无论是神明还是谁，都和我一起化成飞灰，永世不得超生。”
  可晚玉的语气里不是疯狂，而是沉重的哀伤。
  “你……”
  宋枕遥已经满手的鲜血，而这只手本就是捂在晚玉腹部的巨大缺口处。
  “你的伤口，没有愈合……”
  “是啊，奇迹没有出现。”
  晚玉轻轻道，不知是她不在意，还是她的意识不断地陷入模糊。
  “！！！”
  宋枕遥一把揪住晚玉的领子，她比晚玉崩溃的更快。
  晚玉被她揪住领子半跪在地上。
  “行动暂停，我现在就给你包扎！”
  宋枕遥扯着这人，把这人扯到身前最近的位置，勒的晚玉的脖颈一圈红印。
  “疼……”
  “你x的还知道疼啊，你要死了知不知道！”宋枕遥几乎是吼道。
  “我允许你x的死吗？你x的奇迹为什么用不了……”宋枕遥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滴落“明明……平常的时候都用的出来，为什么……偏偏今天……”
  晚玉道：“可能我注定要留在这里了。”
  几乎是下一刻瞬间。
  宋枕遥死死地掐住晚玉的脖颈，让晚玉喘不过气来。
  “我告诉你，你要死也是死在我的手上，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走你！”
  看着这人凶巴巴的模样，晚玉无力地摇摇头道。
  “好暴力。”
  “我平常可以对你温柔，你怎样贪玩都行……只是，你要死在我面前。”宋枕遥用手背蹭了一把脸颊。
  “只要我还活着，我拖也把你拖出去，我受不了你死我面前！”
  宋枕遥感觉胸口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心跳如潮汐般翻涌。
  “我明白了。”
  晚玉躺在楼梯上，微弱地呼吸着。
  “我的生命力很强，不会死的，只是会疼，会不断流血。”
  “你最好是这样。”宋枕遥架着晚玉往楼上走。
  “你今天凶我真厉害，我怕你，不要和你结婚了。”
  晚玉一边被搂着，一边不忘说烂话。
  “你不想结也得结。”宋枕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怎么的，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
  这醋劲儿让晚玉身体一僵，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解释道。
  “没有。”
  “你要是有，不用他们动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活埋和被掐死二选一。”
  “！！！”
  晚玉被吓得一哆嗦，忙转眼看向宋枕遥。
  宋枕遥在笑，原来她是开玩笑的。
  晚玉半撒娇道：“你又这样对我。”
  “我是说真的。”宋枕遥揉了一把晚玉的脸蛋。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虽然听起来很变态，但我的确离不开你。”
  晚玉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我也……一样。”
  “我很爱你。”宋枕遥停下来，将晚玉按在墙上，左手将她的两只手交叉摁住。
  然后便是一如既往地舔\/吻。
  “我也爱你。”
  晚玉别开脸，被放开的双手揽住宋枕遥的腰。
  她真是羞的头都要低到地上了。
  “好，那快点结束今天的事，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记得我们在宠物店预订的猫和狗么？你不会忘了吧？笨蛋影，没事，我代你记得。”
  “影，我接到电话了，酒吧里的几个伙计说你为我写了一首歌，还求着她们教你写谱……是为了我的生日吗？”
  “我真的很开心呢，影。”
  只是这样的愉快截然而止。
  因为过了最后一个转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色凝重的女人。
  陆唯锦。
  陆唯锦眼神复杂地盯着晚玉，她一向观察细致，晚玉被吻得发红的唇瓣落入她眼里。
  她的目光短短地投向宋枕遥。
  然后她拔出了一把古剑。
  “到此为止吧，这道门里的东西……”
  宋枕遥把随身带着的匣子递给了晚玉，晚玉弯下身打开，原来是伴随她大半生的剑。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饼子哥说这把剑你虽然弃了，但他为你留着。”
  宋枕遥贴近晚玉的耳朵。
  这把剑会惹来是非，晚玉毫无疑问明白这一点，因为它太过强大，在自己手中无数贪婪之辈便无穷无尽地争抢，落在其他人手中又被恶意使用。
  可自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有家人，有一份工作，有一个温柔的爱人。
  虽然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但晚玉却不是最适合它的人。
  她不是甘于栖身风雨，一生只为追求更强武艺的大侠。
  也不是愿意凭着技艺，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人。
  想躲开争斗的人啊。
  终究还是走不脱，逃不掉。
  这一生注定就是个麻烦。
  晚玉久久地看着宋枕遥，说道：“你退一些，在我能照看到的地方就好，我太久没用剑了，怕伤到你。”
  陆唯锦继续道：“你如果止步这扇门，我可以和他们，和四支八门的那些人谈谈，他们也不会过分追究你，至少……你不会死。”
  “是吗？”晚玉一振寒锋。
  “那我今天是会死在你的手里，还是那些人流里呢？”
  陆唯锦迈近一步：“你想死在我的手里？”
  “你觉得呢？”
  恍惚之间，陆唯锦觉得自己回到了第一次见晚玉的时候。
  自己因为偷了寺庙里的食物而慌忙逃窜，一群人追着自己打，而这女人冷淡地从旁边路过。
  她看着自己挨了几拳，无动于衷，而到那人要划花自己脸的时候，这才走过来。
  她漫不经心道：“点到为止吧。”
  那些人不听。
  于是晚玉直接将他们打的头破血流，脸上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然后也没扶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山脚下走。
  毫无感情可言的表情。
  陆唯锦想从晚玉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哪怕是恨也好。
  这样，自己就有了杀她的理由，只要打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头，心里就不会愧疚了。
  可是晚玉并不恨她。
  怎样都看不出一丝恨意。
  她从未在体术赢过晚玉，这次也依旧被放倒。
  亦如1970年的那个夏天，她躺倒在地，晚玉用剑指着她的脖颈。
  那一次晚玉要杀她，是因为她背叛了集体。
  这一次呢？是因为自己背叛了什么？
  良知？
  陆唯锦不敢想。
  不敢想她和晚玉夜里共同在庙里许下的愿，不敢想她写在牌子上的。
  “风雨同舟，白首不离。”
  她们终究还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那张牌子，晚玉去看过么？
  她……
  陆唯锦闭上了眼睛。
  尽管拉着厚厚的窗帘，下午的烈日依然从缝隙里投下炙热。
  “陆唯锦，我忘记了。”
  陆唯锦睁开眼，对上了晚玉的面孔。
  用四个字形容恰好不过。
  无悲无喜，无怨无憎。
  “我们的过往，也请你忘记吧。”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刘晚影不再认识陆唯锦。”
  像她们决裂的那个夜晚。
  可晚玉还是把剑从她的脖颈上移开。
  “影，别开这扇门……”
  陆唯锦本来一声不吭，听到那句“不再认识”，终于是泪流不止
  “不要，你不要看里面的东西。”
  她对不起晚玉，不止是在背叛的那件事上，不止是无视却贪恋着晚玉的付出。
  这扇门后，是她和四支八门的成果。
  也是彻底摧毁晚玉这个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