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太歹毒

  经过一番救治,终于没有再死人了。除了五人死亡之外,中毒较轻的在陆陆续续脱离危险,比较重的虽然仍处于危险期,但症状也在缓缓减轻,体内毒素得到有效缓解。
  一阵紧紧张张的忙碌之后,和以往一样,又要安葬牺牲的战友了。面对死亡的威胁,大家心力交瘁,尤其是常玉娟,看着战友的遗体虽然强忍心中的悲愤,但眼角仍滴下了点点晶莹的泪花。
  安葬时,没有葬礼,没有送行的枪声,墓碑上也没有留下他们的名字,大家只有脱帽默然致哀,只有悲痛的目光,只有掩泪呜咽,只有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他们,包括他们的音容笑貌和名字,也许他们又会因为战友们一个个陆续牺牲或逝去而渐渐被人们淡忘。
  常玉娟再也不能容忍了。她已经调查清楚,因为这次中毒的战士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执行完警戒任务回到营地喝了预留在锅中的小米粥,然后就集体发病。
  这明显是有人下毒(因为曼陀罗粉末无色无味,混在吃食中凭肉眼很难发现,又尚无手段去证实,所以只能凭病症去推断)。而这下毒之人又绝非行动队的人,因为他们并非一天两天的战友,都是患难与共几经生死的兄弟。所以,这一定是外人所为,而且这下毒之人也必定是国民党特务。
  目前只有王冲一帮外人,这人肯定藏在他们中间,只是目前尚无证据。没有证据谁也不会认账。所以,把这帮人赶走虽然粗暴,但最直接最简单。如果不尽快摆脱他们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甚至有可能是对行动队最致命的毁灭性打击。
  下定决心后,她立马召开了紧急会议。在会上,她说了自己的分析和处置措施。听后,大家都颇有同感,并且一致赞成她的做法。
  林子山说:“土匪就是土匪,永远都没有底线,眼里只有私利,所以我赞成队长的办法。队长的分析很有道理,也符合逻辑。土匪不可信,这特务一定藏在他们中间,所以必须赶走。赶走了,麻烦就自然解决。”
  宋亚轩十分气愤,这次中毒事件若非他后果将不知有多严重,行动队几乎要损失一个分队,这些可都是精兵中的精兵,都是生死弟兄。
  因此,他强忍着悲痛说:“我不同意放他们走,并且要尽快揪出暗藏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丧心病狂的狗特务,抓住他碎尸万段!”
  刘小妹眼圈儿红红的。她至今仍未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战场是战士的宿命,在战场上牺牲并不可怕,是堂堂正正的死,是无畏的。最可怕的是死在阴谋之下,因为那样死,死得糊涂,死得窝囊,死得毫无价值。
  因此,她更憎恨特务。听了常玉娟的分析后,她的眼前一亮马上闪出一道人影,不禁脱口道:“是她?对,一定是她!”
  这话没头没脑,把在场所有人一下都搞懵圈了,大家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并异口同声道:“谁?”
  “林豆!”她斩钉截铁道。
  “为啥?”又是众口一声。
  “不为啥。不用理由,我一见她便觉得她就是特务。”
  林子山也马上接口附和道:“也是,这林豆的确邪性。她很不简单,绝非普通的农家女子。我跟她有过接触,一开始就发现她挺能装的,装傻,装甜,装纯情,装小白莲。其实,她就是一心机婊。”
  昨天,林子山已吃过她一回瘪了。在此之前,他还拿她当一头脑简单的乡下傻妹子看。
  经刘小妹这猛一提起,他顿时恍然,立马就明白当初林豆为啥要装疯卖傻地搅和他们。因为,她在帮王冲,并且帮得不留痕迹,不动声色,任谁也不能指摘她。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给耍了当了傻大头竟然尚不自知,林子山心中愤懑不已,直恨得牙齿痒痒,脸色也微微地涨红了。
  听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宋亚轩立马就坐不住了,他噌的而起迫不及待道:“是她?我马上带人去把她给抓了!像这样的恶女人,我一定要让她给我们死去的战友陪葬!”
  “站住!”见他转身欲去,常玉娟立即轻喝一声,然后沉声道:“坐下。抓人,证据呢?没证据就随便抓人,王冲这一关能过得去吗?对她,我们必须要慎重。这王冲毕竟是土匪,土匪最讲义气,你抓他的人他会跟你拼命的。目前,我们还不能跟他撕破脸。那样,我们会多一路敌人。”
  “这人不能抓,难不成这同志们的就不报了?”宋亚轩心中十二万分的不甘。
  “除非有直接证据,否则,这仇还真就报不成了。但我们没有时间去找证据,更没有时间去纠缠。因为任务最重要,不能因为报仇而耽误任务的执行。所以,当前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赶走,莫要让他们成为我们执行任务的障碍。”
  荣华向来话少,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一直都冷眼旁观不曾吱声。听队长又把问题扳回到原点,这时,他开口了。
  “赶不是办法。今天我和林指导也派人赶过几次都没能成。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悄悄地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等他发现也来不及了。”
  “行,也只好这样办了。具体怎么行动就交给凌飞他们。”
  不等大家再开口常玉娟就一锤定音了。这就是她的霸气,又或者褒义一点说,她雷厉风行,干脆果断,办事说话从不拖泥带水。说完,她起身调头径自走了,把大伙扔脑后凉快去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一点不假,但都给弄岔了。因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十五的月亮最亮,十六的月亮最圆。
  这话到底有几分正确?自己去考证吧。就像现在这样,挂在天空的月亮以肉眼可见的圆,但有些昏黄,跟昨晚相比,它的确不够亮,不够惨白,尤其是那天边还时不时地飘来一缕缕暗淡的云,月亮也因此而忽明忽暗。
  在它暗淡的时候,朦胧的夜色下,瑭李坡西边的林子里忽然飘出一条黑影,时隐时现,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像蜂猴一样,走走停停。
  不一会儿,黑影来到一垛土堆下面停下。这里离营地较远,偏僻幽静,连月亮也无法照拂,阴冷的山风吹着,吹得紫叶李枝叶瑟瑟作响。
  站在土堆下面,黑影眸光忽闪忽闪,一会儿仰望夜空,因为月亮被土堆挡住,所以只能看星群,星光点点闪亮,绚丽烂漫,像看万花筒似的,一会儿又眺望林子深处,树林因为月光而斑驳凌乱。
  正看得迷离,忽然,从林子深处传来依旧是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蠢货!你为啥要这样干?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想要逼我?”
  “呵呵!你害怕了是吧?嘻嘻,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石头’,你别再装腔作势了,这回只是给你一次小小的警告。这曼陀罗花咋样?味道不好受吧?可下一次就不是它了,兴许会搁点氰化钾的什么的,那样不就全死光光了,也包括你这块沉睡中的‘石头’……”
  “住口!你这女人心肠太歹毒了,不怕遭雷劈?”
  “呵呵!像我们这样的人,若是遭雷劈的话那不知遭过多少回了 ,现在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说着,黑影马上话锋一转,厉声道:“‘石头’,别以为当过几天共党就把自己当真共党,就学着共党那套,悲天悯人,把自己当救世主。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永远是党国军人。难道你要背叛党国?如果这样的话我马上回去据实禀明处座,看他会怎么处置党国叛徒。他什么手段我不说你也知道,兴许你比我更清楚。”
  “你……你威胁我?”
  “是,我就威胁你了。威胁你了又咋啦,你能拿我咋样?”
  “找死……”
  话音未落,林子深处忽然一声呼啸顿时一股厉风旋起,接着,一道人影冷森森地迎面扑来,只见他浑身爆出戾气长臂一展照着黑影的脖子狰狞而去。
  但黑影早有防备,见有人攻来,她足尖轻点娇躯一曲马上像柔软的缎带一样向一旁轻飘而去,从而轻松地避开对方凌厉的爪锋。
  见一击抓空,只见他身形又倏地一转如过山风一样反身而去,双爪一展十指如钢钉般地照着对方的面门直愣愣地扎去。
  黑影身形甫定,回眸一看,见爪锋又凛然而至,顿时爆出一身冷汗,慌忙双手一抬错腕护住,然后单足踮起展臂向后急速滑去,但对方双臂一展侧身单爪追着黑影急驰而去。
  见他不依不饶地缠住自己一时无法脱身,这种打法,久了,自己肯定要吃亏。于是,她眸光一闪飞身一转嗖地一下拔枪指去,冷然喝道:“住手!再这样老娘的枪子可不认人了。”
  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突然狰狞地逼住自己,他倏地一惊慌忙顿住身形,然后猛一提气足尖一点纵身飞上土堆立住,背朝黑影冷声道:“行,要我帮你也行,但一切必须听我的,你不得再擅自行动。再说,他们已经怀疑上你了,如若轻举妄动,被他们逮个正着,休怪我不再帮你。”说完,飘然而逝。
  见对方终于软口,望着对方消逝的方向眸光忽闪。许久,她摘下面罩扬脸长吁一声,而后嘀咕道:“哎呀妈呀,都快累死老娘了。这家伙真是个硬茬,不过我喜欢。嘿嘿!”
  黑暗中,黑影邪魅地笑了笑。不错,她正是林豆,郎君山派她过来跟长期潜伏在红军队伍中一个代号叫“石头”的特工接头。
  这正是郎君山最狡猾之处。他从来不会将宝押在一头,不出手则可,一出手便几路出击,确保万无一失。
  这次,他一方面派云清负责正面围剿,另一方面又派林豆过来启动自己早年布下的闲棋冷子,足见他对此次行动的重视和志在必得。
  云清一举荡平荣城地下党组织已为他的功劳簿添上了精彩一笔,如果这次再一举剿灭共党的这支武装力量从而一举粉碎他们恢复和重建荣城地下党组织的企图,这无疑又是大功一件。这样,日后在老头子跟前可以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了。
  而此刻,郎君山已收到潜伏在红军队伍中另一名特工的情报。这名特工代号“蟒蛇”,两年前才潜进红军队伍。
  这情报也证实,共党派出这支武装力量的确是直奔荣城而来,但详细情况究竟怎样,由于他级别不够而无法查实,只知道共党对此次行动保密等级极高,由共党三号人物直接指挥。
  坐在沙发上,搁在茶几上的茶杯袅袅飘逸着一缕缕轻雾般的热气,郎君山一手举着密报紧锁眉头仰靠沙发眯缝着双眼一直愣愣地盯着,仿佛要从这薄薄的纸片上抠下所有的字一样,而另一手则紧捂着胃部。
  他胃痛病犯了,但胃疼又抵不过心闷。此时,他心里郁闷极了,因为前几天收到云清发来的电报,报告说围剿行动一点也不顺利,共党这支队伍滑溜得跟泥鳅一样,几次都揪住尾巴了,但刺溜一下又脱手而去。
  云清还报告,这次遇到的对手足够强大,是她进入特务处以来罕有遇见的。不过,还应付得过来,目前正在全力追击,并且已作好周密部署,指日定将这股赤匪荡灭。
  尽管云清给了颗定心丸,但他仍忧心忡忡,在为她暗暗地担忧。不过,这心里仍是笃定。因为他还有林豆这张王牌。一想到林豆,他嘴角轻轻地扬了扬,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根据这份情报所反馈的信息,他心里顿时了然,明白这一回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原以为共党只是派出一些轻量级的人物。如果那样的话,他大可以放开手脚让手下去博弈,去拼杀一场。
  可现在不同了,既然这一切行动都是由共党三号人物所主导和亲自指挥,那么,这就意味着自己将又要与他对弈一场了。
  因为他们是老对手,曾在荣城进行过无数次较量,虽然自己屡处下风,但对方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既然是老对手做局,这分量肯定不轻,也难怪云清她会出师不利。因此,他稍稍宽下心来,不再去纠结云清为何会失手的事情。虽然如此,但心里却仍在思虑,在想着要如何充分发挥好自己手中另外一张牌的作用。
  也不知她目前的进展如何,还顺利吗?忽然,嘴角猛地一阵抽抽,他不由得再一次紧锁眉头,并微微地蜷缩着曲起身子,手紧紧捂着胃部咬了咬牙……
  正在这时,何为山突然一头扎了进来,并大嘴咧咧道:“哈哈!处座,据说云清又斩获颇丰啊,你必须请吃一顿。”
  见他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郎君山蓦地一惊,急忙收回思绪挺身坐直,并慌乱地掩饰自己,一边强装笑脸一边心里暗暗啐道,妈的!我怎么就忘记关门了呢?这匹夫肯定从哪得到什么消息调侃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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