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者的姐姐
二手切诺基行驶在乡村路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使车子一路颠簸,几次我的头都撞到车棚顶了,许教授看见却哈哈大笑,惬意的很。
大概他在城里憋久了,属于出笼的鸟,见到青山绿水,精神就像被刺激了一样,特别地亢奋,破车开的飞快,路两边的树林和村庄纷纷倒退。
路面一个坑连着一个坑,车子一蹦老高,我实在忍无可忍,撒谎下车撒尿,接着就步行往前走。
拐进一个村落,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人。本身现在农村年轻人都搬到城里居住,村里的人口显得青黄不接,现在又快到了冬季,剩下的老弱病残大概都躲在屋里猫冬。
好不容易碰见一位老嬷嬷,蹲在一家大门口,手上拽着一个淘气的幼儿,看得出是一家带孩子的老人。
语言有些不通,连说带比划,打听老人出事的是哪家,没想到老人最后听明白了,却抹起了眼泪,“可怜的娃,没娘的孩儿,死得屈哩!”
我蹲下身大声说:“可不是咋哩,奶奶,我们是看望她姐姐来的。”
老奶奶用皱巴巴的手揉了揉眼睛,“是城里来的?”
“嗯呐,是。”我和许教授同时使劲地点点头。
老奶奶颤颤巍巍站起身,右手指了指村口,“你们走过啦,进村的第二家就是,黑大门。”她用力拽着拴在淘气孩子腰上的绳子,说:“刚才你们说是看望大妮儿,那娃不住这宅里,她住村口的泵房里呢。”说完眼里又流下了泪。
我和许教授面面相觑,也不好再接着问什么。既然住在什么泵房里,那就回身找吧。
车子驶回村口,确实看到一条条灌溉渠,渠头有一间间用水泥板搭建的小房,抽水泵一般都是安置在这种简易房里,一是减轻噪音,二是怕风吹雨淋漏电。小时候去乡下爷爷家见过,关键这里能住人么?
后期才知道死者的姐姐已不在那位乡镇干部家里生活了,出了事之后就被男方家属赶了出来,现在就住在这种泵房里。
这种房子没有窗户,噪音又大,她是怎么生活的?
远远望见一位头发全白驼背的农村妇女,站在一处池塘边叨咕着什么,我们喊了一声大娘,对方慢慢地转过身,我们走到她跟前,她呆滞的目光望着我们。
“大娘,跟您打听个人行吗?您能听得见吗?”
对方点了点头。
“我们找你们村一位去年杀人案的姐姐,您能带我们去吗?”
对方身子一颤,接着用手抓住了树枝,缓缓地喘着气说:“不用找了,我就是。”
我和许教授都愣住了。
这就是死者姐姐?
对方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了过来,“去年枪毙的那位是我亲妹妹,是我这个姐姐害死她的 ,害死她的。”她喘着气嘶哑地说道。
“您就住这个小窝棚吗?”我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泵房。
“是的。”
“大娘,我们能进屋谈话吗?”我问。
“你别喊我大娘,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今年才二十二岁。”看她那白发飘飘苍白的脸,让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这才是二十多岁的村姑,竟变成这样,可以想象内心是遭到多大打击,创伤到何种程度才使人变成这样。
我们进了屋又迅速退了出来,一是太矮,我和许教授抬不起头,二是屋内漆黑,没有窗户,刚进屋,视线不适应,怕撞翻什么,只好站在门外。
等视线慢慢适应了,看清了里面,室内中间是一个抽水泵,旁边堆满了干草和包谷皮,这大概是床吧。有两件旧衣服挂在门上,一只被烟熏得黑漆漆的铝锅搭在门口,这可能是她全部家当。
这可能比城里的流浪汉还要凄惨。
丈夫被杀,妹妹被处极刑,自己又被驱出家门无家可归,一个女人难道还有比这更惨的经历么?二十岁的少妇比六十岁的老妪还要苍老!
在这荒郊野外寒风肆虐的田野里,真不知她的日子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我叹息一声,眼睛不禁湿润了。
“你们别奇怪,我的心已经死了,只剩下这口气在。”她沙哑着低沉地说道。
我们都沉默着。
“你们想要问什么?”她颤颤巍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