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秘境往事
“我自上古年代诞生，修行不知多少岁月。”
“按照你们人族现如今对境界的说法，我与那恶骨的神灵当时应该都是在天象境巅峰的那一道门槛上。”
“但最后我的那一场自爆，虽然断绝了我大部分的生机，却也让我有了新的体悟，迈出了下一步。”
面对陈落的提问，绿衫佳人七叶荒草平淡地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那一场大战虽然陈落并未亲身经历过，但同为天象境巅峰，一方受了重伤却还是拼着性命拉上敌人共赴黄泉。
这样的决心与气概，即便眼前之人非是人族，亦让陈落钦佩不已。
特别是听到七叶荒草最后说她又向后迈出了全新的一步之时，更是微露惊容。
“莫非姑娘你，当时已经进阶那升仙之境不成？”
陈落的疑惑随着七叶荒草微微摇首而止，这位绿衫佳人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地回道。
“只是有所领悟，算是半步升仙，若是再修炼上一段时间，或许可以真真正正地进入。”
“但可惜，为了拖上那具骷髅，损耗太大，纵然有破境的希望，亦是水中月，镜中花。”
听得此话，三人都不禁一阵唏嘘，如今的东海之滨都没有几个明面上的升仙境大修士，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七叶荒草曾经有望进入这个境界，如今却身死道消，只空留一缕残魂，陪着他们在讲故事。
“各位道友不必为小女子感伤，我生存过，也交到过好友，也曾经见过好友的血脉儿孙满堂，这一生并没有多少遗憾，倒不如说，我活得确实太久。”
说这话时，七叶荒草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无尽的辛酸从她的身上流露。
被她抱着的先天木灵小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一直在她怀里拍打着她的身体，想要给她一点安慰一般。
“那荒草姑娘，你今天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段历史吧。”
短暂的悲伤氛围过去，陈落又饮了一杯香茗过后，便沉声开口问道。
或许七叶荒草孤独了这么多年，只是想找个人陪她说一说话，但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有些事还是问清楚才符合陈落的作风。
“确实如此，小女子今日确实有事相求于三位道友，更准确地说，是有求于公子您，更有一场造化相送。”
一边说着，七叶荒草更是半站起身子，亲手为陈落面前的空杯中续上新茶。
温婉娴静的模样更是让人忍不住会幻想，是否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女子。
素手烹茶，红袖添香，只在一人身侧。
就在这时，七叶荒草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流露出一股杀意，与陈落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小女子想请公子您为我杀一个人，条件随公子开，只要我有的，全部都可以送给公子您。”
佳人近在咫尺，香风一嗅即萦绕肺腑，这本应该是十分旖旎的画面，但绿衫佳人身上气质的突然转变让在场三人都一下子没转过神来。
甚至与她对视的陈落都是全身汗毛竖起，脑海中的警兆瞬间炸裂。
落日破天弓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手中，另外一只手上捏着的数张冰锥符就要迫不及待地甩将出去。
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但七叶荒草生前也是一只脚迈进升仙的极强存在。
在陈落这样的明体境存在面前露出杀意，那压力比一座山岳飞来压下还要恐怖。
只是瞬间，陈落便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死死地控制住自己想要出手的冲动。
他能感觉到，这股从七叶荒草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无比可怕，若是真的针对自己而来，自己估计半秒钟都抵挡不住。
如今只是七叶荒草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半分，都让陈落有了如负岳般的巨大压力，当真地恐怖至极。
“凝聚千万年，日日夜夜铭记，只针对一人的杀意嘛，有点意思。”
陈落的识海当中，罗睺的眼皮微微抬起，似是对七叶荒草释放出的杀意有了些许的兴趣。
但很快又没有了反应，似是打了个哈欠。
而此时，身在外界的陈落却没有罗睺这般惬意，这股杀意从七叶荒草的眼神当中透露出来。
除了与她对视的陈落以外，再没有人能感受到，二女看着陈落跟绿衫佳人相隔不过半掌，还双目对视，都是一阵别扭。
“不是，落幽，美女姐姐想要请你办事，你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快把弓收起来啊。”
可爱小小鱼不清楚陈落现在到底在经受着怎样的压力，握弓与抓符的动作都是自卫的本能，甚至觉得陈落这样的行为有些失礼。
“对啊，落幽，有话好好说嘛，这位姑娘不是要请你帮忙吗？听一下再说吧。”
落雨霏霏也没看清楚形势，站到可爱小小鱼一边，觉得陈落的表现太奇怪了。
陈落真的是被这二女的天真所打败，恨不得易地而处，让她们也感受一下七叶荒草释放的杀意有多恐怖。
好在七叶荒草也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一下子就将杀意尽数收敛起来，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又袅袅婷婷地坐了回去。
回复过来之后，陈落也终于体会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娴静的女子，到底有多么恐怖。
虽然只是残魂，但也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估计对方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把自己在这里按在地上摩擦一千，一万次都行。
明体跟升仙之间差着足足四个大境界，简直是凡土与九重天之间的差距，让人难以追赶。
陈落能在对方的杀意下坚持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表现了。
“姑娘下次说话归说话，还请莫要靠得如此近，在我们家乡有这么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谨记。”
听了陈落此话，七叶荒草都不免掩嘴轻笑，觉得难得的有趣，在她漫长但又简单的人生当中，还是很少见到陈落这样类型的男子。
“小女子记下了，那不知公子您可愿应下我的请求呢？”
“想必公子来时也见到过，此湖岸边生有奇花异草无数，都是自我死后开始培养，无数年月下来。”
“即便放到外界，也是难得的珍藏，如果公子愿意答应，这些药草便全部送给公子，如何？”
七叶荒草微笑着，轻易便提出了一个让陈落心动无比，很难拒绝的条件。
一旁的落雨霏霏听到这个条件之后，忍不住直接靠近过来摇晃陈落的手臂，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陈落。
眼神中流露出的期冀之色溢于言表，就是希望陈落直接答应下来。
“说实话，荒草姑娘你提出的条件真的很让人心动，如果是个普通人，脑子一热的话，很可能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但我落幽却不是这样的人，我还是想听听，姑娘你想杀的人是谁，再做决定吧。”
陈落将手按在落雨霏霏摇动他胳膊的小手上，示意她先安静一下。
在面对这样的大利之下，还能保持冷静，陈落的表现更是让七叶荒草刮目相看。
“公子倒是真冷静，不为外物所动，真乃人杰，也更证明了小女子的选择确实无误，在你们三人当中，最有可能帮我杀掉那个人的，只有公子。”
七叶荒草说完，一点了自己的眉心，瞬间便有一道青光闪过。
从其光洁的额头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泛着淡淡光芒的小球，被其玉手托着，送到了陈落的面前。
陈落不解其意，就在此时，罗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无声无息地，就连曾一步踏入升仙的七叶荒草都未能察觉。
这种事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但陈落最近见得多了，自己这个师尊经常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突然出现，跟个鬼似的，他都快脱敏了。
哪怕有其它人在场，也能面无表情地迎接师尊的突然袭击。
“这个小女娃儿将自己的一段记忆斩了下来，化成了这个小球。”
师尊的话瞬间就解了陈落的疑惑，七叶荒草看着莫名其妙的举动其实有更深的意义。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要杀的目标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想要将自己的记忆交给陈落，让他亲自观看。
陈落无言地接过了那还在泛着光芒的小球，询问了一下罗睺具体的使用方法，罗睺说直接放在眉心，用法力包裹炼化吸收就好。
陈落按照指示，一步步地施展，随着小球进入陈落的识海当中，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展现在了陈落的面前。
在那段记忆当中，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无数狂暴的能量汹涌，覆盖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战场。
之后，视野前一暗，再次有画面之后，开始是有些模糊，后面也是时明时暗，有种不自然地断续之感。
陈落推测，这应该是七叶荒草使出那招“天地同寿”之后的画面。
因为受了极重的伤，不知多少岁月之后，偶然间运气好，有了复苏的机会。
就像久卧病床上的植物人，醒来的机会渺茫，但能醒来一定是有了不得的气运。
这后面的画面在很长一段留白过后，总算是连贯了起来，应该是七叶荒草的状态稍稍恢复了一些，也可能只是这一缕残魂稳住了状态，不会再有兵解之危。
七叶荒草的视角转移到一株巨大却微微有焦黑之色的草株之上，眼前的画面在这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然后陈落就听到一声万念俱灰的叹息。
“是了，我只是一缕残魂，连原本的身躯都已经损坏。”
原来这有些焦黑的巨大草株就是七叶荒草的本体，若是完好之时，陈落都能想象到其熠熠生辉，生机勃勃的模样。
可惜，现在见到的只是充满破败与腐朽气息的草株。
画面定格在七叶荒草腐败的躯体上开始不断加速，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身躯终于尘归尘，土归土，完全分解归于天地之间。
随着她的躯体消散，这片世界似乎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变得封闭起来。
七叶荒草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但却无法阻止，她如今也不过是一缕残魂，连身体都没有，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可就在这时，就在这片天地即将被完全封锁起来的最后一刻，突然有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
眼前的画面开始染上一抹血色，代表着彼时，七叶荒草的心绪很不平静，她起了杀意。
那道灰白色的身影让她产生了熟悉感，是一个她恨之入骨的故人，正是恶骨部落祭祀的神灵，那具骷髅。
在当初的那一战后，他也没有死，反而蛰伏了起来，终于在这天地异变的最后一刻，冲出了封锁。
她恨，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荒草部落全都死绝才换来的战果，竟然无比可笑，连最大的敌人都没有杀死。
她开始沉寂，更为了保存下这一缕残魂，进入了龟息状态。
又是不知多少年之后，她再次睁眼，眼前的画面再度亮起。
这一次，她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是那具骷髅，他回来了。
再一次见到死敌，他的样子却与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
他不再是一具骷髅的身体，有了真实的血肉，穿上了和人族一样的衣物。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邪恶冰冷的气息，而且，变得比她自爆之前，还要强大。
他回来了，也掌握了开启这个封闭小世界的办法，七叶荒草发疯一般冲上前去，想要拼命。
可是呢，一切都像孩童的嬉闹一般无力。
那个冰冷邪恶的存在，虽然外表换了，但气息却完全相同，更强大的他只是随手一掌，她这道残魂便如风中残烛一般，几近熄灭。
那个该死的家伙连看她一眼都欠奉，他不仅回到了天象境巅峰的实力，更像死前的她一样，迈出了那坚实的一步。
手上捧着半朵七彩的莲花，这一次回来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绝杀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没办法去看，她被伤得太重，灵魂之火都陷入沉睡。
再次醒来，那个家伙居然离开了，就这么放过了曾经把他伤得极重的她，像不屑似的。
或许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在那样的攻击下存活的可能。
她挣扎着起身，以微弱的灵魂之躯在这片封闭的小世界游荡，终于找到了他这一次回来的目的。
那半朵被他带回来的七彩莲花留在了这里，上一次看到的时候，这朵莲花中生机与死气并存。
如今再见到，其中的死气尽去，向下垂落全部进入到一口黑色的棺材当中。
在那具棺材当中，她能看到，那是死敌的身躯，是断裂成无数碎块的白骨，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小一号的骨片，似是人类的骨骼。
她明白了，原来当初那一战，死敌的身体也是破败腐朽，不再适合入住，他逃出去的，也只是一缕残魂，只是在外有了不一样的际遇，成功靠着残魂之身，回复了实力。
这一次回来，就是想要借着这半朵七彩莲花中的死气，或者说是阴气，来滋养他破碎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