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匆忙出征3
这天大约在傍晚的时候平时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却十分的稀少，两辆黑色的卡迪莱克工坊生产的双马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南城的那条叫黑巷小街。小街两边的建筑陈旧不堪，街道两边污水横流，空气中充满了腐臭的垃圾味道。
“皇城还有这种地方？”埃德温国王问道。
“当然陛下，再繁华的城市都有阴不见阳光的贫民窟。”对面一个女人回答道。这女人一袭漏肩黑色蕾丝长裙，内衬猩红色的衬裙，头戴一顶黑色鸵鸟毛纱帽，显得阴郁而又邪魅。
“萨森爵士，我们下次御前会议要请皇城的市长先生来参加一下，重点整治一下这些地方的卫生。我可不想再引发一次大瘟疫。”埃德温国王不愿跟对面的女人讲话，转过脸跟边上沉默不语的内务总长萨森爵士说道。
“好的陛下。”可是萨森爵士天生就不爱讲话，只是简短的回答了一句。
那女人看出国王不愿搭理她，于是魅惑的一笑。转而对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说道：“首相大人，您来过这里么？”
坐在边上的正是国王的胞弟首相埃德蒙公爵。埃德蒙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确实没有来过，这次多亏您带我们见了世面。米莱狄女伯爵。”
“这里虽然环境差了些，但是有几家馆子的赛述菜和法拉逊菜味道非常好。以后有时间的话……我说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邀请您过来品尝。首相大人。我听说您对异域风情十分感兴趣。”说着米莱狄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埃德蒙公爵的胳膊。
“是……异域风味，我亲爱的女伯爵。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风情无福消受啊～”埃德蒙优雅的纠正道。
“哦～对，是风味。”米莱狄撇了埃德蒙一眼，黑色的眸子里散发着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这一带安全么？萨森爵士？”国王不想听米莱狄讲话，于是故意大声问起了‘正事儿’。
“我安排了内务省的两队人马，分别守住了那教堂的前后门。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好手，屋顶上安排了弓箭手，附近几个街口也布置了人手。请陛下放心。”萨森爵士简短的回答道。
“很好，那老巫婆通知了么？”国王又问。
“是的陛下，只说是有位贵族大人要来，其他的都没说。教堂内已经检查过了，那栋鬼房子平时也没什么人进出。兄弟们都穿了便衣，尽可能低调行事。”萨森爵士又回答。
“嗯，你办事我放心。”国王夸奖道，还亲切的用了‘你’而不是‘您’。萨森爵士点头回应。
车子很快拐进了窄巷，来到一座漆黑的建筑面前。这建筑修的甚是诡异，前面是四个圆形拱廊的石柱，教堂顶上是垒了一个圆柱形的‘塔’，塔的墙壁开满了空洞。由于年久失修这建筑看起来歪歪扭扭，实在让人担心它随时会坍塌。
建筑门口站了七八个青年，都穿着深色的袍子或者长斗篷。他们都佯装无所事事的在一边做事或者聊天，但眼神却没有盯在他们手头的事情上。国王下车看了看他们，又朝萨森爵士确认了一下眼神。萨森爵士于是挥了一下手，那几个青年便又佯装无事的陆续散去了。
教堂门口留了两个年轻人，他们分立左右拉开了教堂的小门。于是国王一行人走进了教堂。教堂内也是漆黑一团，虽然点着两盏昏黄的油灯，但根本不济事，国王几个人花了好一阵子才适应里面的光线。这时屋内的帘幕拉开，一个点满蜡烛的祭坛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祭坛上的蜡烛好想从来没有清理过，经年累月的蜡油把祭坛整个都快包裹了起来。
“欢迎您来～我的大人～”突然一个诡异的老妇人的声音在祭坛一边响起。吓了众人一跳。众人站定才看清楚，帘幕边的黑影中，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走了出来。
“哦～主母大人。”米莱狄认出了老妪，上前握住了老妪到处摸索的手说道：“主母，这几位就是我先前给您提过的大人。”
“哦～好～好～”说着老妪就往米莱狄说的方向摸索。
“主母大人是开了天眼的看不见世间，请让主母大人摸一下。”米莱狄解释道。
三个男人相互看了看，纷纷伸出了手。那老太太低着头走上来，脸深埋在兜帽的阴影之中。她伸出了一双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挨个摸了摸三个人的手。埃德温国王感觉自己的手就好像是被干枯冰冷的树杈碰触了一样。
那老妇呼吸声很重，就好像是铁匠铺里来回拉扯的风箱。她的手颤抖着摸完三个人的手，突然回身握住了国王的手。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是您要来问我吧？大人”
国王很惊奇，看了看其他两个人。说道：“喔…咳咳”国王刚一出声就破音了了他咳嗽了一下重新调整了声线说道：“喔，是的夫人。”
“啊～很好，您的声音很浑厚大人…呃…请随我来～”老妪转身便拉着国王的手往里面走。
埃德蒙公爵扶了一下国王的胳膊，摇了摇头示意国王不要去。国王伸手拍了拍弟弟扶住他胳膊的手示意没问题，于是就跟随着老妪往里面走。埃德蒙公爵和萨森爵士跟着就要往里走。可是老妪却说了一句：“啊～其他大人就在外面等好了。”
国王回头冲二人点了下头示意二人在此等候，于是就随老妪走到了帘幕后面。这是一个纯黑的用帘幕圈起来的小空间，就设在那蜡烛包裹的祭坛正后面。一束天光从教堂的天顶打下来，原来这建筑顶上所谓的‘塔’是用来透光的顶。这黑幕围成空间很小，只有大概一间小书房那么大。中间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大小的石床，两边各有一个圆形的石墩。
“躺到上面去吧，大人。”老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埃德温国王机械的走到石床前坐在了上面，石床非常的凉。国王自己看了看石床，这石床是用汉白玉大理石打磨成的。石床表面由于常年使用被磨的如同镜面一样光滑，石床侧面镂刻了很多浮雕，但是由于经年累月的使用，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图案了。
“请躺下去，大人。我去准备杯子。”老妪又说道，说着佝偻的身躯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帘幕。
国王很怀疑这老妪是否是真瞎，他总觉得这老妪能看到他似的。他把脚也放上了石床，头枕上了床头的石枕。仰面朝天看着天顶那高塔上镂空的墙壁组成的几何图形。
‘呼啦～’帘幕被掀起，老妪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拖着一个黑色木制托盘，盘子里放了一只粗蜡两只法兰撒拉逊风格的玻璃杯高脚杯。这种杯子杯壁是透明的玻璃，杯子底部和玻璃壁四个方向的棱是用银制成的。这杯子同样很旧，那银料已经氧化成了黑色，杯壁的玻璃也泛出陈旧的茶黄色。杯子一只是空的一只里面乘了满满一杯葡萄酒，那酒很浑稠一看就是街头巷尾就能买到的劣等货。
老妪捧着托盘走到近前，埃德温才发现托盘里，两个杯子中间居然还放着一把三寸多长造型诡异的尖锥！国王看到尖锥下意识的坐了起来，手扶住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老妪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依然淡定。他慢慢走到了石床前把托盘放到了石床上，自己坐在了石凳上。然后用嘶哑的声音抱怨道：“啊～抱歉让您等太久了，老胳膊老腿实在是走不动了。”
老妪说着把尖锥拿起来，蘸了些葡萄酒然后放在蜡烛上烧。嘴里还念念说道：“其实这种预言仪式应该行祭献礼的，古代的赛述帝王要宰杀羔羊，然后混合着鲜血饮下烈酒，再与女祭司进行‘神婚’。他们体液交融的时刻女祭司就能看到对方一生的片段影像。依此来预言王朝的兴衰和个人的命运。”
国王见老妪没有行刺的意思，把握住匕首的手松了下来。不悦的说道：“真是异教的传统，这行为对上主的亵渎。”
老妪继续烤着那尖锥，说道：“您说错了，大人。这种仪式在贵圣教的弥撒中也有体现，只是换了更隐晦的形式而已。别忘了，赛述供奉的主神提斯，就是圣教的上主嘉斯提，只是读音不同罢了，赛述也与尼尔兰本属一脉。可惜我现在老了已经不能举行这种神圣的仪式了，只能用其他办法。”
国王黑着脸说道：“一派胡言，什么‘神婚’，简直是渎神！”说着起身就要走，他不能想象和这么一个老太婆进行‘神婚’是多么让人作呕的行为。
老妪说道：“大人～请等等，还有其他的办法。”说着把烤的通红的尖锥插入了红酒杯中，尖锥遇水立即发出了‘呲～’的声音，帘幕内立即弥漫起了一身烧红酒的味道。
老妪举起托盘，说道：“请大人您喝了这杯酒，等酒劲上来用那尖锥划破手掌，让鲜血流进另外一只空杯子中！这样我喝下这血，就可以预知您的未来了。虽然只是片段的影像，但都是会注定发生的未来。”
国王听说不用‘神婚’态度有了一些缓解，但是饮下鲜血的行为也让他感到作呕。但预知未来的诱惑还是让他停住了脚步，他回身看了看老妪问道：“片段的影像，注定的未来？”
“千真万确，大人。”老妪抬起头说道。那干枯的下巴出现在兜帽下，涂成乌黑的嘴唇露出诡异的笑容。
国王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大的诱惑让他颤抖的伸出手，端起了那支盛满酒的酒杯。老妪满意的微笑起来，漏出满嘴黢黑的龋齿。说道：“相信天谕吧！大人！这是古老的仪式，我们可以通过神明的力量窥伺自己的命运！这点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大人！”她说着把托盘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缓缓的褪下了自己的兜帽，漏出了恐怖的没有眼睛的脸！！
那张干枯如同肉色树皮的脸上真的没有眼睛！本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用黑色的涂料涂抹成了黑晕，让空洞的眼窝显得更加深邃诡异。国王不禁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惊吓让他恢复了理智。他怒斥道：“该死的巫婆！渎神的妖物！我要烧了这魔鬼的殿堂！”
国王说着‘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了石床上。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杯子一下子在国王手中被摔得粉碎。祭坛前的埃德蒙公爵和萨森爵士一听道杯子摔的声音，第一时间拔出了匕首要冲进祭坛后的帘幕。
“等一下！大人们，这是仪式的必要部分！”米莱狄连忙抽身到两人面前喊道，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埃德蒙一把把她掀开，喝道：“什么狗屁仪式！”说着就要往里冲，结果又被米莱狄拼命拉住。
“大人！请相信我！”米莱狄拉住埃德蒙的手跪在了地上祈求。
听到外面的嘈杂，国王也没顾上手上的疼痛，一个分神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碎杯子的玻璃划破，殷红的血液从手掌中流出。
“啊～太好了大人！”老妪似乎是闻道了血味，不顾一切的绰起另一只空杯子去接国王手上留下的血。国王突然意识到老妪的行为，立即往后闪开了一步。‘噌～！’的一声拔出了匕首。
可是那老妪根本就没在乎对方的动作只是径自去接石床上流下的血和酒的混合液体。大概接了一个杯底，老妪贪婪的把杯中的红色液体一口饮下。然后口中叽里咕噜的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
突然！教堂内妖风四起，大风把黑色的帘幕卷的四处乱飞。国王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脸，帘幕外的三人也被那风吹得动弹不得，纷纷扶住身边的器物。可奇怪的是祭坛上的烛火却在风中摇曳的越来越旺。妖风持续的肆虐那佝偻的巫婆突然缓缓站起，整个人如同是青春恢复一样恢复了年轻的体态，那本来是眼睛涂成乌黑的地方迸发出亮蓝色的光芒。两颗如同明珠一样的球体在眼睛处的皮下闪闪发光！
国王被吓得往后只退了两步。只见那老妪的身躯也开始荧荧放光，整个人居然缓缓的悬浮了起来！同时身边的风越来越大，把帘幕卷得到处乱飞。祭坛前的风似乎更大，米莱狄、埃德蒙、萨森三个人被吹得直不起腰。守在门外的便衣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开门就要往里冲。结果一开门，被里面的风一下子吹飞了出去！大门‘哐～！’的一声被牢牢关上了！一帮侍卫立即从街角巷尾冲了出来，围了住了教堂大门想要撞门进来，可是不论他们怎么推门里面似乎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堵住，怎么都推不开。
这时塔顶的上突然投下超亮的光芒，那老妪的身躯已经浮在了空中有三尺高！突然那老妪张口讲话！声音雄壮浑厚，分明是个严厉老者的训斥，讲话的口音也带着古尼尔兰语特有的韵调：“龙德·埃德温·格兰特！吾乃汝之无上神明，汝有生之年将时刻痛苦相随直至魂归吾处才能安享平静，但汝之三子均被吾选中！吾将授与他们权柄与荣誉，匡复吾造物的荣光，代吾将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地上万国的君王必将跪拜他们，地上的万民必将称他们为帝王。汝且去北疆完成这宿命的巡礼，虽有苦难要去承受，但此乃吾计划的一部分！是吾对汝等的安排！去吧，完成这安排！”
说完，那老妪的身体光芒渐散，形体也恢复了佝偻和萎缩。天井上的光芒也突然散去，环绕帘幕的妖风也突然停止。那老妪的身体就如同一块破抹布一样从半空中掉在了地上。一切一下子停止了下来。
外面撞门的侍卫们一下子撞开了大门，七八个小伙一股脑的摔了进来。埃德蒙、萨森和米莱狄三人也赶紧起身冲进了祭坛后的帘幕。只见国王呆呆的站在石床边，手上流着血。老妪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躺在石床另一端的地上。
埃德蒙赶紧一个箭步冲到国王身前，掏出手帕为国王抱住了手上伤口，问道：“兄长！没事吧！”
米莱狄也冲到了老妪身前抱起老妪的头摇晃着喊道：“大神官！？大神官！？”
那老妪嘴角动了动，好像醒了过来。她嘶哑的说道：“米莱狄，黑龙之女，放弃吧。金龙将要降临…无人可挡…呕～！”话还没说完老妪便大口大口的呕出血来。
萨森爵士立即来到米莱狄身前蹲下，一手掐住老妪的腮帮，一手手指插入老妪口中一拔！拿出了一片碎玻璃渣。米莱狄和萨森对视了一下，然后气气的看向埃德温国王。
“她刚才抢喝了那碎杯子里流下的酒。”国王脸色煞白的说道。
“呕～呕～感谢主神的眷顾！借我来传达神谕，我，死而无憾！无憾…呕…呃…” 老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呛着血说道，可是还没说完就断了气。接着祭坛上燃烧的蜡烛，同时一下子全都熄灭了！
后堂内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几个人都不敢说话，气氛静得吓人。突然祭台前伸出几个青年人的脑袋，一个为首的问道：“萨森大人，需要神父或医生么？”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叫法医！”萨森爵士咆哮道，他的这帮手下拙劣的表现让他感觉在国王面前很丢脸。
“这里交给您处理了，萨森爵士。我有些不适，先行回宫了。”国王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然后疲倦的在埃德蒙公爵的搀扶下走出了教堂，身后却传来了米莱狄伤心的抽泣声。
兄弟二人坐上马车，埃德蒙小声问道：“要把这个邪教堂焚毁么？陛下。”
“不，埃德蒙。重修这座教堂，把……赛述秘教归册，今后允许自由信仰。和其他在册的异教一样，只收一成的异教税就好。”国王疲惫的说道，说完就扭身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