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路边的佛子不要捡(完)
大概没有人喜欢被人逼着往前走。
明梨尤其不喜。
但她能怪心怀苍生的佛子吗?
呵,她真能。
或许佛子真的伟大,能抛却私情以身殉道,但对他人的评价本就是主观意义上的。
她起先看着他,只觉得他是个好人、觉得他正途坦坦。现下被牵扯上了,却觉得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
当然,她也可以放他去死。
无非再花个百年。
但。
她会吗?
呵,她不会。
来世同样是未知,她始终觉得,睡个百年千年,比再被气一回好。
暴躁可不是个好东西。
破庙被一柄铁剑凝结的结界覆盖在内,比起用在浮屠山上的甚至更厚实些。
明梨抬头看了眼远处已完全被内里妖气染成黑绿色的结界,摸了下自己被挠破的脖子,气息稍稍平稳。
她身上唯一的痕迹也只有这里而已。
佛子乖的很,手放在她身上,却连抓她一下都不肯。
这唯一的一下,还是受了刺激。
而后被他看见,愈发逆来顺受。
几天下来,愣是没反抗一下。
好气得很。
……
神石别的不大清楚,三途水却是清楚的。
天方有一条河,名叫三途河,是条毫无波动的死河。
其河水可消解万物,同时也能炼化兵器。
它家小主人有把刀,就是三途水炼了千万年炼出来的。
虽然用那种恐怖的东西炼兵器有些荒谬,但正神也这么说,所以天方通传,唯有修得神印的真神,才能靠近三途河不被消解。
而现在,三途水跑到了别的位面天上,别说是一池,就是一捧也能将这方世界消融殆尽。
神石觉得畏惧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期盼。
它并不清楚三途水对于神来说是什么,再加上明梨表现的不算严肃,它甚至想认真看看,小主人怎么驯化三途水。
然后,它就看见明梨愉快的爬上了浮屠山,把满脸阴郁的余苏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顺便不带任何商量的拽住祂的衣襟。
“一起。”绝对不是友善的邀请。
余苏一愣,苦笑。
“一起做什么?这大阵停不下来。它会把本源抽干大半,你已经没必要出来了。”在祂原本的计划中,这是下下之策。
明梨却笑,“怎么停不下来,你去死,不就能停下了吗?”
“还是说,你怕死?”
余苏当然不怕。
祂那蛇瞳朝向天际,突然问,“你知道古神怎么消失的吗?”
“猜到了。”用这种烧本源的方式应对天灾,那群古神毫无疑问是上一批因世界本源消失灭亡的存在。
这个世界支撑不了渡劫存活。
而这次烧过去,或许元婴往上都得死。
祂把这具身体当做本源转化为妖力的媒介,已经强行跨越大乘到了渡劫,不管这本源烧不烧,祂都会消失。
所以,谈什么怕不怕死。
至于世界意识死了世界变得一团糟之类的,祂也早已经留下了后手。
祂照旧是看向剑宗的方向,顺着女孩的视角,他看到了很多。
然后,方才把祂胖揍一顿的人笑了一声,“不怕就行,我上去以后,你死吧。”
“死得好看点,不然,就拿水把你家淹了。”
“……”
……
晨曦破云。
破败庙宇内蛛网密布,灰尘从屋顶缺口抖落下来,带起阵阵低咳。
模样漂亮的和尚靠着墙壁,缓了许久眼前场景才恢复,是意料之外的陌生。——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他分明才进天枯境。
可这里,似是俗世。
他撑着墙壁起身,腰腹部与某处带着细微的不适,与之相随的,是轻微的饥饿感,他下意识伸手按了下胃部,还未想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眼尾便有什么落了下来。
他拭了下。
猜测是风沙迷了眼。
同时,他又忍不住担忧。
他未入天枯境的话,此般正邪两斗,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佛子叹息,本能的从袖里乾坤摸出竹笠戴上,撑着锡杖走出破庙。
外界恰巧有许多百姓背着行李走过,口中碎碎念着什么天生异象妖邪祸世,见到装束显然不简单的佛子,没忍住凑上去。
“圣僧,敢问,那灾祸可是结束了?”
佛子微愣,半晌,才回,“若施主说的是东南面的异像,应当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他究竟睡了多久,竟连秘境出口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东南……哪儿是东南?
咳,不管,结束了就行!
于是百姓安心,乐呵呵往回走。
佛子也行了两步,后知后觉,修为已至合体中期。
他眉头下意识皱起,赶回无妄殿。
无妄殿一片愁云惨淡,等到外边洒扫的小和尚看见他,气氛才骤然一变,什么都顾不上,扫帚一丢,毛毛躁躁的往里跑。
“长老!长老!佛子回来了!”倒像是喜极而泣。
并不觉得自己很久没回来的莲生觉得讶异,顺手将扫帚扶至一旁,等到住持与几位长老都迎出来,细致的查看他的情况,他才迟疑着开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住持喜极而泣,“倒没什么大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东梨剑君呢?是不是也回剑宗去了?”
“浮屠山的异像消失了半月之久都没见你二人,我们还以为……”
默然片刻,佛子眉头再度微皱,打断他们的话,“浮屠山?东梨剑君?师父在说什么?”
他那模样不像作假,住持问了半晌,才发觉他的记忆停留在十一年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最后,只能叹息,“忘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先休息,之后的事,便由守元同你细说。”住持朝着浮屠山的方向作了个礼。
佛子便也看向那侧。
天空中云层微散,有些黑压压的,大概要下雨了。
他下意识拨了两粒佛珠,指尖突然碰触到一块黑玉,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疲累。
是一种空荡的疲累。
不过,既是失去了记忆,倒也正常。
他垂眸,下意识压了压腹部。
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才缓慢将手收回,跟着守元入了禅房,细数十年来的桩桩件件。
听了半晌,某个名字亦清晰起来,“既然我同东梨剑君一同失踪,她又在何处?”
守元看他,摇头。
“不知。”
莲生腹中骤然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