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农女弑夫(1)
弦月如勾,斜风瑟瑟,深冬的广陵城被大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城北郊的冰湖内,一对身穿棉麻厚袄衫的夫妻手拿长罾,站在一处偌大的冰洞前,女子好奇又胆怯的朝里面张望着,略带粗粝的指尖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袖:
“郎君,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毕竟这片地方现在归慕家,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偷鱼...”
“本来这地方就应该属于陵川百姓的,若不是首富慕家给闫大人贿赂,这片湖被划出去,我们这些靠鱼为生的人又岂会做今日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
“可是...”女子的话刚说到一半,不经意抬眼扫过对面,惊得掩嘴。
“可是什么,怎么,我还说不得了?”男子明显不悦。
女子摇摇头,抓着男子衣袖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有...有鬼。”
“什么玩意?”男子不解抬眼。
只见方才还被月色笼盖,半暗的对面突然亮了起来,飘飘荡荡,忽明忽暗间似是有一人执灯前行,直直就朝这边逼来。
“那...那是人吧?”男子也吓住了,双腿开始打哆嗦。
女子摇摇头:“不...不知道啊,但是你看他没腿啊!”
男子视线下移,如身边妇人说的,隐约昏暗间,那‘人’果真没有腿。
“妈呀!”他慌张之余,手中长罾往湖里滑。
男子心中大骇,连忙低头想把长罾捞回来。
突然,方才空荡的看不见底的湖水,多出半张男人脸。
脸,单眸紧闭,阴森惨白浮肿,少的那半边,烂肉漂浮,白骨森森。
“水,水...”男子已经吓得话不成句。
“你说什么?”女子还在盯着那影子,被这么一叫不解的低头查看。
也就在这一刻,水中人突然睁开眼睛,怒目圆瞪,怨气森森。
“鬼啊!”夫妇二人齐齐喊出声,哪还管什么长罾,肥鱼,在湿滑的冰面上踉跄了几下,连滚带爬的朝陵川城内奔。
...
“大理寺办案众人回避。”
白日,朱门街道上,一辆马车在飞快前行。
古朴素色,群青勾边,上面隐隐带着斑驳的刀剑划痕,车辕上挂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大理寺’。
聂菱儿悄悄把帘子拉开一条缝隙,看着街上行人。
不远处,有俩赶集妇人,视线在车子上徘徊,凑在一起嘀嘀咕着。
“大理寺?又出事儿了?”
“你还不知道啊?昨个晚上,刘家的小夫妻去冰湖偷鱼,谁知道鱼没偷上,回来就神经兮兮的念叨冰湖闹鬼,家中长者见这也不是个事儿,大清早就报官了,之后你猜怎地?”
“怎么?”
“那湖里啊,飘上来一具男尸,啧啧,尸体被鱼啃得就剩下半张脸了,那叫一个惨啊。”
“啊,怎么会这样,我昨个还吃了慕家卖的鱼呢!”妇人说着,开始哇哇大吐起来。
...
聂菱儿面色一沉,正想继续听,车子内响起男子疏冷的声音。
“有闲心看风景,不如想想一会的案子要怎么解决。”
聂菱儿一惊,连忙把帘子拉上,悄悄睇了一眼对面闭眼假寐的男子。
男子五官硬朗,面如圭璧,本是一副风流潇洒之容,可拉紧的薄唇,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感。
他就是,她的主子,也是把她养育长大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堂堂宴国大理寺卿--聂烁。
聂菱儿知道一出案子,聂烁的心情就不好,如今误会她闲暇看风景,不专心做事,这语气定然是臭了些。
“菱儿知道错了,聂哥哥。”聂菱儿轻声细语的开口,期期间视线不经意下移,瞥到他挂在腰间如女子雪拳般大小的陌生香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样式分明是定情物件,她守了他这么多年,一贯对男女事不屑的他,是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
聂菱儿想着,心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酸。
聂烁睁开眼睛,一双幽暗的眸子在对面女子身上扫过,见她还一副怔愣表情,哪里有知错的模样,随手拿过一本写好的卷宗扔在聂菱儿的怀中。
“看看吧!这是衙门递上来的,现在这个案子交给大理寺查了。”
“是!聂哥哥。”聂菱儿惊醒,用力压制住思绪,连连颔首。
聂烁眯紧双眼,看着她这一副微显慌张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
下一刻,他伸手用力拍打在她身后的马车背板上,略显粗粝的指尖挑起她玉润般的下颚道:“现在在查案,懂?”
“懂!”聂菱儿目光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容颜。
聂烁见她情绪慢慢变得稳定,这才收回手悠悠坐了回去,道:“关于那湖中男子的身份,衙门已经查出来了,是城北张娘子的夫婿庞信。
庞信的死张娘子一直都没有报案,衙门怀疑是她杀人抛尸的,可是到现在衙门都未能找到凶器,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张娘子杀人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知道吗?”
聂菱儿看着卷宗,刚准备应下,柳眉皱了皱。
“怎么?有问题?”聂烁道。
聂菱儿抿唇,有些犹豫。
聂烁道:“这案子是衙门刚递上来的,我还没插手,也没看卷宗,所以你有什么事情,不用顾及我的颜面。”
聂菱儿颔首,把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白的过分的指尖在宣纸上滑动:
“根据卷宗上写的,死者叫庞信,身高六尺,是个砍柴的樵夫。
死因是头部发生重创导致的颅骨粉碎,至于尸体发现的位置...”
她指尖慢慢往下挪动道:“是在广陵城北面的一处浅水湖里,当时是有人破冰捞鱼,发现的。”
聂烁颔首,一副这有什么问题的模样。
聂菱儿继续道:“可是,我又翻看了凶手张娘子的描述,身高只有五尺一,而且体弱多病。
既然体弱多病,是不是就表示,她应该常年卧床,又或者干不了什么繁重的体力活?”
聂烁闻言,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讶异,他拿过聂菱儿手中的卷宗,仔细翻阅起来。
果然,以卷宗上描述的张娘子情况,她因为身体情况,和庞信连孩子都没有,洗个衣服都要气喘好久,这般孱弱的人,想撼动一个六尺壮汉?
怎么可能?
她可能连个空无一物的板车都推不动。
“还有这个...”聂菱儿谨慎的观察着聂烁脸上的表情,见他此刻沉溺于案子中,连忙把从卷宗夹缝里得到的一样宣纸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