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熊的城隍宴

  “那你知道有个叫熊士铮的一个男人么?他是什么原因变成没魂没魄的?”
  “他把众多尸首都推进炉火中焚烧,致使众生难以超度,因此触犯了天怒;死者为大,又辱没那个冤魂厉鬼,天理难容。亵渎死者都不会善终的。”
  “你是说他没救啦?”
  “他三魂七魄,现在只剩给他一魂一魄了,昨天夜里他那些魂魄已经在这里开始游荡了。”
  “啊~~”我仰天大叫一声,声音在这森林里久久回荡。
  “你不必如此伤心,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活不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死定数。”
  “你是说,没去阴司报到之前,都先到这里游荡?”
  “是的,因为城隍庙建在这儿,离开这里是要登记造册的,所以此处是众阴聚首的地方,鬼魅游荡,等着踏上望乡台,再回首看望家人最后一眼,如果一但登记,吃上一顿城隍宴,就等着阴司召唤,永无回头之路。”
  “你能带我去寻他么?”
  “可以,但要看你们的缘分了。”
  “我和他是生死弟兄,缘份非浅,前面带路吧。”
  看样熟人好办事儿,她乖乖走在前面,我像押俘虏一样,举着喷枪在后面跟着。
  她是不着地的,悬离地面,向前飘着,往森林深处荡去。
  由于天黑,我看不清脚下,磕磕绊绊几次摔倒,她还真讲究,时不时停下来等我。
  其实她有一团雾罩着,看不清脸,但既然都是熟人,心里也不怎么害怕。越走越远,也越来越接近公墓,我心里越瘆得慌。
  城北这块儿本身就属背阴之地,历史以来又是处决犯人的刑场,不知砍过多少颗头颅,行刑时死囚的血渗到土中,使得这地方怨气及重。据说死人的尸血和怨气积郁百年,既可有影,若到千年,则成形了。
  到了现当代,这里依旧是刑场,每年在这里都枪毙几个死刑犯,警示大众。本身这里就是乱葬岗,蒿草丛生,再加上现代建成的连片公墓,使这里更加阴气森森。
  傅蔷薇的魄在前面飘着,我在后边跟着,却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凌乱,最后有点被压得迈不开步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儿?包还是那个包,东西也没增加呀。
  她看我的速度越来越慢,就停下来等我。
  就在她回头张望片刻,突然“呀”地长啸一声,说了声“你身上有鬼”,瞬间飘向远方。
  身上有鬼?不用说那鬼就趴在我背上!这叫鬼压身,直到把人累死为止。说时迟,那时快,我突然一蹲,掉过枪口朝后一扣扳机,一团烈火扑向身后。
  “啊!”这一声惨叫在空旷的山谷里久久回荡。
  我回头一看,一具裸体女尸披头散发地退到身后的一棵槐树旁,头发里藏着一副僵尸脸,惨白惨白的,双目深陷,口如黑洞,腹部的五脏器官裸露在外流着血,黑洞洞的眼窝冷冷地注视着我。
  正是那具被解剖的尸体!
  我找的就是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猛地往前窜上几步,抬起喷枪就是一顿狂扫,边扫边修正,然而她向上一跳,飘向树梢,一点都没烧到。
  她低头看了看我,紧接着打了声呼哨,飘向远方。
  妈的,算你牛逼,森林里我无法追赶,遂回过头气喘吁吁地往前跑,寻找着傅蔷薇的魄,还好,她站在不远处等着我。
  “刚才你为什么那样恐惧?”
  “我现在就是给那厉鬼抵债的,她就是债主,我怕她。”
  我想起解剖课上傅蔷薇摘取她心脏的那一刀,必是这个因果。
  很显然那具女尸也是在这里枪毙的,不然不会总往这儿跑。
  “到底能不能碰到大熊的魂魄?”
  “我刚才说了,那需要缘份。”
  卧槽,这黑灯瞎火的,那得多大概率才能脸碰脸呢?
  不过常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粒儿的,常赶集的没有碰不到亲戚的,概率都在频率中。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光,越走越近,竟然灯火通明。
  只见一处宅落,四四方方,院内山水楼阁,鱼游花香,这魂魄带着我走进这无人看守的院落。
  正诧异,却见几个人坐在楼阁里,饮酒赋诗,高谈阔论。
  我撇开傅蔷薇的魂魄,拎着喷枪走了过去,丫滴,无论何方神圣鬼兽,见到火都得输。
  一共四个人坐着,主位、左右笼罩在烟雾薄纱中,怎么也看不清脸,而背对着我这位怎么看怎么像大熊,此时他正大快朵颐,就像他平时吃喝时那狼吞虎咽的熊样。
  “大熊!”我上前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手打掉了我的手,继续连吃带喝。
  这些日子早已不知什么叫怕了,做事也麻利了,我嗖地抽出砍刀,压在他脖子上,“你丫滴,抬起头来!”
  对方还真的慢慢抬起头,可由于隔着薄雾就是看不清脸,但即使看不清,那轮廓也是大熊的模样,这孙子即使火化成灰,我也认出他三分。
  “你在这儿连吃带喝的,小爷我为了找你,都他妈地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走,跟我回去!”
  “烨哥,喝一杯?”他竟然举起了杯。
  “啪”,我用刀背扫翻了那杯酒。
  对面那三位站了起来。
  “坐下,诸位长辈都坐下,这是我阳间的好哥们儿,是来看我来啦,平时都没啥说的。”
  “咋滴,阴间很享受么?”我冷冷地问。
  “错,这哪是阴间,这是城隍庙,这位是城隍爷。”
  其中一位老者伸出手来,我无动于衷。
  “操,你太不给面儿了,人家伸手你也不握握。”
  “行了,别喝了,跟我回阳间。”
  “我不是跟你说啦,这里就是阳间。”
  “你回不回?”我拿弹弓瞄准了他。
  “你看你,我好不容易蹭到这顿饭,你又来砸场子,以后这过了奈何桥,只有一碗孟婆汤,是啥也吃不着了。”
  “我让你回到你主子那儿!”
  “回到他身上干啥?他仨月都没洗澡了,浑身都是味儿。”
  “别废话,好歹你是寄在他身上的。”我拉起他的手腕就走。
  “放肆!”不曾想对面的城隍爷动怒了,“敢在我这儿撒野!你不敲门进来也就罢了,说话放肆也就罢了,还要抢我的生意!”
  “不是爷,他是俺的好哥们,只因他来这里,他家那口子正六神无主呢。”强龙不压主,我赶紧解释。
  “咋滴?你在那边结婚啦?”城隍爷双手叉腰面色铁青地问熊魄。
  大熊摇摇头。
  “那他说的那口子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是这样,我说他的那口子是他的主体,这位是他的客体,事物有主体客体之分,唯物主义认为主体决定着客体,客体有补充主体的作用……”
  “这厮在这里胡诌八扯什么,明显是在戏弄老夫,笑话我学前班毕业,但哪个村长不恭敬我?唯独你这厮是不知深浅的东西。来呀,给我绑上!”
  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上前七手八脚把我捆上,领班的把那酒精枪拎在手里是左瞧右看。
  大熊赶忙上前解释,“爷、老爷、祖宗,这可是我平时的最好哥们呀,给个面子。”
  傅蔷薇也上前微微打了个千,“爷息怒,他是救人心切,自然定斩不饶!”
  我急了:“哎,那个傅蔷薇魂魄,你用词不当,那不叫定斩不饶,那叫从轻发落!”
  “屁!”傅蔷薇掀开脸上的面纱,“你丫滴大半夜烧杀五十多个阴灵,又搅乱隍城爷的家宴,该当何罪?不杀你杀谁?”
  “没那么严重,姑娘。”城隍爷说完,摸摸胡子:“押下去,给那五十个兄弟祭祀去吧!”
  我操,没救成兄弟,反而自己被阴人所杀,我刘烨,医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就这样走完一生了吗?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我仰天长叹!
  “别怕兄弟,还有哥呢。”正走在押解路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正拍在鬼抓的伤口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回头一看正是大熊。
  只见他剔着牙花子,慢悠悠地说:“是这样,你纯吃饱撑的,我来这儿生活挺好的,你干嘛说是救我,其实你在害我。”
  “卧槽,你是我好哥们儿的魂魄,你知道你的主体现在都成什么熊样了吗?主体和客体是什么关系,主体……”
  “行啦!”他把一只鸡腿塞进我嘴里。“尝尝阴间厨师的手艺,这是阴间第一道菜,连毛虐白鸡。”
  “靠,这连毛都没褪咋吃呀?”
  “不懂了是吧,看样你是真的啥也不懂!”大熊指着我,低头把我吐掉的鸡腿捡了起来,“这叫自然吃法。”
  “你丫滴,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没有城隍爷的命令,谁敢解?”
  “你快点儿!我白和你好一回啦?”
  “这些你跟我主体说去,跟我没多大关系!”说完竟然打了个哈欠,“得,困了,我得回那个千阴洞睡了。行了拜拜嘞兄弟!”说完就飘走了。
  我跳起被绑着的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吐了好几口唾液。
  “行了烨哥,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赶快走吧。”这时傅蔷薇站在身边,解开了绑在我身上的绳索,微微说道。
  “谢了妹子,还是小姨子好,是亲三分向!大熊这厮无亲无故就是不中!”我连连打着揖。
  “呸!”她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
  “好的,我就当洗面奶擦啦!”我抹抹脸。
  “我操你大爷,大熊的魂你给我回来!”骂完我转过身,一把从城隍爷带刀侍卫手里夺过酒精喷射枪,左手拎刀,右手提枪,像古惑仔和阿兰德龙一样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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