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冤判
许教授开着他那辆二手切诺基,并没有直接回校,而是绕道去了市政法委家属院。
到了三号楼,把车停稳后,他回头摇醒了我。
“走,跟我上去一趟,”
“这是哪呀?”
“别问,上去就知道了。”许教授跳下车。
到了十二楼,他按了一户门铃。
门开一条缝,闪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呀,是许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对方拉开门,热情地握着许教授的手。
“冬天刮的都是西北风。”
“来,快进屋。”
进屋坐定后,许教授指着我介绍道:“我得意门生,医学院法医专业的,”又回头向我介绍:“高中时代同桌大李子,现在是中院刑事审判庭庭长,你叫李叔就行。”
“怎么又培养个法医?”李叔笑吟吟地望着我。
“是的,可我的兴趣不在这儿。”许教授呷了一口茶。
“当年高考填志愿,你不是说一定要考警官学院吗?后来你因为身体原因改报了医科大学,不过还能学法医穿上警服,怎么后期人生观改变当教授啦?”
许教授挥了挥手:“那都是过去式,现在我不挺好吗?学术权威头子,论文几乎霸占了刊物,同时是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每年又带着研究生,兼职着警察学院刑侦勘查专业教授,挺滋润的。”
“行啊,收入不低吧?”李叔眨巴着眼睛问。
“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再多也没有你们这些法官收入高,红包送到,大笔一挥,就一锤定音了。”
李叔哈哈大笑,“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唉,说起来当初我还真不如听你劝改报政治大学了,出来也混个局长厅长之类的,何必现在闹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鬼纠缠没完没了。”
“几个意思?”
许教授就把医学院近期所发生诡异的事,和今天探望死者姐姐的事,一股脑都讲述了一遍。
“还有这事儿?”李叔喃喃地说。
“我问你,这案子判的是不是有点冤?”
李叔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实说,这案子当时就是我接的手,也是我敲的法锤,判的确实是有些过重了,但这里有人为干扰因素,而且政府那边也施压。”
“不是司法独立么?”
“我说你是刚毕业的还是刚走上社会的小青年?怎么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李叔狠狠地瞪了一眼许教授。
沉默片刻,李叔端起茶杯,娓娓地说:“当初检察院送这宗案卷的时候,院长就指派我们刑二庭审判。我看了一下卷宗,也没几页,看似简单,但实质不简单,因为当时的男性死者在三年内数次性骚扰被告,这是之一;之二是男性死者在当晚施暴时是通过手掐脖子,拿手电击打女性的头部等暴力手段致使被告昏迷后才得逞的,施暴后由于疲劳就睡在被告的床位上,后来被告由于痛不欲生,去厨房抄起菜刀砍死了男性。”
“这些行为在量刑上是否有所考虑?”
“当然,这些情节在最后的合议庭量刑肯定是要考虑的。”
“为什么还是死刑?”
“是啊,她不至于死啊!”李叔凝视着窗外,喃喃地说:“我们也无助啊。”
“此话怎讲?”
“那位乡镇干部,没想到在当地背景很深。起初那个县县委书记给市政法委书记打了电话,政法委越过院长直接给我打了电话,我有点莫名其妙,因为这几年像这类案子也都好几起了,大同小异,没人插手,院长也说你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没想到的是男性家属在市委大门拉上横幅,要求严惩凶手,天天闹腾,后来惊动了市委,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告诉这边要从快从严办理。”
“那也不至于死啊!”
“是啊,我作为审判长,是有司法独立审判权的,可一只无形的手始终在里面操纵着,不知什么势力在检察院那边运作,非要死刑,我说最高也就判个死缓吧,但检察院非得要求死刑,说不判死刑肯定抗诉,我立场也不坚定,反正非亲非故的,大笔一挥,就一锤定音了。”
“被告没上诉么?”
“上诉了,由于指派的律师也不肯用力,都是走过场,就这样维持了原判。”
“比窦娥还冤。”我和许教授都沉默了。
“毕竟是做贼心虚,也毕竟是一条人命,案子判完执行后,我内疚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时间久了心情也就渐渐平息了。”
“唉,公平正义是司法的基准,你们中院这条幅该摘了。”
“没钱没势的百姓摊上官司,难呐!”李叔幽幽地说。
“有没有翻案的可能?”
“你说什么?”李叔吃惊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要知道这一桩人命案翻案得牵连多少人的仕途啊?”
“难道做了这种亏心事,你们中院一点都不内疚吗?一点都不给予补偿吗?死后连尸首都卖给医学院当试验品,天理昭昭,人心何在?连畜生都不如!”许教授激动地嚷了起来。
“卖尸首的事不关我们中级法院,我们也不知晓,那都是公安局和殡仪馆运作的,你也不要激动,我们个人,比如你我,不为死者可以为生者,可以给她姐姐提供一些司法援助和经济上的一些资助,你看这样可以吧?”
“你们中院拉完屎叫我擦屁股,你是怎么想的?”
“你刚才不是讲她姐姐被男方家属驱离住宅了么?虽然男方已死,但根据民法通则,那也是他们夫妻合法财产,是有居住权的。”
“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这些都归基层法院管辖,但我作为中院领导,打声招呼还是好使的。”
“原来你们行使法律都是这样运作的?”
李法官尴尬地笑了笑。
“我还可以帮她姐姐申请民政上的低保和对口援助单位,这也算是一点补偿。”
“一条人命就值一点低保?你运作去吧!对了,别忘了每年真金白银给她姐姐拿点钱,另外让基层法院尽快调解,让她回到住宅,现在她住的条件太差了,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隆冬季节住在那里容易被冻坏的。”
“放心老同学,这一点我一定做到,而且保证尽快去做。”
“对了,驱鬼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呵呵,我们政法系统的干部都是无神论者。”
“那我跟你讲的这些你都当神话听啦?别忘了我们做医生的更是无神论者,但这些事都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
“别激动大力,不过我是想死者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最挂念的是她姐姐,如果我们把她姐姐安置好了,所谓的怨鬼及那些灵异现象,自然就一步一步地消失了。”
我和许教授听了这句话,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便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