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人欢喜有人烦闷
自从郭坚到运江担任常委公安局长后，市长程戈和的境况比以往更好了。
最明显的表现，是每天主动前来汇报工作的人多了，需要在秘书林世文那里登记排队。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程戈和到运江的第一年，每天来汇报工作的，远不如常务副市长丁佐春那里多。
原本，市委书记高德山升任副省长，居长龙接任，他该有机会晋升一级担任市长的，谁知省里空降程戈和到这里，这让他心里一度很不爽。
加之，他本来就是常委，所以，对程戈和，除了表面的尊重外，心里倒是有了羁绊之心。市长办公会上，时常针对程戈和的讲话精神，提一些反面意见，搞得程市长这个政府一把手的权威，大打折扣。
但是，最近他低调多了。因为老婆老是在和他吵闹，让他烦不胜烦。原因是妻弟，也就是小舅子，组织容留卖淫，被公安抓了。
小舅子在市区开了家休闲中心。以前由于丁佐春的关系，没人敢查，辖区派出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郭坚上任局长后，搞了一次异地民警突击检查。民警先到郊外一个据点集中，收缴所有通讯工具，搞了一次突然袭击。在这家休闲场所，当场抓获正从事不法活动的卖淫女和嫖客七十多名。公安局派了两辆大客车，才把人全部拉走，场所面蔚为壮观。丁佐春的小舅子，作为场所的实际经营人，法人代表，当晚也被拘捕。
丁佐春当晚就得到了消息，连夜打电话给公安局的副局长赵子平。但是，现在的赵子平，已不是几个月前的赵子平了。以前，赵子平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完全摆平。现在赵子平打了好几个电话，得到的答复，要么是不清楚，要么是要向郭局请示。气得他差点把电话摔了。
第二天，正好开常委会。会上郭坚把昨晚的行动向常委会作了汇报。
“根据省公安厅的统一部署和省政法委孟平超书记的指示，全省公安系统进行了一次异地执法大检查。”
郭坚一开始，就把自己摘开出去了。这次执法是省公安厅的统一行动。不是我一时兴起。抓的人，也被省公安厅统一登记备案。桃花节前，居长龙书记曾在常委会上说过，今后公安搞检查，必须先向常委会报备。这个规定，郭坚虽然是后来上任的，却也是清楚的。 但是，省厅统一行动，你可管不着吧?
丁佐春本想和郭坚私下沟通一下的，没想到，在常委会上，就被郭坚竖起的一道墙堵住了。想张口，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这样一来，丁佐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先是老婆哭闹，再接着老丈人也打来电话，说了许多难过难听的话，甚至大骂他是白眼狼。
丁佐春年轻时，家里穷，是老丈人的资助，才得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老丈人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连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女婿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回老丈人一个不知道，确实是没人相信啊。
难怪老丈人要发火。据说，老丈人和丁佐春通过话后，血压陡然升高，脑部出血，被送到医院急救去了。
丁佐春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底下还不知道如何发酵，小舅子会不会把自己咬出来，都是个未知数。丁佐春为此气闷，哪些有心思去和程戈和市长较劲啊?
财政局长钮益也来汇报工作了。这是程戈和到运江担任市长以来，钮局长第一次来汇报工作。
叙理，市长管钱袋子，书记管官帽子。但是，钮局长一直就没把程市长当回事。因为前任市长居长龙，现在是书记。他一直都是紧追居长龙的步伐。
甚至有几次，程戈和签批的拨款文件，还被押后了两个多星期，才放款。理由很冠冕堂皇，账上没钱。
此刻，钮局长一进门，就笑吟吟地对林世文说：
“林秘书，程市长在吗?”
“钮局长你好。程市长在和审计局的严局长谈工作，你稍等一下。请坐，我来给你泡茶。”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以往，谁见了都要恭维一番的财神爷钮局长，此刻态度和霭恭敬。丝毫没有一点局长的威严。其实，此刻，他的心里也是忐忑的。
“林秘书，严局长谈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吧。”
“知道谈什么内容啊?”
这话才出口，钮局长就后悔了。怎么会这么问呢?就是问了，人家也不会回答你。
果然，林秘书朝他一笑，再无一言。
钮益如此关心严局长汇报的内容，其实是跟他有关。
最近省里下达了文件，要求加强财务审计工作。省里联合地市审计局，将组织工作队进驻财政局，对前两年的财政工作进行审计。钮局长一听到这个消息，慌了神。财政上的工作，有无毛病，他是最清楚的。
审计局长严立功，是退了休的老纪委书记严家风的侄子，严家风和高宜才是同班子的常委。一个是政法委书记，一个是纪委书记，两人工作上多有配合。
而严立功和韩长庚私交也不错。要不然，韩长庚的女儿韩立婷的工作，也不会那么顺当地安排到审计局去。韩长庚到了建委后，经过他的引荐，自然就和程戈和市长挂上了钩。
十多分钟后，严立功出来了。到秘书室和林世文打了声招呼。看到钮益正坐在沙发上看报，说了声，钮局来啦?钮益也说了声，严局谈好啦?站起来，本想上去握个手的，却发现，严局长朝他笑了笑，已经扭头走了。
林世文走进市长办公室，先清洗一下茶杯，把烟灰缸里的烟灰倒掉，又用拖把把地拖了一下，才汇报：
“程市长，财政局的钮局长来了。”
“哦。倒是稀客啊。”
程市长笑了笑，把背靠到座椅上，沉吟了几秒。
“五分钟后，请他进来。”
此刻，市委书记居长龙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个人，正在汇报工作。他就是新晋常委之一副市长赵长春。
秋季广交会马上就要举行了，运江市在广交会租用了很大面积的展厅，准备大干一场。临行前，赵长春来向居书记汇报参加这次广交会的准备情况。
“争取再打一次翻身仗，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居书记的鼓励。我们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不辱使命！”
“我们运江的领导干部要是都像你这样，何愁发展不起来啊?”
居长龙握着赵长春的手，感慨地说。
晚上回到家，却发现小舅子梅春竹正在和他姐姐聊着呢，看到居长龙进门，两人都站了起来。
“姐夫回来啦?”
梅春兰给老公脱下外套，从卧室里拿出一套家居服给他穿上。居长龙刚坐定，梅春竹就把泡好的茶端上来了。
“今天怎么有空的?”
居长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姐夫啊，天龙建设还需要你关心啊。”
“怎么，有什么困难啊?”
“怎么没困难的?葫芦镇不是在拆迁吗?当时拆迁，你不让春竹插手，现在拆迁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开工建设了，天龙建设不是想参与吗?”
却是梅春兰接了口。当初为影视城项目拆迁的事，居长龙怕惹麻烦，硬是没让天龙建设插手。因为拆迁是最烦神费力的事，弄不好，舆论发酵，不好收场。这是他的高明之处。
现在拆迁工作已接近尾声了，建设工作开始提上日程。香港天元公司是大股东，但是，你再怎么是大股东，不可能从香港派人来承建哎。所以，就委托运江市建设主管部门--建委负责招投标。
如果是朱启云在位，这一切对于天龙建设来说，都不成问题。但，现在建委是韩长庚当家。梅春竹几次约请韩长庚吃饭喝茶，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梅春竹没办法，只好来求姐夫帮忙。
“你是怎么想的?”
居长龙不置可否，问了一句。
“运江地面上的工程，当然应该由运江人来做了。我手下这么多工人，没工程做，就要下岗，这不是给政府添麻烦吗?”
“你少给我扯犊子。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这几年，你接了多少政府工程?又有多少工程是你们自己做的?”
居长龙说到此处，突然提高了声调。
这也难怪他生气。当初跨运河大桥交给天龙建设。天龙建设又进行了分包，最后出了垮塌事故，被程戈和抓住机会，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建委主任朱启云被查处，建委系统也从此易主。要不是居长龙主动妥协，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事来呢。
“你这么大声干啥?”
梅春兰娇声说道，同时用脚踢了一下丈夫的椅子。
“他要是安心做工程，把质量抓抓好，怎么会愁没有工程做?你说说，市里的这么多建筑，哪栋是天龙建设自己建的?又哪栋新建筑，不得天龙建设的影子?你别以为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虎视耽耽地等着呢。”
居长龙口中的“有人”，说的多半就是程戈和。
他最近心里不快活。建委易主，那是他与程戈和相互妥协的结果，也是为了不牵扯到小舅子和他自己，还能容忍。但，公安系统被程戈和抢了去，他是万万没料到的。现在起了连锁反应，程戈和在运江的发言权越来越大了。
“这个项目是赵长春谈来的，赵长春可不可以帮着说句话呢?”
梅春兰为了这个弟弟，也是拼了。
“你少掺合到这些事里头去！”
居长龙朝妻子两眼一瞪，起身进了书房。
梅春竹从居长龙这里没有得到准信儿，心头也很不得劲儿。出了姐夫家大门，忽然想起姐姐说的话，这项目是赵长春负责谈的，找到他，兴许还有点用处。于是掏出了手提电话。
“赵市长你好！我是天龙建设的梅春竹啊。”
“哦，梅总啊。”
“我有点事，想跟你当面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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