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幻境2)乞丐和公主4
迟晚晚被封为安乐已经太多太多年了,她作为这个公主也太多太多年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自从有了这个封号之后,这个名字所拥有的记忆仿佛模糊了一般。
安乐公主的名字不应该叫迟晚晚的,但是谢筝驰没有问,迟晚晚也就没有真的解释。
这个晚上他们两个人同睡在榻上,分开了两床被子。
谢筝驰没有强行要求她与自己同房,迟晚晚也只当他是来向自己报恩的,没有细究。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一个月后,蛮族再次准备攻打他们了。
这一次,皇帝没有派出大将军,反而是点了谢筝驰的名字,让他去。
谢筝驰走的那天穿着甲胄站在门口看着迟晚晚,问她:“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了,公主会伤心吗?”
迟晚晚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她突然遇到了一个尊重他,爱护他的人,她很难不对他产生感情,但是也很难对他产生真正的感情。
所以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人是来向他报恩的,对他的感情感到逃避。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说什么,反而就是默默的等着她。
说实话,怎么可能不敢动呢?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她频繁的被皇后叫进宫里,然后皇后告诉她:“安乐,你应该知道你有什么任务,对吧?”
皇后递给了她一袋毒药,然后让她下到谢筝驰日常食用的饭食里。
她只是一颗被别人放在棋盘上的棋子,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命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那袋毒药给谢筝驰吃下去。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她的父皇和母后无比的疼爱她,他们对她非常的好,她应该感觉到很幸福才对。
可是她偏偏拥有她上一辈子的记忆,她是一个生长在红旗下面的有着正常的三观的人。
她完全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指使别人,也没有办法视别人的命如草芥。
所以她没办法理直气壮的给谢筝驰下毒,不仅仅因为谢筝驰是个人,因为她知道谢筝驰或许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了。
对她那么好的父皇母后,甚至是皇兄。他们可以是好的父亲和母亲,甚至可以是好大哥,可他们偏偏不是好的掌权者。
她的父皇任用小人,猜忌所有的忠臣,甚至对大将军毫不犹豫就能下大牢。
她的母亲曾经毒死过不少的妃嫔,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打骂宫里的奴婢。
她的大哥整日流连于青楼,花天酒地,随随便便的一笔开销都可以支撑起流民一年的生活。
可是这是她的家人。
她的父皇永远毫无底线的疼爱着她,不管她想要什么,哪怕是她曾经说过永远不会为其他人收回自己的旨意,可是当她跪在他父皇面前的时候,她父皇依旧还是心软。
她的母后不管对外人如何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个慈爱的母后,她把所有的一切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她的皇兄虽然流连于青楼,但是当在外面看到什么好的东西,甚至是衣服,首饰,只要他觉得好的就会带回来给她。
他们那么爱她,才让她如此痛苦。
在跟谢筝驰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她知道谢筝驰经常跟大将军来往,可是当她进宫之后却听到她母后说:“大将军和驸马之间的关系很恶劣,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驸马,让他跟大将军分裂开。”
她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什么都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谢筝驰到底为什么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她的面前,可是她不敢说出去,也不能说出去。
她甚至怀抱着最后一丝天真的想法,或许他们只是想造反,并不会杀掉她的家人呢。
而且还有她这个公主在,她也算帮助了他们不少的事情,说不定她求求情就能保住她父皇母后甚至是皇兄的命呢?
她一直为此逃避着,甚至逃避着谢筝驰对她的感情。
因为他们注定是敌人,她不能爱上这个人。
可是,在谢筝驰这么问她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低下了头。
她颤抖着手递给了他一半糕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会吧。”
那个人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简直像是一道光一样,直直的射进她的心底。
在此刻她根本无法遮挡住自己所有的心意,她是不希望这个人死的。
他走了以后,她独自坐在公主府的亭子里枯坐了一天,直到她身旁的婢女为她穿上衣服。
“公主,近日天气已经冷下来了,还是要多添些衣服才好。”
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第二日,皇后急召她进宫。
在她进宫后,她翻来覆去的绕着她的身边来回看,发现她没瘦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迟晚晚感觉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了,亲人和天下的所有人,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面对着如此艰难的抉择。
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当她第一次发现谢正驰和大将军有来往,而她没有告诉她的父皇和母后的时候,她就知道在她的内心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闭了闭眼睛,随后露出了自己熟悉的那种笑容,面对着自己的母后,抓着她的衣服下摆撒娇:“儿臣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进宫,母后想不想儿臣啊?”
皇后耐不住她的撒娇,笑了一下说:“当然想了。”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开始咒骂皇帝:“都怪你父皇那个混球,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了。我儿天天在外面,哪有在宫里吃的好?你看看这都瘦了。”
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可是她后面说的话,却让迟晚晚如坠冰窟。
她说:“安乐,母后让你下给你那个驸马的药,你到底下没下呀?他怎么现在还活着?”
她简直像是不经意间提到了一般,她的手甚至还握着迟晚晚的手,说她最近手凉了不少。
可是迟晚晚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