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受命监国

  “快,快传!”
  孙太后激动,展开折子的手都有些发颤。
  结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襄王殿下折子写得很长,遣词造句里也特别讲究,字里行间都满含真切。
  但中心思想也就那么几句:多谢皇嫂抬爱,但大宗在没有小宗僭越的道理。再者郕王人在京城,且年少有为,足可以托付……
  极力推荐郕王朱祁钰,并提议招募勇智之士,营救皇上。
  除了没提议立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一切都与朱祁钰梦中情景别无二致。
  太后哑然,群臣们却激动了。
  当即跪地请命:“襄王殿下所言极是,臣等也请太后娘娘早下决断。诚如您所说,圣驾未归,朝务却不可久旷。”
  上次这些人一起跪地,还是请清算王振党羽的时候。
  然后就在这午门,朝议之上。一群朝臣无诏群殴,生生当廷打死了马顺等三人。
  那疯狂与暴力劲儿,吓得孙太后噩梦连连。
  现在看他们再度众口一词,她都忍不住有点心有余悸。
  毕竟饶她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一路逆袭,惑得宣宗为她无故废后。但面对的都是后宫阴私,鲜少涉及朝堂。
  哪曾想着还有这等满朝文武齐动手,把锦衣卫指挥使活活打死的事?
  恐惧是一方面,再有就是别无选择。
  襄王那句大宗在,无小宗僭越之理不但自己拒绝,也堵死了孙太后再寻旁人的路。
  让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命郕王监国。
  跟朱祁钰梦中一样。
  只是现实中,襄王不但不接烫手山芋,拒当工具人。还未请立皇长子为太子,省了他好大的事儿。
  看来,那位皇叔虽无意掺和皇权争斗,但也一直注意着京中动向啊!
  时刻掌握第一手消息。
  嗯,他也得学起来。
  再不能像梦里的代宗一样,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
  以至于废个太子得贿赂群臣,临终欲托孤,结果托孤的那位转身就成了夺门之变的主力。
  想想就窝囊得慌!
  思忖间,太后已经再度嘱托。望他能在这危亡之际挑起监国重任来,保大明江山无忧。
  朱祁钰端端正正跪下:“母后慈命,儿臣敢不祗承?您放心,儿子定然上承您慈命,下听百官意见。群策群力,上下一心。好好帮皇兄监国,守护住大明,争取早迎圣驾回京。”
  眉眼真诚,语气笃定。
  十足十的好弟弟、好儿子与好臣子模样。
  不但群臣赞誉,连孙皇后心里都是一松。然而紧接着,人就被架到了火上。
  如郕王殿下所言,如今逆党已经处置完毕,正该朝野一心以防贼兵的时候。圣驾亲征前,带走了京城近九成兵力,现在京城羸马瘦卒不足十万。
  而现在可没有梦中所见的内长城。
  一旦贼兵拥着圣驾过了居庸关、紫荆关,偌大京城就再无屏障。
  只有九门可守。
  京城但有闪失,则大明危矣。
  为今之计,该请太后亲下懿旨,传令各地守将。再见到圣驾、接到圣谕等,不问真伪尽皆拒之,免堕奸计。
  对此,孙太后当然抗拒的。
  可群臣积极响应,都觉郕王此虑在理,实在不得不防。
  至于圣驾安危?
  于谦直言社稷为重,君为轻。为大明基业故,便皇上知晓也会理解我等一片苦心的。
  这就纯给朱祁镇脸上贴金了。
  什么江山社稷,在他眼里都没有自身安危重要。要不他也不能三临宣府,再次大同。以天子之尊为敌军叫门,为敌军讨赏。
  但臣不言君过,怎么也得给留个遮羞布。
  孙太后无奈,到底还是下了这懿旨。
  但想想这旨意下达后,儿子归国之路会怎么难上加难后,她又忍不住哭晕了过去。
  爱子之深,但为了大明江山而委屈决绝的姿态,当即收获了许多朝臣好感。
  朱祁钰更泪洒当场:“难为母后了,本王与朝臣并天下百姓,以至于后世史书都会铭记她老人家的大义与付出。”
  有他带头,群臣当然更赞不绝口。
  恭送凤驾回了慈宁宫,请了太医诊脉后,朱祁钰还当即表示圣驾北狩,太后日日悬心。数度哭晕,以至于凤体违和。
  现在他受命监国,合该接过这些重担。
  与朝臣上下一心,群策群力,争取早日迎回圣驾。无甚紧要事情,就别惊扰太后凤驾了。
  啊这……
  郕王殿下虽满眼真诚,所言也都在情在理。
  可隐隐约约的,怎么就有点要架空太后的意思呢?
  不不不,不会的,一定是他们想多了。
  毕竟殿下以往虽然名声不显,但自从圣驾北狩后,所言所行却十分忠君爱国,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稳固大明江山,是个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好王爷。
  又对太后尊敬,与皇爷手足情深。
  日前才在太后驾前求情,救了激动之下行为失当的朝臣们呢。
  他们怎么能这般揣测?
  实在太不应该了。
  太后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如是想着。
  将他们这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的朱祁钰笑,以监国王爷身份施礼。让所有人等务必仔细伺候太后,娘娘但有好转立即使人通知他。
  交代完,他就重又回转午门,做了监国后的第二桩事。
  升兵部侍郎于谦为兵部尚书,提督各营兵马。
  没有午门血案兜底儿的恩情与魄力,朝臣对于谦的认同度显然没有朱祁钰梦中那么高。连于谦自己都有些忐忑,恐力有不逮,辜负王爷信任甚至误了大明江山。
  朱祁钰微笑着走下丹墀:“廷益不必过谦,先帝在时就对你多有赏识,说你是社稷之臣。此前你所提诸言也都振聋发聩,切中要害,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谦抖了抖唇,还待再说些什么,却不防朱祁钰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国家危亡之际,朝廷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还望廷益能尽展其才。”
  匡扶社稷,固守河山本就是于谦心中所愿。
  现在被如此重托,他哪里还抗拒得了?
  当即含泪跪下:“王爷错爱,微臣敢不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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