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老陆与老柱
陆梓林这一病就是三个月,本身就营养不良,再加上大病落床,身体愈加消瘦,现在整个瘦成了皮包骨,如果出门风大,腰上拴根绳都容易被放了风筝。
这场病,真正差点要了陆梓林的小命,而他也自知病因就是那位穿着孝服的白衣女子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这也在他的脑海里深深留下了烙印,以至后来盗墓遇到鬼魅时出手毒辣,一招就致对方死地,绝不留给对手还击机会。
而柱子哥在烧死前翻滚蜷曲的身体对他刺激更大,那浑身是火嘴里哀嚎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柱子哥身体结实,是个庄家好把式,也是实在人,他结婚那天陆梓林还小,穿着红肚兜跑去看热闹。新郎柱子哥和新娘柱子嫂往他肚兜里装了很多好吃的,他双手撑住肚兜,露出小鸡鸡,引起乡邻们哄然大笑。柱子嫂长得真好看,二婶娘就嫌她脚大了些,可身子骨硬朗,干农活卖力,也能生娃,一年一个,也不见她休息过一天。如今柱子哥没了,让她和那些娃子可咋活呀?
他渐渐有些恨爹做事太凶残太绝情了。
十二岁的陆梓林经历过这件事后,成熟了不少。
这仨月陆啸天可一天也没闲着,既然开斋了,那就得管饱。天天是夜里出去,不是摸金就是去城里逛妓院。嘴里叼着纸烟,剃着牙缝,弄得油头粉面,眼睛像是饿极了的疯狗,通红通红的。他知道他的罪孽深重,人鬼阴阳两界都不会放过他,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天。
吃倒斗这碗饭,善始容易善终难。
因为柱子爹也不是省油的灯,自打儿子那天被陆啸天叫走之后,就再也没见回来过。老柱知道这老陆是干嘛出身,倒斗世家嫡传,干得全是见不得人的事,走的是阳间路,花着是阴间的钱,都是提着脑袋干的勾当,因为摸金的个顶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活人遇到让路,连鬼都避让三分。
现在怕是儿子凶多吉少了,他报复心骤起。所以老柱是天天盯着老陆,窥视他的一举一动,并不言语,这使陆啸天更加心慌。
陆啸天也知老柱不是好惹的主,年轻时老柱当过粮子,给四川的刘湘刘文辉都当过卫兵牵过马,两人都对他极好,他对两人感情也极为深厚。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使他性格变得耿直坦率,内心也非常看重交情。后来二刘叔侄火拼争川,他选择站队时左右为难,索性拎枪告老还乡。回乡后也没个出路,就拎着那杆枪上山投奔了山寨,可这些土匪今天不是绑了谁家的肉票,就是明天抢了谁家的姑娘媳妇,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他看不惯也实在待不下去,又回到了家,遇到了从小一块光腚长大的陆啸天。
那时陆啸天倒斗倒得正不亦乐乎,只是缺一位拿着硬家伙的伙计,因为倒斗团伙之间经常为争夺古墓而大打出手,鸟锍砍刀洛阳铲一起上,场面极为惨烈,每次械斗后都得扔下几条人命才肯罢手。
陆啸天势力有些单薄,吃了几次大亏,正缺硬实人手,况且老柱手里有一杆连续击发的汉阳造,他的加入,壮大了声势,其他一些团伙每次不管踩过点还是没踩过点,只要他们这伙一到,乖乖让路。
因此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分赃均匀,这样一直持续几年,后来刘镇华开始主政陕西,加大了对这些盗墓的盘剥,逮着一个榨得你倾家荡产,还要负债赎人,这行也就渐渐熄灭了。况且老柱毕竟也是当过兵的人,觉得干这行也上不了台面,而且阴损缺德,殃及后代,所以就金盆洗手不干了。
这日,陆啸天双手插在袖里,从怡红院出来,低着头边走边回味小红玉的那对扑腾腾的奶子,沉浸在温柔乡中。这时肩膀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他抬起头刚要发火,却见柱子爹鹰一般的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好玩儿不?”柱子爹冷冷地问。
“呀,是大哥哩,你这是去哪儿咧?”慌乱中陆啸天挤出一丝笑容。
“俺问你好玩不?”柱子爹提高了声音。
陆啸天一见这阵势,慌忙把柱子爹拉到角落里:“大哥,不如你也上去玩玩,里面的娘们儿好玩的很哩,是让干啥就干啥。你没钱,俺这有。”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摞大洋:“给,算兄弟请你的。”
柱子爹接过大洋,攥在手里,睁大眼睛后退几步,一扬手狠狠地把银元砸在陆啸天的脸上,继而揪住他的领子,低声吼道:“说,你把俺儿弄哪儿去了?是不是你把他给害咧?”
陆啸天挣扎着,嘴里嘿嘿地皮笑肉不笑:“大哥你这话是咋说的,俺咋能害他?再说那也是俺侄嘞,咱两家好歹也是亲戚咧。”
“少在这跟我套近乎,你快说到底把他害在哪儿咧?”此时老柱的眼睛喷着火,已经比老陆的眼睛红得不知多少倍。
“大哥,你这话越说越没边儿了,俺害他干啥咧?”
“那天你把他喊走后,俺就再也没见到过俺儿!”
“那天俺们确实摸了不少金,也分了他一半,他连声都没吭,背起就走,也许这娃把物件卖了,到城里享受来了,不肯回去。就你那破家,谁想哩!”陆啸天挣脱了他的手,抖抖衣襟,乜视着老柱。
“记住陆啸天,你别唬俺,你是什么样人,俺不是不知,连死人你都雁过拔毛,可见你已经丧尽人性。别以为俺不敢报官,就你做这阴损勾当,脑袋都够“咔嚓”十回了。不砍头,你也早晚横死街头,盗墓掘坟,天理难容!”
“哎呀呀我的大哥,你还说俺哩,你真把自己当成正人君子咧,你才洗手几天哪?自己屁眼还没擦干净就嫌起茅房臭。你忘了咱俩在一起摸金快活时啦?你比俺上得还猛哩!”
柱子爹一听这话还要上前去揪陆啸天的衣领,被老陆用手轻轻地挡了回去。
“大哥,人各有志,每人都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你金盆洗手,算你改邪归正,重走阳光路,我倒斗摸金算我死不悔改。你我是两条道上跑的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我是哪天死哪天算,这与你无关,以后就别再烦俺嘞。至于你家柱子 ,那天分手后俺就再也没见过。告辞!”说完大踏步走了。
柱子爹望着老陆的背影,攥着拳恨恨地发誓道:“陆啸天,俺不弄死你,算俺娘白生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