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说的就是你！（合章）
众人兴趣再一次被他勾起，忙催促他赶快说。
郭向北想了想问出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你们自己又会在未来中扮演什么角色？大家先说说看。”
“当然想过，我想回城进厂当一名工人。”
“我想回城去百货商场当一名售货员。”
“我想回城后继续考大学，毕业后去机关单位上班。”
“我想回城去国营饭店当厨师，每天吃的饱饱的。”
“......”
众人七嘴八舌眼睛里全是憧憬和向往，所有人，除了没开口的庞斌和李国昌外，没有一个不想回城。
“李队长，你怎么不说呢？”
郭向北看着李国昌问道。
李国昌叹了口气，“愿望和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很难做到。”他没有说出“残酷”这两个字，但大家的热情却被他这句话给浇灭了。
是啊，回都回不去还谈什么未来。
他们所向往的未来在城里，而不是这片吃不饱饭的黄土地。
郭向北点点头：“理想距离现实确实很遥远，但这不是我们放弃理想未来的理由。我们都想回城，那里有家人，有工作，有未来......那里才是我们能实现理想的基石。那么我就讲讲我为什么会改变，或许听了我的故事你们也会有所改变。”
他的话得到一致点头赞同，众人认真看着他，想听听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昏迷后，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奇特的旅行。我看到年幼的自己蹒跚走路，看到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他们每天无论再忙再累都会过来逗逗我，和我玩，给我讲故事，给我做玩具。爷爷伯伯带着我去机械厂教我认识那些冷冰冰轰隆隆的机器，甚至教我怎么操作......我很聪明，听一遍就能记下，看几遍就会操作。我的童年是快乐的，长辈赞不绝口、老师表扬鼓励、我在六岁就学完了小学知识开始接触初中知识。六七年的一天，我们家突然就天塌了......”
郭向北像是完全沉寂在回忆里，讲述着自己童年经历的往事，大家也都被他的故事吸引。
“先是那些我不认识的叔叔们冷着脸冲入我家问话...，后来是那些年轻的哥哥姐姐冲入我们家打砸......我和母亲被关在阴冷潮湿的小房子里饿了三天，我昏迷了三天。对我来说那是一段最为黑暗的时间。
有人随口说了一句我父亲“疑是叛逃”，就有人跑到街道把这四个字写在我家档案上。
多么可笑的莫须有罪名！
他们批斗了我们全家一个月时间，我们没有屈服，从我爷爷奶奶到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父亲会叛逃。这不是自我保护，而是基于一个根正苗红的革命家庭教育的基本信念。
是干了一辈子革掵工作姥爷对女婿的绝对信任。
是全家对我父亲坚定如铁的革命意志的肯定。
是我母亲写下断绝关系书，还依然愿意为他守望一生的坚持。”
“当母亲抱着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说，儿子，再看一眼这里，记住这道门这个家。妈妈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但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来。因为这里有人一直在记挂你、等着你回来...”
话音落下，霎时就有一半女知青“呜呜唔”泪眼滂沱，郭向北说的又何处不是他们的故事。
此刻，感于郭向北母子的凄惨遭遇，“回家”瞬间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呜呜呜，我想家了，去年回去我弟弟都不认识我了....”
“我想我妈想我妹...呜呜呜...”
“我都两年没回过家了，呜呜呜....\"
“.......”
高青青哽咽道：“向北你继续说。”
郭向北道：“就在母亲说完那句话后，我从昏迷中醒来，我抹掉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突然发现自己这十一年来活的就像一坨狗屎。我忘记了她说过的话，我忘记了曾经那个温暖幸福的家。
我这些年害怕别人说自己的父亲疑似背叛，害怕看到别人歧视讥讽的眼光，我就像一只将爪子磨平，给脑袋套上铁笼的野兽，企图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愚蠢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无害、而博得别人的同情和接受。
多么荒唐可笑。越是软弱别人越是会欺负，自强者才能强于人，我自认聪明却连这个道理都没领悟。
如果一直浑浑噩噩蹉跎下去，我将永远没有未来可言。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开始改变。我决定重新做回自己，我要带着母亲回家！我的未来绝不会局限于脚下这一小方土地，繁华热闹的城市才是我应该奋斗的地方！”
郭向北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积郁埋藏在心底的所有遗憾和自责。
他环视一双双若有所思的眼睛道：“既然我们都想回家，那就不要怨天尤人。去努力，去变强。四人榜被打倒后，这两年政策一直在往对我们年轻人最有利的方向转变，去年开始恢复高考，全国都在恢复生产，大量工厂开始招工。这些都在给我们青年一代创造回城的机会，只要大家有所准备，回城并不遥远，或许，就在眼前。”
听到这话大家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各个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王济民突然说道：“向北同志，你说的大家都知道，也经常讨论。但是去年参加高考之后大家都知道太难，竞争又大。许多人连初中都没上过，短时间这条路走不通。而且每个人只剩下三次参加高考的机会，所以今年才七个人报名。你现在上了班，接触的人多见识也广，你帮大家分析分析，还有什么办法能回城。”
众人纷纷点头，虽然说高考对知青并不设学历限制，只要有信心就能报，但是这里有信心通过高考回城的连一个巴掌都不满。
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郭向北想了想，道：“我和你们都一样，多年来就在这方圆不到一百公里转悠，甚至还没你们去过的地方多。不过最近看了不少报纸，了解的政策动向可能比你们多一些，有点个人看法，你们愿意听，我就说说。”
“先说招工，就近而言这片土地厂子小，单位少，土生土长的都安排不过来，到你们这里名额就更少了。
最大的希望还是在大城市，尤其是首都和沪市。首都就不用说了，周围工厂云集，几万、几十万人的大型工厂比比皆是。
沪市作为一座重型经济繁华的对外窗口城市，去年的经济生产总值就占了全国经济生产总值的五分之一，其生产能力和工厂数量可想而知。我在报纸上看到好多工厂快速恢复生产，很缺人。而这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因为这里在坐的不是来自首都就是沪市，具有进厂的先天优势。
想通过这个渠道被招工回城的，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写信给家里，让家里帮忙找门路。这个办法我估计大多数人都用了，但是由于兄弟姐妹众多或者其他原因，家里很难操作。另一个办法有点莽撞，虽然机会更大，但是...”
郭向北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犹豫，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看得大家急的不行。
第一个办法除了个别家庭情况特殊的，都给家里写过信了，可回信并不乐观。他们几乎都觉得无望了，没想到郭向北竟然说还有一个机会更大的办法，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眼见他卖关子，作为知青队长的李国昌忍不住了。如果能回城他还去争什么没有编制的小学老师，一年的工资都不如工人一个月工资，回城却依然遥遥无期。
“向北别卖关子好不好？快说啊，大家都等着听呢。”
李国昌为了表示亲近，直接连姓和同志都省了，他这话一出口，其他知青纷纷催促。
“向北你急死人了，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都是自己人，我们都是来自首都和沪市，你卖什么关子啊？”
“来来来，我给您倒水了，润润嗓子咱别停。”
郭向北拍了一下缑四海假模假样作怪的手笑道：“去去去，你的理想是厨子，人工厂不招。”
缑四海嘿嘿笑道：“谁规定厂子不招厨子？那些万人大厂子哪个没几十号厨子？就我这手艺去了，厂长指定拉着不让走你信不？”
众人被他逗得乐呵一笑，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郭向北。
“唉！”郭向北叹了口气道：“我这其实不是办法，是通过看到报纸上一则消息想到的主意，成功性很高。
但是这个办法一旦泄露出去我必然遭到反噬。别说大队，就是公社和县上都保不了我。你们这些人我当然都是信任的，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有人还准备害我，所以我想当面问问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众人大惊，也有人勃然色变。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互相打量时，郭向北目光瞬间变得犹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向眼睛躲闪的庞斌。
“别看别人，庞斌，我说的就是你！”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直接喊出名字，庞斌脑子翁的一下就慌了。
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但他只给李国昌一个人说过啊，郭向北是怎么知道的？
不由的就将目光看向李国昌，旋即他就发现李国昌眼睛压根看都没看他，心中顿时有些绝望。
一定是李国昌出卖了他。
郭向北已经提前说明他要害人。这么严重的指控一旦落实，虽然不会有牢狱之灾，但他将彻底自绝于知青行列，被人厌弃。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庞斌结结巴巴指着郭向北，慌乱的硬着头皮站起来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害你？怎么可能呢，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我从不害人！我只是...我只是讨厌你，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一众知青瞬间明白了什么，毕竟庞斌追求李卫红这事大家都知道。
高青青看了看两人道：“向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庞斌对你有怨气大家都能理解，可要说他害人那不太可能，他没那个胆子。”
郭向北冷笑道：“他胆子可不小，人家要给公社和县上写举报信呢。告我贪污公款盖房子，家庭历史有问题，年龄作假没资格被招工，还要告我乱搞男女关系。庞斌，我就纳闷了，就因为我和卫红姐好了，你就这么恨我？”
庞斌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他结结巴巴想努力为自己辩解，说出口的话却无比软弱和愚蠢：“郭向北你，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我没写举报信，真没写我不骗你的，不信，不信你问李队长。”
他这已经是不打自招了，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又看向李国昌。
郭向北伸手制止要站起身的李国昌，对着庞斌冷笑道：“你别扯李队长，人家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才不会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想过隔墙有耳？赵赖子已经将你的话满村里嚷嚷了你知道吗？
说实话，你那些所谓的罪状，不会对我起到半点用处，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你告！
你以为现在还是前几年？一封举报信就能让人身处死地？
你是不是觉得你家里已经给你走通了门路，即将回城所以可以随便撒欢？就是招工信来了，那也要经过组织批准审查！”
庞斌彻底懵了，惊恐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城了？”
众人闻言“轰”的下子炸了，庞斌真的要回城了！
好一个二皮脸，都知道自己要回城了，不但瞒着大家，还整天苦大仇深的叫唤怎么回城。
合着这是在给大伙演戏呢？
瞬间，那种强烈的嫉妒和不忿就爆发出来，凭什么他能回城我不能回城！
“庞斌，你这就不对了啊，你回城就回城临走还要给人向北来这么一下，太缺德了吧？”
“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李卫红没看上你我还觉得她太挑，现在看来人家分明就是火眼金睛把你给看透了。组织要是让你这种人回去就太没天理了！”
“庞斌你这一天天的混在我们这些回不去的队伍里是什么居心啊？不会也想临走时给我们来封举报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