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疑雾重重 4
清晨皇城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凌晨6点皇城内白城南门随着御林军出操结束缓缓打开。这时早早等待在门口要进白城值早班的各类衙门的官员和书记官们纷纷收拾随身物品排队等待查验进入,人们熙熙攘攘的在大门右侧排起了长队,没人注意到一队披着宽大斗篷带着兜帽的骑手匆匆驰往了城外。这队骑手的骏马踏着晨露打湿的青石板道,沿着白城墙外的大道径直往西,经过了前日出事的大伍德堡和塔桥来到了龙溪西岸。又往前走了大约五法里,终于来到了皇城西大门。这里也是刚刚开门不久,进城的队伍排出去了老长,出城的队伍却很短。
大门口站岗的有三波人,分别是皇城州的禁军、本地治安官和昨天才增派的御林军。三波人里人数最多的是皇城州禁军们,他们有三个小队分别守在城楼和下方的楼门洞内外两侧巡逻站岗。他们穿着蓝灰色的军服外面套着棕色皮甲,胸前还披挂了法兰军通用的壳式胸甲,肩甲和护手有锁甲相连,背上披了蓝绿色的油布斗篷,头戴船型尖盔手里拿着长矛腰上挎佩剑。因为是皇城州的禁军,他们的装备比较崭新,所以军容也说得过去。但和楼门洞里面站岗的御林军比起来可就差远了,御林军其实也是禁军,只是他们不属于各州而是隶属于防务省直辖的部队,全称叫‘皇家禁卫军’。由于他们会身披仪仗用的红白相间的罩袍,因此也被称为‘红禁军’。‘红禁军’中大部分是充当‘军队宪兵’和‘内部保卫’工作的,只有第一营直接负责白城和皇室安全,因此被特别称为‘御林军’。这里站岗的御林军有六个,应该是来了一个小队两班轮替站岗。这些红禁军相比普通禁军而言装备可就体面多了,他们身上的盔甲是紧凑型的骑士甲,头上也戴的是紧凑型骑士盔,盔甲外面还罩着丝绸质地的红白相间的罩袍。手里的武器与禁军类似都是长矛和佩剑,只是工艺要更精致一些,长矛尖端还挂着红白相间的飘带。他们个个身材高挑相貌俊朗,一个个在门洞两侧站得如铁塔一般笔直。
负责查验过往行人身份的是一小队本地治安官,他们穿着黑色的治安官制服,头戴盔形呢帽披着黑色斗篷。他们分成两组在城门两侧查验着过往的行人, 跟前面两队军人比起来这些治安官们明显散漫了许多。见城内有一队骑手过来,两个有些慵懒的治安官迎上前来伸手叫停了队伍。其中一个嚼着烟草走到为首的骑士马前,随意的举手致意了一下打着哈欠说道:“昨日皇城内发生劫案,今日上峰有令查验所有出入人等。请阁下出示证明,卸下行囊配合查验!”
为首的骑手并没有动,他身后上前另一个骑手伸手从腰间的公文皮筒里取出一纸公文交给了那治安官。那治安官伸手接过来公文纸卷,一边绕开系在上面的牛皮线一边抱怨道:“哎,一看您诸位就是省亲返乡的骑士老爷,这要跟以前根本用不着查验。要不是昨天那几个毛贼想要劫财,哪里用的了这么大阵仗。”说着那治安官把脸朝后面的红禁军扭了一下,又面露难色的小声说道:“瞧见没,御林军都来了。兄弟们也是身不由己,请诸位下马吧!”
这时牛皮线也已经解开了,露出了上面红漆封泥上防务省的印记。“哎呦,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那治安官朝同伴撇了一眼继续说道:“还真是回前线的军爷。”后面的同伴马上点头哈腰的朝骑手们敬了个礼。
那治安官继续打开公文纸卷,眯起眼念道:“调令,酢令皇家骑士团第七副团长少将龙德.弗兰西.格……格兰……特……”念到这里那治安官突然感觉脊背发凉念不下去了。他赶紧鞠躬双手呈上公文喊道:“哎呀,殿下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是小的有意阻拦,是公务在身不敢怠慢啊!”另一个治安官也被吓了一跳,一看事情不对也赶紧上前鞠躬。
“好了!小声点。”只见那递上公文骑手训斥道,随后把公文收回卷好放回了公文筒中撤回了后面。
为首的那位骑手上前抬头,两名治安官一眼就认出了兜帽下的那张英俊的脸孔。俩人正要叫喊,只见为首的骑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唇上示意他们不要声张。两人这才憋住了激动的心情,边鞠躬边小声赔礼道:“殿下,小的没有接到通知殿下今日启程,万分歉意冲撞了尊驾。实在是该死,实在该死啊!”边上另一位治安官也跟着附和道:“该死,该死!”
“长官不必拘礼。今日行程紧急因此不宜声张,随我出行的是我的副官和阿兹狄人侍卫,没有外人,望阁下行个方便,放我等尽快出发。”弗兰西俯身微笑着小声说道。随后示意身后的骑手们摘下兜帽亮明身份。
俩治安官抬头一看,身后几名骑手除了福莱果然都是黝黑脸庞的黑大汉。嚼烟草的治安官连忙说道:“噢噢,那是那是。有防务省的调令在此,我等自然不必细察。请殿下速速通过!”
另一个治安官赶紧冲后面摆手喊道:“军爷们有防务省的紧急调令!放行!”听这么一喊城门处的治安官们立刻搬开拒马,示意可以通行。
弗兰西满意的一笑重新戴上兜帽策马便通过了门洞,福莱也戴好兜帽手在空中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众阿兹狄侍卫便也跟随着通过了大门。出城后弗兰西不禁回望了一眼,宏伟的城门和高大的城墙矗立在宽阔的护城河后面,远处还能望见帝国灰塔和精灵白塔的金色尖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弗兰西不禁感慨万千,这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故土,又是自己陌生又害怕的家乡。这次离去,与其说是出征倒不如说是逃离。朝堂之上的压抑气氛实在让他喘不过气来,呼吸着郊野外略带泥土芳醇的空气,弗兰西顿觉神清气爽,于是策马沿着大道往西奔去。
皇城西门外便是一条穿过皇家猎场途经哈夫、下镇直通阿拉贡山口的大路,这条路也是当年帝国东迁建立法兰时费德勒大帝走的那条路,名为‘西方大道’。经过七百年的使用和修缮,这条大道全部路段都得到了拓宽,路面上都铺设了青石条或碎石,路基两边也都开挖了排水渠栽种了行道树,还有专门的工人每天负责维护。现在每天这条大道上繁忙无比,马车奔流驮队纵横,俨然已经成为了法兰连接阿拉贡和罗西克地区贸易的经济大动脉。
一行人穿过城门外排队等待查验的队伍,弗兰西忍不住侧目观察他们。有进城务工农民用牛拉的板车,上面七八个壮劳力正抱着各自的工具一言不发的抽着旱烟;有运生猪的大车,一头头膘肥体壮的肥猪正趴在双层铁笼里流着鼻涕酣睡;有赶着山羊的牧人,他们正让狗尽量保持羊群不乱;有达官显贵的敞篷马车,上面衣着考究的妇人正用鹅毛扇子掩住口鼻阻挡前面羊群飘来的膻味;有拉着满满货物的长途大车,两名车夫一个握着缰绳发呆一个正倚着他打盹,手上还抱着防身用的铁棍;有进城贩牲口的牛倌,他们用绳索把骡子牛马串联起来免得牲口走失;有顶棚塞满行李的邮政马车,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乘客,有孩子从车窗里探出头嬉笑着往前张望。
大道两边有不少大车店,因为进城时不时会有这种临时排队查验,因此他们的生意还算兴隆。但店家显然还不满足,一大早便在路边支起了茶摊卖早点。弗兰西一行人出来的早并没有吃早点,此时茶摊上飘来阵阵早茶、炸香肠和焗豆的香味,引得一行人都觉得饿了。可弗兰西担心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没有示意队伍停下,福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可见主官没有发话也不敢叫停队伍。弗兰西率领着侍卫们往前走了大概两法里才走到进城的队伍尽头,这里前面是一处山岗,路边已经没有大车店了。当福莱以为自己的早餐计划就要落空的时候,没想到山岗下几株杂木树的小空地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茶摊!有一老一小两个人正在茶摊边蹲着等待有人光顾。这里离城门太远了,锅里煮的东西又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因此一个客人都没有。可弗兰西一行人显然是饿了,福莱他们老远过来就盯着茶摊看。
见远远有人经过,两个店家便站了起来做出准备迎接的姿势,弗兰西依旧怕引出麻烦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吃饭,可那店家中的小孩却敏锐的发现客人们饥饿的目光。只见他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大路边上,老远就朝弗兰西一行人喊道:“客人停下歇脚吃些茶点吧!”
一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娃娃,弗兰西不想理会径直往前继续走。可那小女孩依旧不肯罢休的又往前跑了几步喊着:“老爷,我们是正经农家人,东西都是自己家田里产的!价格公道啊老爷!”
福莱见那小女孩靠近怕生出事端,便急赶了两步挡在了小女孩面前驱赶道:“去、去、去……”
可弗兰西听到小女孩的介绍有些感兴趣,于是勒住了马缰慢了下来,小女孩见生意有望便想上前,可又怕福莱驱赶于是就踮起脚朝弗兰西又喊道:“老爷,尝尝我家的茶点吧,都是我奶奶和妈妈的准备的!便宜又好吃嘞!”
弗兰西回头看了看这孩子,大约也就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旧的发黄的衬衫,外面罩着一条半旧的红色呢子罩裙,脚上穿了一双略显大了的靴子,明显是从她哥哥或者姐姐那里继承过来的。小姑娘一头栗色头发扎了一双马尾辫,粉白的小脸被清晨的冷气冻得红扑扑的,稚嫩的俏脸上洋溢着满怀期待的笑容,口中哈出的热气粘在长长的睫毛上凝出了晶莹的小水珠。小女孩的样子让弗兰西想起了妹妹菲奥娜,他勒停疾风好好端详起了小姑娘。
见弗兰西停了下来,福莱也把目光看向了弗兰西。他早就饿了,毕竟早上五点起来收拾行李出发到现在,一帮兄弟还滴水未进呢。本以为他们要到中午在路边拿出带的干粮解决问题了,没想到这路边还有这么一个无人光顾的小摊,心里面自然是期望可以吃顿现成的饱饭的。就在这时对面岔路上一位挎着一个大篮子的老妇人蹒跚着走上大路,小女孩立刻高兴的朝那老妇人问好:“嗨~!莫利尔婶婶!您这么早就去城里卖鸡蛋啊!?”
老妇人扭着肥胖的腰肢一边走一边向女孩打招呼道:“嗨~亲爱的小朵罗丝~你爹爹身体好点了么?”
“好点了莫利尔婶婶,谢谢您的关心。等我爹爹身体好了就请您家莫利尔伯伯过来修屋顶!”小女孩开心的回答。
打完招呼那老妇人便沿着路边继续往城里蹒跚着走了,经过弗兰西他们身边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哎~上主保佑多么好的一家人啊!愿他们平安~”
目送完老妇人,小朵罗丝把目光又投向了弗兰西,她看到了弗兰西斗篷下军服,于是满怀期待的说道:“老爷您也是当兵的把?我爷爷、大伯和爹爹也都当过兵的!爷爷还在战场上负过伤呢!大伯更是没能从战场上回来……爸爸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现在我和爷爷还哥哥们在这里摆摊挣些小钱贴补家用。”
弗兰西确认这一老一小确实是附近的本地人,听完小女孩的话也有些动容,于是侧过马头说道:“那就让我们看看锅里有什么吧。”说完便策马往路边走。
小女孩一听弗兰西同意了,开心的几乎跳了起来,高兴的往回跑着对爷爷喊:“爷爷!老爷们要吃早茶了!要吃早茶了!”
老头一听高兴的也朝后面喊道:“尼奥、米克!有客人来了!快去给老爷牵马!”说完杂木后面爬起两个青年来,原来他俩一直躺在树后面休息,因此弗兰西他们并没有看见他们。
见又多了两个人,福莱有些紧张立刻拉紧了缰绳停住,小女孩连忙说道:“老爷他俩是我大伯的孩子,大伯没能从战场上回来他俩就一直呆在我们家了。别看他俩长得丑,都是田里的好帮手!”
弗兰西见他俩还都是青年便示意福莱不要紧张,众人把马都骑到了路边,两个青年赶紧上来牵住马缰绳。弗兰西和侍卫们纷纷跳下马,他们高大的身材和黝黑的面庞立刻让老头、小姑娘和俩青年惊了一跳。要知道弗兰西现在身高已经接近六尺三寸(1米9)了,他的几个阿兹狄侍卫则平均达到了七尺(2米1)!福莱见他们有些诧异立刻斥道:“看什么看!?去,把马牵到那边的泉水边饮水,千万别弄丢了缰绳!”两名青年立刻低头牵着马去了。
老头一看弗兰西便知道是个青年贵族,一瘸一拐的赶紧搬来木桩请弗兰西坐下,又搬过来一个木板架在几块青砖上临时支起了一张桌子。正苦于找不到更多的座位让剩下几位坐下时,弗兰西发话了:“哦,老人家不必找了。”他对昂泰拉吩咐道:“昂泰拉,去树那面铺个地毯。”昂泰拉点头便去马鞍上取了毯子和另外几个阿兹狄侍卫去远离路边的树后面席地而坐了,他们也明白坐的离大路远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老人和小女孩惊讶的表情,弗兰西微笑着解释道:“不要怕,他们都是咱们法兰的军人。是来自远方的外乡人,能听得懂咱们的话,也吃得惯咱们的食品,一会儿把食物拿过去便是。”
“哦,是是是!少爷。”老头一看弗兰西如此年轻赶紧点头称是,还改口喊少爷。同时赶紧去锅边把锅从炉子上取了下来,然后又把水壶放在了泥炉上准备烧茶。
老头把锅端到了桌上,弗兰西一看原来里面煮的是牛肋条和焗豆。就笑道:“老人家早上就煮了肋条肉啊?”
老人拿出几个粗瓷碟子用汤勺从锅里为弗兰西捞出了两根肋条和一大勺焗豆,双手递到弗兰西面前说道:“嗨,少爷,农家人没啥好东西,就这肋条肉能拿得出手,昨晚就让婆娘给炖了。吃食实在简陋,请您不要嫌弃。”
弗兰西笑了笑,接过盘子说道:“没什么,军队里能吃上口热饭就已经很满足了。”
老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的回答:“哎~不瞒您说,俺也当过兵,士兵们吃这些肯定算可以了。不过您是少爷,能赏脸吃这些小老儿已经很高兴了。”说着也为福莱盛了同样的一盘。
福莱看看锅里还剩下一大半,怕不够昂泰拉他们吃于是便说:“把这些带勺子一并给那边的黑兄弟们送过去吧,你这里还有其他吃的么?”
“哦,有有有,还有两条黑面包,一小罐腌菜。”老人赶紧回答。
“好,都给切了端上来吧。”福莱吩咐道。老人赶紧点头,小心翼翼把锅拎着送到了阿兹狄侍卫那边。然后又一瘸一拐的转身去泥炉那边找出那两条黑面包,揭开盖着的纱布,掏出小刀一片片的切了起来。小女孩也很机灵的把勺子、腌菜和切好的黑面包送到了弗兰西和福莱所在的桌上。
弗兰西回头看了看昂泰拉他们,也怕这么点东西不够吃,就拿了只一片黑面包然后对小女孩说:“我俩一人一片就好了,去把腌菜和面包盘子都送到那边吧。”小女孩端起腌菜罐子和黑面包有点害怕的不敢过去。
福莱见小女孩害怕便端起盘子对小女孩说:“我来送吧。哎?刚才那个老妇人是不是挎了一篮子鸡蛋啊?是不是已经走远了?”
“嗯,福莱快,骑马过去赶。记得要给赏钱。”弗兰西立刻吩咐道。福莱应了一声赶紧把腌菜和黑面包送了过去,然后跑去泉水边取了自己的马沿着大道追过去了。
这时老人也煮好了茶端了几个粗瓷水杯过来给弗兰西斟满,略表歉意的说道:“少爷,乡野里的粗茶,您别嫌弃。平日里客人不多,小老儿准备的食物有点不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弗兰西见老人行动不便,就招呼老人坐下:“老人家坐下歇会吧。方才您孙女说您和儿子们都当过兵?”
老人受宠若惊的回答:“回少爷,小老儿三十年前在禁军里服役过。三个儿子也都参加过禁军。”
一边小女孩骄傲的说道:“我爷爷还参加过好几场大战呢!退役后还去哈夫击退过大可汗呢!”
“是‘土堡-哈夫战役’么?”弗兰西问道。
“是啊,那时小老儿已经退役很久了,国王发布动员令征调义勇军,俺就带着这孩子她爸爸和她叔叔上了哈夫,俺这条腿也是场仗受的伤。那年孩子她爸也就比她那俩堂哥大不到一岁,她叔叔还没她那俩堂哥大。但是俺们父子都是法兰的子民,都不怕死!还盼着能打赢大可汗,迎回陛下和她大伯呢!因为啊,孩子她大伯那时就在禁军里服役,那年麦收时刚刚返乡成的亲,结果婚假还没休完就接到了紧急出征的命令。后来就跟着国王陛下出征,然后在北疆中伏了,后来就牺牲在北疆了……不过俺老头子觉得光荣!后来啊,孩子她爸和叔,俺也都送去当过兵!”说着老人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小女孩见爷爷伤心便上前安慰,老人却擦拉擦泪水示意小女孩把剩下的茶碗和茶壶送到阿兹狄侍卫那里。小女孩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爷爷,便小心翼翼的把茶壶茶碗送了过去。结果那些黑大汉并不吓人,接过小女孩的茶壶后还咧嘴对小女孩笑了笑,黝黑的脸庞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样子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小女孩虽然还是扭头跑了,但心里却没那么害怕了。
弗兰西这边听完老头的叙述惋惜的点点头,想了想自己也是‘土堡-哈夫之战’那年出生的,那这俩小伙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于是就问道:“老人家一门忠烈,那现在那两个小伙子也有十七岁了吧?”
“哦,他俩是孩子她大伯去世后出生的双胞胎遗腹子。是那年夏天结婚时怀的娃娃,第二年春天出生的,再有一个来月也就十七岁了。本来也想让他俩参军的…可…哎不说了。俺们乡下农家的孩子不能跟您这样的贵族少爷比,孩子到了这个岁数其实早就该出去谋个职业了。可这俩孩子出生前就没了爹,出生后刚满月妈又回娘家走了,是我和他们奶奶把他俩拉扯大的。好在村上的教会上学不要钱,牧师心好看我们家穷不仅不收书本钱还管他们顿午饭,上完小学他俩就回家跟我们老两口在地里干活了,后来他二叔三叔分别成家了,他俩就跟我们老两口和他二叔一起生活,一家人就是这么凑凑合合过来了。现在啊眼看着已经大了,可是除了有膀子力气种地,别的啥也不会……您看现在这农闲时候不就只能跟着我出来摆摊做点小买卖么。”那老人打开了话匣子说道。
“噢?既然想让他俩当兵,为什么没有去报名呢?当兵收入也不少,现在仗也打的少了,按说还是个挺不错的出路。”弗兰西饶有兴致的问道。
“哎,可不是么。托国王陛下的福,自那年打退了大可汗后,这些年咱们法兰国内算是太平了。可这一旦太平盛世久了,想当兵吃饷的人就多。现在想当兵可不比以前那么容易了!这不,去年春季征兵时,俩娃娃差十来天不够年龄,征兵官就让俺们等到今年再来。而且啊,听说现在当兵还要选拔考试,要是不识字不会算还不要!您说说这是什么理儿?当兵有膀子力气,能听得懂长官的口令不就行了么?”老人忍不住抱怨道。
弗兰西一阵苦笑解释道:“时代变了老人家,咱们法兰早已普及了小学,现在征兵都不招文盲了。您家里两代人都为国服役过,长子又为国捐躯,想必征兵官也不会为难您的两位孙子的。”
“哎,就怕是这选拔啊。他俩小时候顽皮,真不知道到底学会读书认字了没有。俺也不识字也不知道!俺想啊要是真当不上兵,实在不行就让他俩进城到码头上找他三叔吧,在那当个码头工人扛包也能谋个生计。哎……”老人说着叹起气来。
“码头扛包?他们三叔叫什么?”弗兰西一听码头工人想起了昨晚琼斯的报告,随口问道。
正说着福莱骑着马回来了,手上还挎着刚刚那老妇人挎的装鸡蛋的篮子。福莱来到近前跳下马高兴的说道:“没想到那老太太走得还挺快,赶到进城排队那里才赶上。她说她家的鸡蛋都是自家老母鸡产的 个大,一枚蛋在城里她都卖一个铜子儿,篮子里大概有五十个,说我要是都要了就给她三十五个铜子儿就行。我身上也没带零钱,就给了她一个五十的铜板,跟她说多出来的算是打赏了。那老太太千恩万谢,说已经排上队了正好进城买点盐巴和茶叶,这个篮子也送我了。我哪里会占她的便宜,就说一会儿这篮子让她来店家这里来取。”
说完福莱把手里的篮子交给那小姑娘,吩咐道:“去把鸡蛋洗干净都煮了端上来。”那小姑娘接过篮子飞快的往泉水处跑了。
老头见副官回来意识到自己和少爷坐在一起有些失礼,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哦,我去给军爷们烧水煮蛋。”福莱看着弗兰西用眨了眨眼仿佛是询问有什么异常没有,弗兰西却挥手笑了笑示意福莱稍安勿躁。
那老头把阿兹狄侍卫们那边已经吃空了的汤锅取了回来,连同碗碟一起拿到了泉眼处清洗。这时小女孩也已经洗好鸡蛋,端着满满一篮子干净的鸡蛋过来说:“老爷洗好了,您看莫利尔奶奶家的老母鸡生的蛋多大!个个都赛鸭蛋,足足有五十八个呢!”
弗兰西点点头,福莱对那小女孩挥挥手说:“嗯,去去,赶紧把这些蛋都煮了。记得煮完用泉水冰一下 好剥!”
那老头这时也洗好了锅碗端了半锅水放在了炉子上,小女孩过去把鸡蛋放在一边,蹲下身把泥炉里的火烧大。那老头把锅放好后又端着茶壶去给阿兹狄侍卫们添水。福莱看着忙碌的爷孙俩小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弗兰西微微一笑说道:“福莱你果然是明白我的心意,这老汉的大儿子当年‘土堡-哈夫之战’阵亡了,留了一对遗腹子给老头,就是刚才牵马的那俩青年。现在老人想送俩孩子入伍,但怕孩子文化不够通过不了选拔。你看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么?”
福莱点点头,饮了一口茶想了想回答道:“入伍其实也简单,只要有贵人写一封推荐信就能容易得多。只是他俩别真的就是文盲,到时候征兵官也为难。”
“嗯,有道理,一会儿你把他俩叫过来考考。我写一封推荐信给他们。”弗兰西说道。
“哎哎哎,不妥殿下,您身份太过尊贵。推荐俩个农家小伙子入伍有些不妥,为此暴露了身份也不合适。不如这样:如果他俩合适,请殿下写个条子给他俩,让他俩开春征兵的时候拿着条子去找迪达家的三位小姐,让三位小姐请迪达大人写一封推荐信给他们会比较合适。此事等咱们明天到了哈夫,我再写一封信给三位小姐让她们留意此事,您看是否妥当?”福莱提议道。
“嗯,甚好!”弗兰西点点头说道。随后便和福莱一边饮茶一边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不一会鸡蛋也煮好了,老头把大锅端到泉水边小女孩用篮子接好,老头把鸡蛋连同热水一起倒进了篮子里。篮子很快沥干了热水,小女孩又把篮子里的鸡蛋浸入了泉水里,随后爷孙二人便拎着大锅和洗好的鸡蛋过来了。小女孩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先拿到了弗兰西面前,弗兰西拿了一枚,然后福莱也拿了一枚。接着就让小女孩把鸡蛋送到了阿兹狄侍卫那里,这下她也不那么害怕了,没有递过去就跑,而是把篮子递到昂泰拉他们每个人面前。阿兹狄侍卫们都一人拿了两个鸡蛋,微笑着向小女孩用拙劣的尼尔兰语说‘谢谢’。很快鸡蛋就分发完了还剩了一大半,小女孩就把篮子放回了桌上。弗兰西示意小女孩和爷爷也吃,爷孙俩便十分不好意思的一人拿了一枚。
接着福莱便问那老人说:“我们少爷听闻说您家两位孙子想要入伍,希望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老人一听贵人要帮忙,赶紧起身感激的推辞。可弗兰西却微笑着说:“老人家两代人为国效力,两位孙子的父亲还是英烈,按说应该有此优待的。只是推荐也必须符合标准,请他们过来让我的副官考考他们。”
老人千恩万谢赶紧招呼两人过来,福莱吃完鸡蛋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喝了口茶起身来到两个青年面前。“立正!”福莱突然下令道,吓得两个青年立即站得笔直。那老人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如此条件反射似的表现,弗兰西觉得很是滑稽便招呼老人坐在了边上观看。老人勉强坐了下来可眼睛却还全神贯注的盯着两个孙子,生怕二人表现不好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福莱绕着二人走了一圈,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和体格,二人是双胞胎生的几乎一模一样。身高已经有五尺七八(1米75左右)的样子,体格由于常年务农也生的很是结实。“都叫什么名字?”福莱问道。
“尼,尼奥,尼奥.霍根,长官~”其中一个回答,另一个也唯唯诺诺的回答:“俺叫米克,米克.霍根”二人显然是有些怕福莱的。
“嗯!尼奥,米克!有小学毕业么?”福莱转着圈又问。
“有!”其中一个回答,另一个有点含糊回答:“有,是…荣誉毕业……”
福莱微微一笑,‘荣誉毕业’的意思就是在12岁前没有通过毕业考试,但学时满了三年通过荣誉毕业考试‘被迫’毕业的。于是福莱又问:“嗯,那现在能写会算么?”
“嗯……能写……算…会算吧…”二人回答的有些含糊。
福莱这时已经转到了二人正面,便用双手分别捧住他们的肩膀试了试,又朝他们胸口各自锤了两拳,试了试体格是否结实。随后满意的冲弗兰西点点头,示意体格上没问题。弗兰西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福莱随后从书包里找出了一本‘光明经’随便翻了一页,让二人分别来念。二人各自读了一段,虽然读的有些吃力,但终究还算是基本识字的。于是福莱又问道:“方才带回来了五十八个鸡蛋,少爷和我各拿了一枚,那边八个黑侍卫各拿了两枚,你们爷爷和妹妹各拿了一枚,那么现在篮子里还有几枚?”
俩位青年脑子看来不算灵光,算了半天才其中一个才说到:“三…不对…二十八枚。”另一个却说:“不对是三十八枚。”两人的窘态引得弗兰西和福莱忍不住做笑,只有老人家神情却十分紧张。
福莱收起笑意说道:“对,是三十八枚。”随后指着那个算错的问道:“现在剩下三十八枚,少爷和我还有八个黑侍卫一人再拿两枚,还剩下几枚啊?”
那个刚才答错的非常紧张,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无助的望向爷爷和妹妹,小姑娘其实已经算出来了,她挤眉弄眼的朝哥哥示意,但是依然不敢出声。福莱见状上前指着篮子安慰似的问道:“你看篮子里还有三十八枚,少爷和我,还有八位侍卫一会每人各拿两枚做路上的零食。还剩下多少枚啊?你不要慌,慢慢算。”说着还用马鞭拨弄那些鸡蛋提示那青年。
过来了半天那青年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十八,十八枚。是十八枚吧?”听到正确答案,小姑娘和老头都松了一口气。
福莱点点头,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回到了座位上。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纸笔递给弗兰西。弗兰西接过纸笔问老人道:“敢问老人家来处?”
老人赶紧回答:“呃,霍根,皇城郊外的霍根家,务农为生。”
弗兰西微笑着点头,洋洋洒洒写了一张字条。简单说明了这家人的情况和参军的报国的意愿。但为了避嫌没有用封泥,只是再落款处签了自己名字的简写:您亲爱的朋友l.fc。福莱接过字条把它折好装进信封,上面写道:致迪达公馆三位千金。
福莱随后把信封折好,交给老头说道:“老人家,等今年开春征兵前,拿着这封字条去白城找外务省迪达大人的府邸,把字条交给迪达家的任何一位小姐即可。迪达大人会为您的两位孙子写一份推荐信给征兵处,但在这之前两位的算数必须再找先生勤加练习一番。识字尚可但也不能懈怠,最好每天清晨都诵读一篇光明经。要是允许就每天早上再跑两法里。现在征兵处就考诵读一段光明经,听写一段光明经的选段,再算两道算数题。剩下的就是看看体格,举举重物,跑跑圈。简单的很。”老头一听千恩万谢。
弗兰西起身说道:“好了我们要启程了,福莱给老人家算一下账。”
刚刚得了好处,老人家哪里肯收钱,但福莱还是塞给了老头三枚银币,并且把剩下的十几个鸡蛋都留给了老人,叫他拿回去给小姑娘的爸爸补补身子。三枚银币值三百个铜子,对于这么一顿早餐而言只多一枚银币就差不多了,老人非常感激于是带着三个孩子一直把弗兰西一行人送出好远才停步,弗兰西见那小女孩很是伶俐便由问了那小女孩名字,小女孩回答:“朵罗丝,我叫朵罗丝.霍根!”
弗兰西很是喜爱这个小姑娘,便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自己用的手帕给朵罗丝说道:“皇城外茶摊的朵罗丝小妹妹,我记住你了。未来如果有需要就请你拿着这个手帕进城去找白城总管豪斯先生,他会带你来见我。”说完便策马离去了,不一会弗兰西一行便消失在了道路前方的山坡上。
小女孩拿着手帕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这是一张白色小方巾手帕,是高级蚕丝织成的,一角还用金色的蚕丝隽绣了一个华丽的图案,图案中间绣着弗兰西名字的简写fc的字样。小女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珍贵的东西,那丝滑的手感让她欢喜不已的捧在脸庞摩挲。从此在这个小姑娘心理,就留下了这个名字缩写叫fc的少爷的永恒印象。
一行骑上山岗,弗兰西招呼福莱策马上前吩咐道:“这个小朵罗丝有个叔叔在皇城做码头工人,应该也姓霍根。在军队服役过,有可能跟码头的帮派有关系。”
福莱一激灵恍然大悟道:“殿下是想收买个内线?该怎么做?要通知萨森内长么?”
“当然不能,得用我们自己人查。嗯……琼斯教授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弗兰西想了想问道。
“我这就写信给琼斯教授!”福莱立即说。
“不,等事情冷却一阵子再说。开春征兵季过了再写信给琼斯教授,免得通知过早琼斯教授会打草惊蛇。”弗兰西吩咐道。福莱立刻掏出记事本记下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