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勇气(上)

  首先,刚才的体验已经在他脆弱的心灵里留下阴影。一个简单的检查就已如此痛苦,更遑论手术耶!而且眼前的这位美女二把刀,肯定会用他来练手。陆海晨甚至担心她很可能会错把后院天眼缝上。
  其次,他的奶奶是从县医院退休的老大夫,如果真要做手术,他当然选择在家乡的医院做——县医院里有奶奶带过的徒弟,有奶奶曾经的同事,他的亲戚朋友都在县里,办事方便,能照顾得上。
  见陆海晨的态度非常坚决,熊大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将刚才写了一半的方子揉了,很不耐烦地重新写了一张,然后扔到陆海晨面前:“去楼下拿药吧!”
  陆海晨拿着那张单子,一步一步地挪到楼下取药。交了十块钱后,他收到了一支药膏——“熊胆痔灵膏”。
  看见药名的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呵呵,真是个熊大夫,连开的药都带个‘熊’字。”
  就在将要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陆海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艰难地转身折回门诊楼——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问。
  “……嗯,都很正常,就是血压稍微有点低,不过没关系……”陆海晨再次走进肛肠科的时候,熊大夫正一边查看化验单一边对新来的一位患者说话。
  见陆海晨又折了回来,熊大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情。他白了陆海晨一眼,继续和那位患者说话。陆海晨只好站在一边耐心地等着。
  “……我带你上住院部,找人先给你办个住院手续。放心,咱们这个是小手术,不用紧张……”
  熊大夫眉开眼笑地带着那位患者往门外走。陆海晨一看熊大夫要走,马上喊住了他。
  “哎,熊、熊大夫...”
  “啥事?”熊大夫冷冰冰地回过头来。
  “我就是想问一下,我这种情况能通过军检吗?”陆海晨弱弱地问道。
  “军检?”熊大夫略一迟疑,“你想参军?”
  “对,我想知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
  “所以说你更得做手术了呗,只要做了手术,你过军检就没问题了。我就是管这一摊的,不比你清楚?”熊大夫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陆海晨犹豫了。
  在他看来,这里是军检结果最权威的鉴定机构,就像心外科鉴定结果之于安贞医院、烧伤鉴定结果之于积水潭医院一样。既然熊大夫说不做手术过不了,那就只能做了。
  “那如果做的话,是不是还得住院?”陆海晨犹犹豫豫地问道。
  “那肯定的!”熊大夫道。
  此时已将近中午,陆海晨下午3点的火车,如果做手术肯定得退票。而且一旦住院,他的起居就成了问题,到时候他只能找老大来陪床,但他并不想让任何同学知道这件事。
  而最为关键的是,他没有任何做手术的心理准备。
  陆海晨站在原地吭吭唧唧地也不说做,也不说不做。熊大夫的气儿又上来了:“这人他妈的怎么这么磨叽呢?”
  他不耐烦地对陆海晨道:“你自己想吧,我还有事!”说罢带着那位患者走了。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陆海晨一直想着上午的事儿。
  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多,车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车厢内非常安静,他身边的乘客全都睡着了,只剩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意志钢铁汉,铁血为国保家园……”
  他在心中自诩为钢七连的一员,并暗暗发誓在通往理想的道路上,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要尽全力克服。可眼下,他竟然害怕了,竟然退缩了。
  他是个很怕疼的人。
  幼年时的他,还没有变得像现在这样,脚趾头上长个泡都能疼得他龇牙咧嘴。那个时候的他,不怕打针,不怕酒精抹伤口,甚至连皮试都不怕。而现在,别说皮试,就是打个点滴,都能让他心里打怵。从小学四五年级起,他就开始变得怕疼,而且是越长大越怕疼。
  “只要做了手术,你过军检就没问题了…”陆海晨的耳畔仿佛又响起熊大夫那“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劝导。
  “卧槽!那他妈的可是做手术啊!一个指检都已经那么疼了,更别说手术了!”陆海晨一阵心有余悸。
  手术,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是一个遥远的事情。陆海晨身边也有不少同学号称动过手术,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之类的外科小手术,而像他这样,在年仅十三岁就进过手术室、上过手术台的人并不是很多。
  那是在九年前,他曾做过的一次手术。
  虽说他的手术比较常见——包皮环切,但那次经历让他至今不愿回首。
  早在陆海晨上四五年级的时候,他的小弟弟就时不时地给他找麻烦。由于皮皮过长,他的小兄弟经常发炎,有时候前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晨口门子处的外皮就已经肿胀得不得了,整个小兄弟活像一个袖珍的昆士兰瓶树。
  陆海晨的父母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包皮内积垢导致的,用点消炎药就行,但并不能除根,若想治本,只能做包皮环切手术。医生建议,这种手术最好是在夏天做,这样能避免术后摩擦伤口,而且越早做越好。
  于是陆海晨在小学毕业后的那年暑假,被他的父母强行带到医院做了包皮环切手术。
  对于当时的陆海晨来说,这是他长这么大,除了考试外最愁的事儿。从没有上过手术台的他,内心充满了恐惧,在做手术前的那几天,他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比任何一年都长。别的同学都高高兴兴的,他却成天愁眉苦脸。同学叫他打台球他不去,叫他吃刨冰他也不去,曾令他爱不释手的小霸王游戏机,也失去了往日对他的吸引力。
  那几天父母白天上班,他就一个人在家里,盯着墙上的挂钟唉声叹气。他一会盼望着时间能慢点,因为他还没有做好上手术台的心理准备。一会又盼望着时间能快点,最好下一秒就能做手术,早做完早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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