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寨魅影

  远在江京的郎君山很快就获悉了这些情况。他思来想去反复琢磨了好些日子,但始终也没有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天,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沉思,副处长何为山突然到了,这可是破天荒。
  何为山并非他线上的人,其叔父何津,军政部长,老头子跟前的大红人,炙手可热。仗着自己后台硬,所以,他一直在明里暗里跟自己较着劲儿,老想着法子要取代自己。对此,郎君山心知肚明,但都淡然而过。
  何为山,中等个子,胖乎乎,圆脸,一颗精光精光的圆脑袋,鳄鱼眼,特务处三座大山之一。
  除了他和郎君山之外,特务处还有另外一座山,叫战山,也是副处长,高个子,身材魁梧,方方正正,剑眉大眼,虽说不是郎君山心腹,但相处十分融洽,绝非何为山同类。
  这三人号称特务处的“三国演义”,既互相掣肘又互相依存,缺了谁都不行。
  郎君山瘦瘦削削,白白净净,瘦长脸上挂着一副漂亮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镜片后面,那双目光却是秋水碧潭,深不可测,不怒自威,谁见谁惧三分,是名副其实的“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人称“郎飞刀”。
  如果说郎君山是个狠人,那么何为山就是一只“笑面虎”。在他胖乎乎的脸上常年挂着一丝笑意,见谁都打着哈哈,如果哪天要是不笑了,那就意味着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因而,人称“笑一刀”。
  而相比起来,战山则比较温和,精明干练,老谋深算,走一步看十步,凡事留余,手上从不沾血,还时不时地帮着郎君山出谋划策,可算是特务处的“小诸葛”。
  何为山突然主动登门,令郎君山目光一亮,更是惊奇。
  在他看来,这人指不定又要憋什么坏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为别的,只为找别扭。
  郎君山一见到他就觉得别扭。但别扭归别扭,面子还得撑着。两人既没撕破脸皮,一起相处,那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得十足。
  因此,从他迈进门后,郎君山就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招呼,让座,沏茶,亲亲热热地寒暄。闲聊一圈后,两人这才聊到正题上来。
  “先是云川峡,再是虎背坳,连闯两道封锁线,不费一枪一弹,行动迅速,手法专业,来无影去无踪,这该是一支怎样的队伍?现在又去向何方?要去执行什么任务?目的地在哪?何老弟,说说看,依你之见,这共党意欲何为?”
  其实,何为山也正是奔蜜蜂行动队一事而来。都是搞情报的,更何况他亲叔还是军政部长,没啥能瞒得住的。既然奔这事来的,自然是他先开口,但被郎君山给抢了先。
  何为山并不为此而惊讶。二人都是情报老手,披上块狐狸皮都是个人精。尤其是郎君山,说话时,不显山,不露水,漫不经心的。
  何为山此行的目的本意是要打探情况,看看能否从郎君山这儿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然后回去再下番功夫好好图谋一番,希望借此事搞出些动静来。动静越大,好处越多。
  郎君山到底是处长,掌握的情况比何为山要多得多。
  然而,这郎君山似乎故意要给他难堪。这一连串反问,把他给问晕乎了,只见他睖睁睖睁地翻着死鱼眼半天也没有吭声。因为,这也正是他急着要弄明白的。
  事情发生已有些日子了,由于信息量太少,而且又十分诡异。因此,无论是军政部门还是情报系统,至今也没人查个明白。
  到目前为止,这事情仍云山雾罩,神神叨叨,而且还被人一度疯传,都说那是一支幽灵部队。
  这郎君山还真搞不明白,何为山自然也是两眼一抹黑。
  犹豫片刻后,他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嘿嘿嘿嘿嘿地笑道:“这…郎兄,你考我?或许你老兄心中早就有谱了吧?不妨说来听听,兴许咱俩不谋而合呢?”
  老滑头!何为山又把皮球原封不动地给踢了回来,令郎君山心头不禁一沉。
  他蹙蹙眉头,暗暗骂了声后又马上轻描淡写道:“哪有,我也正琢磨着呢。这方面的情报实在不多,不好决断,不好决断。这不,老头子刚刚又在催问呢。”
  这话音刚落,突然间,从门外蒙头闯进一人来。两人都十分惊讶,立即将目光一齐投了过去。
  来人正是战山!见两人聊得热闹,他戛然止住,愣了愣神后,犹豫着要不要回头。
  见他突然出现,郎君山心里一动,马上招呼道:“战山老弟,你来得正好,真真是及时雨啊!我正要着人寻你,这到底是心有灵犀。来,快坐,我们仨一块品品朋友送我的新茶。”说着,慌忙起身沏茶。
  对战山虽然看不透,但郎君山向来礼遇有加,毕竟在明面上这人一直都向着自己。
  眼看自己要被郎君山这只老狐狸给将住,见战山突然不期而至,何为山心里也不禁乐了。
  他立即眉开眼笑地打着哈哈道:“哈哈!战山老弟,你来了,我俩正犯着愁呢。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一块合计合计。”
  其实,战山也正是奔此事而来。最近,到处风言风语,传说云川山中出现了一支幽灵部队,专杀国军将士,并且来无影去无踪,行踪神秘诡异,听着就瘆人。因此,他也开始坐不住了。
  在门外,他已然听了一耳,心中自是有了计较,人没落座,立马就单刀直入道:“处座,你不妨将这任务派给云清,她肯定有主意,更何况荣城那边,地下党已被一网打尽,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战山善会揣磨人心,他的这一番话正中郎君山下怀。
  因为,云清是他嫡系中的嫡系,不仅人能干,最受信任,而且荣城这次剿灭地下党她功不可没。
  所以,有什么难事好事,郎君山首先就想到她。更何况在江京,他的实力目前与何为山平分秋色,再也不能任其发展做大了。否则,自己的地位将不保。
  正愁没机会将云清调至身边,战山这突然一提可算是帮了大忙,他打心眼里乐了。
  但他仍不动声色,只接住话头故作犹豫状,而后反问道:“调她回本部?那怎么任职呢?本部可没有空位子等着她?”
  听闻要把这差事交给云清,何为山心中顿时冒火。这次主动来寻郎君山商议,其目的就是要将此事揽下交给自己的心腹许昌。而许昌又是本部行动队队长,更是掣肘郎君山的一把利刃。
  见郎君山犹豫,他马上忙不迭道:“是是是,云清在荣城干得正风生水起,调回本部不合适。再说,这大功臣回来不安个位子也说不过去不是?”
  说话间,战山接过郎君山递来的茶杯在何为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端着茶杯,揭开盖子吹了吹,然后浅浅地嘬了一口,咂咂舌笑道:“处座,好茶啊,好茶!这白毫银针可是绝品中的绝品,茶香回荡,入口甘爽,沁人心脾,在杯中屹立不倒,色泽如此鲜亮。好茶,真是好茶,许久没喝过了。嗯,我可得细品细品。”
  说罢,又浅浅地呷了一口,然后闭目仰脸一副陶醉兮兮的样子。
  见状,另外二人也端起茶杯一番细品。霎时,屋子里一片沉寂,谁也不再作声,只有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咻咻”声和咂舌声。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又被战山给打破。
  “处座,你不会给忘了吧?不是还有个特务科吗?特务处初创时,因为没有合适人选,特务科就一直空置下来。现在,何不趁此机会把特务科的班底给搭起来呢?一个偌大的特务处没有个特务科能行吗?我认为,将云清这一队人马给补充进来正是时候。这样,特务处就更加兵强马壮如虎添翼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战山这漫不经意的一席话令郎君山瞬间茅塞顿开,在他那僵尸脸上立马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然而,他仍不露神色,故作惊讶状,轻轻拍了下脑袋恍然道:“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掉呢?对对对,就这么办。为山老弟,你说呢?”
  这乍一听,何为山脸色立马一沉,心里又是一把无名火起,就连杀人的心也都有了,牙齿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前去一口咬死战山,但又不便马上发作,毕竟人家说得在理,并且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见郎君山发问,征求自己的意见便不好再硬顶着杠了,他只好阴着个死人脸频频点头道:“行行行,就遵处座的意思办。”说罢,恶狠狠地睨了战山一眼,那目光既阴鸷又狠戾。
  看情形,这战山应该是把他给得罪得彻彻底底,日后怕是要被这“笑一刀”给惦记上了。
  宁被贼偷也不要遭小人惦记,但战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淡然笑道:“行,我管家,这事就交我来操办吧”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天过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京城在曼妙的夜色中一片金碧辉煌。
  下班后,郎君山徒步走出本部大门。走了不远,在一僻静处,他警觉地打量下四周,然后挥手叫了辆黄包车。
  上车后,他闭上双目任由车夫拉着一路飞跑,穿大街走小巷,不久便来到京花河畔,接着踅身进了桃花巷,最后在一座偏僻小院前停下。
  这座小院挂着块“桃花居”的门头,院门紧闭,灯火阑珊,紧临京花河畔。
  京花河畔是江京远近最有名的十里长街。这条大街到了夜晚,霓虹闪烁,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更是江京城最繁华最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既古老沧桑又妩媚妖娆,烟笼梦绕,闲踏春风,浮生若梦,诗意横生。见到这一番景象会令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商女隔江唱闲愁,风花雪月无边归”的惊叹。
  站在小院门前,郎君山举目望着“桃花居”的门头瞅了好一阵子,仿佛在犹豫,始终迟疑不决,直到远处悠悠传来一串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声才拿定主意。
  于是,他上前敲门,院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轻纱蒙面,身材颀长,婷婷玉立,长发飘飘,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两人相视而立,默然无语。良久后,那女子才微微躬身颔首将郎君山给迎了进去。很快,在白花花的窗纸上映下了两道清影……
  二人腻腻歪歪地一番亲热之后开始嘤嘤低语。
  “据消息,可以肯定他就隐身在这支队伍里头。你明天出发,此番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寻到他。这是我早年布下的一枚闲棋冷子。但此人非常警觉,又十分执拗。在这世上,除了我,他不会听命任何人。但你务必要唤醒他,不管用什么法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唤醒他,并告诉他,是时候为党国效命了。”
  “是,职下定当遵处座指令,为完成使命而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说罢,那年轻女子微微挺了挺胸脯。接着,二人又头挨头地贴在一起相互咬了一阵……
  莽莽云川,十万大山,密林遮天,尤其是铁狼山,峰峦陡立,峥嵘险峻,葱葱茏茏,薄雾缭绕,轻烟弥漫,疑是仙居胜境。在这半山腰上有一座山寨,名叫铁狼寨。
  山寨十分神秘,清幽寂静,鸡犬无声,平时罕有人迹。
  这时,有一彪人马正徐徐朝山寨走去。这支队伍正是一度销声匿迹的常玉娟和她的“蜜蜂行动队”。
  闯过第二道封锁线后,他们在大山中又隐匿藏了半月有余。因为时机未到,他们不敢再弄出大动静来,若被人过早盯上将对行动十分不利。所以,他们暂时隐蔽在铁狼山东边的麒麟谷中。眼下时机正好,他们终于现身了。
  “凌飞,明光,你俩去探一下情况。”
  常玉娟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山寨一边招呼道。
  “是。”
  听到命令,二人同时应了声,而后立即飞身而去。
  他俩一个是侦察分队长一个是突击分队长,更是生死搭档。所以,每每侦察行动都离不开二人。
  靠近山寨后,他俩隐蔽在林子里观察了一阵,见山寨了无人烟,僻静空旷,便悄悄摸了进去。
  看情形这是一座苗寨。一色的吊脚木楼,依山而建,连绵成片,层层叠叠,杉木青瓦,平顺整齐。
  山寨背靠大山,寨子中央一溪穿流。俗话说,低一寸为水,高一寸为山,吉地不可无水,无水则气散,无水则地不养万物。有水代表着聚财,门前有水叫做“堂前聚水”,寓意着聚财。玉带环腰,这寨子真不简单!
  见寨子空空荡荡,两人甚是疑惑,老觉得怪异。尤其是凌飞,他更加好奇,压根儿就不信这是座空寨,于是,拿定主意要一探究竟。
  只见他纵身飘然飞去,但一路过去一连叫了十几户人家都令他非常失望。转完一圈后,他发现这寨子虽然了无人迹,但一点也不破败,不仅干干净净,而且井然有序,花木茂盛,清雅幽静。
  难不成这是修仙之地?这世间难道真有神仙仙境?二人甚是疑惑,于是,都揣着一肚子疑问返回了麒麟谷。
  回到谷中,二人把在山寨探到的情况一一叙说后,所有人都惊呆了,都说这是座鬼寨。
  刘小妹最怕鬼了。见凌飞说得有声有色,满脸神神叨叨,闻听那是座鬼寨后,不禁毛骨悚然,浑身不寒而栗,一个寒噤后,她喃喃低语道:“这也太诡异了吧,难不成真的有鬼?”
  天下无奇不有,自己竟会遇上这等奇事?这奇哉怪哉了!常玉娟断断不信鬼怪之说,但也一下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然而,要究其原因,恐怕一时难以明了,更没精力去纠结,因为天色已晚,大伙在大山中兜兜转转地转了好些日子,都疲乏极了,须尽快寻个安身之所歇息,再不扎营,怕是都要累趴下了。
  既然遇上座空寨子,管它鬼寨不鬼寨,不妨暂时借住一宿。于是,她挥了挥手对大家道:“同志们,咱们进寨子歇息吧,但要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进屋子。
  第二,不许破坏环境。
  第三,不许动寨子一什一物。
  否则,一律军法处置。”
  “可!”
  战友们一齐爽声应道,接下来一齐进入寨子,并忙忙碌碌起来。
  茫茫夜空,弦月惨淡,四周黑咕隆咚,一片沉寂。这些日子,因为疲于奔波,紧紧张张,自是乏极了,忙碌之后,大家沿街席地而卧,倒头睡下便直接进入梦乡。一时间,寨子里响起一片鼾声。
  人静月西移,星照梦渐入。然而,更深风起,一阵紧似一阵,似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嘤嘤呜咽,阴森森的,这山寨因此而变得越发的诡谲。
  子夜时分,寨子后山山口,两棵芒果树下,两名哨兵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山口。
  忽闻嗖嗖两声,像是空气的摩擦声,并在微微抖动,脑后顿觉一阵寒意袭来,冷飕飕的。二人心里一惊,相视一眼后刚要回头,但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随即身子一木像中了邪似的竟莫名其妙地同时歪倒地上不省人事……
  寨子西边,隐蔽在吊脚楼下的两名暗哨,一个背倚垂花柱盘腿而坐,跟前一堆柴火隐身,另一个匍匐在一堆稻草之中,藏身之处可谓隐蔽。
  然而,随着山口两名哨兵倒下,从他俩身后突然同时伸出一只手来,如同幽灵鬼手一般,未及反应便被紧紧捂住,来不及挣扎,两人瞬间身子一软头一歪全瘫了下去……
  紧接着,从后山飞出一道道黑影,全都一身黑衣,面戴狼面具,露出的眼睛幽灵般地莹莹发亮。而那一张张面具则张着血盆大口,一口白花花的獠牙,样子十分狰狞。行动时,个个身法诡异,速度奇快,如同鬼魅一般踩着鬼步,蹑手蹑脚,静悄悄的,没出一丁点动静。
  冲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头领,黑暗中,只见一个手势,身后,那一团团黑影立马嗖嗖扑来,迅速将营地团团包围,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而且一水的伯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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