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剖室诈尸

  夏日的阳光直射在校教学大楼玻璃幕墙上,反折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浪,知了站在树上不停地呱噪,校园内几只流浪猫蜷曲在树荫下打着瞌睡。
  这是一节人体解剖课,由于尸源难找,所以一旦找到一具尸体,几个内外科法医专业年级组都一起在解剖室上课。
  我提前和几位男生把尸体从冷藏柜拉出,放到解剖台上。
  这是一具女尸,盖着白布单,看得出生前身材苗条,乳部丰满,直挺挺地仰面躺在解剖台上。
  由于老生以前上过,所以新生必须靠前,老生们逐次往后排,这也是以往的惯例。
  十几位小男生小女生畏畏缩缩地围着解剖台 ,看得出心里的恐惧,想往后转,可老生们站在后面,又怕被嘲笑,所以新生们的面孔既好奇又尴尬,我看着忍住不笑出声来。
  其实当年入学第一节人体解剖课我也是如此,只不过随着以后解剖课次数增多现在习惯了而已。
  主讲教授还没来,大家围着尸体只好这样等他。
  这时楼道里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一副靓丽的面孔闪了进来,原来就是那天报到的傅蔷薇。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在她身上。
  “让一让。”她目无表情高傲地说了一句。
  大家让出一条道。
  她走到解剖台前,伸手掀开盖在死尸脸上的白布,大家一下子看清死者面部:这明显是被枪毙的死刑犯,子弹从脑后部射入,从额头穿出,面部杀伤力极大。此时,她双眼怒睁,瞳仁空洞而冷漠。
  新生们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吓得轰地往后退,并有几个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把白布重新盖上,轻蔑地向四周人群看了一眼。
  这一系列动作来的太突然,我都惊呆了,这丫头的胆子也忒大了,我们老生都做不到,身为新生的女孩竟然这么鲁莽,这令我不得不吃惊。
  “咦……咦,她俩长得怎么那么相似呢?”前排的两个小女生窃窃私语。
  “是的呢,刚才盖白布时,我咋感觉尸体还对她眨眼睛了呢?”一个小女生嘀咕说。
  “是呀,我好像也看到了。”另一个女生小声附和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使人更加心惊肉跳,前排的新生们嘁嘁喳喳。
  其实我也看到了,就在傅蔷薇扯起白布盖在尸体脸上的一刹那,我站在侧面的角度分明看到尸体的眼睛张合一下,但我怕是错觉,不敢肯定。
  这不禁令人更加毛骨悚然。
  主讲教授这时走了进来,犀利目光透过镜片射出咄咄逼人的强光,像是 x光线透视着每个人的五脏六腑,也似乎看清每个人的内心思维。他一脸严肃地走到解剖台前,自我介绍到:“我姓许,是学院主讲人体解剖病理学教授。”接着清了清嗓子,“如果诸位的理想是未来想做一名优秀的医生,那么前提必须具备精湛的医术,那精湛的医术从何而来?当然是专业知识加以平时临床的积累。作为内外科医生,手术操作是第一要素,但前提是必须先了解人体的组织结构,方能找到病理,对症下药。”
  “由于尸源难找的原因,每学期不过两节的人体解剖课,希望大家务必仔细观察并做好笔记。因为对逝者的尊重,我不建议每位同学用手机拍照,但每次解剖课校内均储存幻灯片在阅览室,以供日后同学们复习及临床参考之用。”说完他轻轻地掀开白布,一具赤裸的女性胴体展现出来,几位前排的小男生不好意思低下头,后排的老男生们则睁大了眼睛使劲往前看。
  这是一位死刑犯,子弹是从后脑勺部位击中,从额头穿出,前额已经血肉模糊,有些血液流到披肩长发上,并且早已凝涸。虽然面容已被破坏,但没伤及眼睛,眼睛哀怨地瞪着,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天花板,仿佛要向苍天诉说什么。长长的睫毛挂满冰霜,雪白的牙齿紧咬着青紫的嘴唇。
  看得出这位女性生前并未生育过,苗条修长的身材,凹凸有致,乳房坚挺,三围适中,属于女性中婀娜柔美的那种。皮脂由于长时间冷冻泛着白光,白皙的皮肤像凝脂一样,可以想象得出死者生前是非常的妩媚,把女性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教授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眼睛怎么还睁着呢?”说完伸手试图抹合眼皮,可能是尸体冷冻久了的原因,抹了几次眼皮始终没有合拢。
  新生的目光是恐惧的,老生们则泰然视之。
  “想做一名合格医生,必须具备精湛医术,所以不断实践打磨,动刀是手术的前提,病体是手术的要素,所以大家一定仔细观察我的每一个动作,详细了解人体每一个构造和器官。”
  说完许教授戴上手套,用拇指和食指压了压死者的腹部,并量好三个点,一刀下去,随着割肉的“咝咝”声,死者的五脏器官展现在众人面前。
  “噢!”随着一声怪叫,前排的新生们都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扑通”,一位小女生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上休克过去。
  人群乱了起来。
  许教授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全神贯注切割着各个器官。
  “刘烨,你们老生把这位女同学送到休息室,其他同学都给我站起来!”过了一会,许教授把手术刀扔到盘子里,厉声训道。
  新生们捂着嘴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你们后半生将接触无数个病人和尸体,尤其法医专业的同学,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适应!”许教授越说越激动。
  大家都觉得非常尴尬。
  “呀,尸体怎么好像皱了一下眉。”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我也恍惚间感觉到死者脸部抽动了一下,但作为教授的助手,递着器皿,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在死者的脸上,只是余光感觉到。
  忽然有人惊叫,“尸体眨眼啦!”
  人群“轰”地一声向后退去。
  “镇静,都给我镇静!”许教授拿着钳子敲打着瓷盘,控制着局面。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首先必须是一名无神论者,世界上本就没有魂灵与鬼神的存在,人一旦死亡,那么精神就会随着意识同时消失,所以魂魄一说纯属子乌虚有,况且这具尸体已冷冻多日,怎么会皱眉眨眼睛?”
  教授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扫视着众人,新生们低着头捂着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瞬间的宁静。
  “教授,我能做您的助手么?”傅蔷薇捂着嘴,突然打破这种宁静,看得出她也是强忍着。
  “你是哪一级的?”许教授打量着她。
  “我是今年新生,法医专业。”
  “不行,新生到老生必须要有一个过渡!”许教授摇了摇头,稍许,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可以,如果你觉得行,可以当个表率。”
  “现在?”她眸子一亮。
  “对,就是现在!你把心脏帮我取出来!”教授坚定地说。
  傅蔷薇迅速戴好口罩和手套,看了一眼许教授,教授鼓励地朝她点点头,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术刀,走近尸体。
  随着怵人的咝咝割裂声,一颗心脏展露在大家面前。
  “把它取出来!”许教授赞许地鼓励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死者脸部两眉间好像皱的更紧了,随着手术刀的游动,尸体嘴里好像“呀”了一声,显得很疼痛,就在傅蔷薇双手灵巧摘取心脏放到托盘上的那一刻,死者嘴里突然叹出一口气,“唉”了一声,那声音像是长长无奈的叹息,又像是切肤摘脏疼痛的呻吟,而且声音很大。
  这声音和傅蔷薇的手术动作是同时进行的,而且时间很短,几乎是一刹那完成的。
  由于在摘取心脏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胸部位置,所以谁也没有注意死者的蹙眉,而我从她眨眼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有些诧异,有些怪怪的感觉,所以我的余光就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那一声“呀”和“唉”分明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我不禁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大家都听到了,教授这次也听到了。许教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众人:“刚才谁叹息了?叹什么气?”
  一个小女生捂着眼,侧着脸,用手指了指尸体。
  这回大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死者的脸上。
  就在这时,死尸原先瞪着的双眼开始慢慢合拢,紧闭,正在大家诧异时,死者突然睁开了眼睛,而且瞪的比原先还大,简直是怒目圆睁,充满着愤怒、仇视,嘴里白森森的牙齿在蠕动,发出咔咔的磨牙声,紧接着嘴里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闭一睁一瞪一叹彻底击溃众人心理防线,新生们掉头就往室外跑,老生们则有些淡定,但被回头的新生们冲击得东倒西歪。
  许教授同时也看到了这些,他铁青着脸,迅速把尸布盖上,回过头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慌,不要乱,现在下课,按照顺序先后撤离!”又拽住我的胳膊:“刘烨你先别走,你是勇敢的,你留下来帮我!”他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哀求道。
  我慌乱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心脏扔进瓷盘里,许教授把托盘里的内脏一股脑塞进尸布下面,我俩极度惊恐战战兢兢地推起尸体车进了冷藏室,把尸体扔进冰柜的抽屉里,迅速逃离这间恐怖的解剖室。
  我俩一路小跑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准备进去打开水龙头洗洗手,突然听到女厕内传来干呕和呻吟声,我迟疑了一下,高声问道:“你怎么啦?用不用帮忙?”
  里面再次传来干呕声,并断断续续传来虚弱的声音:“是学长么?快来帮帮我!”
  我闯进女厕,看见傅蔷薇蜷缩在角落里,衣服已沾满呕吐物,明显是刚才的解剖给她造成的次后果,这些状态在我入学第一堂解剖课后同样也发生过。
  我脱下外衣裹住她,迅速抱起,就在路过洗漱镜时,我俩分明看见一个女子站在镜子里!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解剖的女人!
  “啊!”傅蔷薇一声惊恐地绝叫,把头埋在我怀里。我再次抬头仔细观察镜子,只见女子面部被子弹击伤的那个部位,流着鲜红的血液,空洞的眼神朝我眨了一下,点点头,又鬼魅地一笑,向我俩招招手,我大脑旋即一阵眩晕空白,双腿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此时我怀里的傅蔷薇两眼发直,欲挣脱我的怀抱,向她靠近,她踢腾着的两脚无意中碰到了水龙头,一股凉水溅到我脸上,我一个激灵从蛊惑中醒来,两眼盯着那女尸,抱着傅蔷薇慢慢向门口倒退。她的面部渐渐狰狞起来,嘴角泛起一丝狞笑,也慢慢地从镜子里向我飘来,突然从镜面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傅蔷薇脚裸就往镜子里拖,我抱住她拼命与之争夺,哪知对方力大无比,一把掳过傅蔷薇,情急中我操起灭火器瓶砸向镜子,一阵稀里哗啦,镜片散落一地,在剩下的几片零散的镜片中,我看见对方瞬间又变成了骷髅,两个眼洞流着血,我崩溃地大叫,夺过傅蔷薇抱起她狂喊着冲出女厕,正好与从男厕出来的许教授撞个满怀,我俩同时极度惊恐神经质地大叫一声。
  被撞掉眼镜的许教授摸着胸喘着气惊慌地拉住我问:“咋啦刘烨?你慌什么?”
  “我……我看到鬼啦!”
  “等等!刘烨你的头怎么长在胸部?这么工夫头发就长这么长啦?你……你不是那个鬼吧?”许教授带着颤抖的哭音,上下左右一下紧接一下摸索着我怀中的傅蔷薇。
  “那不是我!”我跺着脚喊道。
  “什么?这不是你?这不是你是啥呀?哎呀妈呀,我摸到鬼啦!”说完抬腿就跑。
  “您别往里跑,她……她就在卫生间里!”我喊道。
  “谁?”高度近视的许教授此时慌不择路。
  “就是被解剖的那个女尸!”我带着哭腔说。
  “俺滴亲娘舅哎,这是厕所方向啊!”满脸撞到门框上的许教授跑了两步又折身返了回来,蹲在地上一阵乱摸索,摸到眼镜戴上后像米老鼠那样“噢”了一嗓子,身体向上窜了一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溜烟跑进电梯间。
  “快,快走!”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还不忘友情地提醒一句。
  在高度刺激后,傅蔷薇已酣然入睡,我知道这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劳反应。现在我不能丢弃她不管,天知道把她扔到这儿,将会再发生什么惊悚的事儿!
  电梯已载着许教授下行,我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踹开步行梯的门,一路神经质地大呼小叫,三阶并作两阶,以极快的速度奔下了楼,早已懵逼的我想都没想,抱着她直接跑回临近我住的男生宿舍。
  进了寝室,“扑通”一下就把她扔到床上,我也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同室的另外三个男生见我衣冠不整地抱着一个女生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我面面相觑,我随后就感觉到比遇到女鬼更可怕的事情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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