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皮肤的诱惑

  在塞述宫斗殴事件之后,弗兰西终于约到了阿孜小姐共进夜宵。而现在城市另一边的郊外山道上,一辆单马拉的紧凑型马车正在吃力的往上爬坡。马车前座的马夫不停的叫骂着前面那匹拉车的驽马,挂在他左边的马灯也跟着车厢不停的左右晃动。远方的海上已经乌云密布,不停有红色的闪电在那云团中闪耀。车夫担心暴风雨很快会飘来,于是抓紧赶着马车往丘陵之上的村庄行进。
  摇摇晃晃的窄体马车车厢里气氛暧昧,劳拉坐在后排正紧紧的盯着对面倒座上局促不安的昂泰拉。这马车毕竟是低档货,后车轴上面只有一组木辕作为减震,因此走起郊外的土路来十分颠簸。虽然这车厢不大,但好歹前后都是能坐下两人的座位。可身形巨大的昂泰拉一个人坐在前座却显得非常拥挤,加上车体摇晃他只能尽量的叉开腿,双手抓紧两边座位的扶手尽量保持平衡。
  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在劳拉的角度看起来,仿佛是昂泰拉对着它张开了怀抱一样。此刻狭窄的车厢内,劳拉早已被昂泰拉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汗味熏得瘙痒难耐,这种极富雄性气息的味道令她兴奋异常。她现在多么渴望路上有块大石把车子颠起,好让她借势倒进对面猛男的怀中。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直接,不然会吓到对面这头‘黑犀牛’的。
  于是她偷偷褪掉高跟鞋,轻轻抬起脚不经意的用脚尖去勾昂泰拉的小腿。可是昂泰拉却跟一尊雕塑一样根本不为所动,甚至收回了双脚还把脸扭向了车窗外。这下劳拉有点不高兴了,但她还是有耐心的。因为今晚她有整整一晚的时间来慢慢拿下这头‘黑犀牛’。
  于是劳拉不再主动用肢体去挑逗昂泰拉,她开始询问起昂泰拉的身世起来。“我亲爱的黑哥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居然能生得这么伟岸?”劳拉问道。
  昂泰拉起初不想回答,就装作听不懂尼尔兰语似的装傻充愣。可是这可没逃过劳拉的法眼,见昂泰拉不肯作答劳拉就自己说道:“我看你胳膊上背上满是伤痕,有些是刀伤箭伤,可有些却是鞭伤。我小时候在占西长大见过很多芒克雷农奴身上也都有这种伤痕,想来你以前也是这样的苦命人吧?”
  昂泰拉依旧不说话,劳拉于是继续说道:“嗯,看来你是听不太懂尼尔兰语的,可能是我的占西口音太重了吧。没关系,我只管假装说,你只管假装听就好了。”说着劳拉退掉了肩上披的绿色纱巾,露出了青色丝绸长裙下的结实肩膀。
  劳拉笑了笑苦笑道:“你也觉得我这身荷叶边肩带儿的长裙有些土气吧?反正我知道名利场上的那些贵妇人们总是背地里嘲笑我土气。可她们不知道,我是有更不想让她们看到的东西。”说着把左肩的衣带往下拉,昂泰拉以为劳拉要露肉诱惑他,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
  劳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瞧你被吓得!我是让你看看这个。”说着把浑圆的肩膀露出来展示给了昂泰拉。昂泰拉一看立刻就认了出来,在她锁骨与肩头之间,也就是裙子荷叶边肩带正好掩住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借着月光细看分明也是一道短短的鞭痕。
  昂泰拉很是惊讶,他并不知道劳拉的出身,只是觉得这个本地尼尔兰人贵族小姐显得与其他贵族小姐有点不一样。感觉她总是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隐秘的故事。劳拉又拉上了肩带说道:“是的,你没看错,这也是鞭伤,所以别问我是怎么认出鞭痕的。我也曾经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后来感谢上主的安排,人生大起大落才让我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劳拉继续说道:“我幼年时父亲游荡在外,母亲独自靠给人缝补抚养我和弟弟,所以家境十分贫寒。有一年占西遭遇水灾,粮食贵得离谱,我和弟弟差点饿死。母亲没办法就我们卖给了奴工贩子,她并不是不爱我们,只是她实在没办法养活我们了,把我们卖掉好歹不至于活活饿死。我这鞭子就是那时候做童工时挨的,后来我们趁乱跑了回来,母亲再也不肯把我们送回去了,她就把最后一点粮食留给了我们,她自己却……”
  说着劳拉簌簌的掉下了眼泪,昂泰拉其实都听懂了。这故事如此诱人,他也忘了装听不懂,只是盯着劳拉似乎想要知道后来的内容。劳拉擦了擦泪继续说道:“母亲走后,我和弟弟就流落街头了。为了不被人欺负也为了养活弟弟,我剪了头发把自己扮成了男孩的样子。捡垃圾做苦力我什么都干,可是最后一场热病还是带走了弟弟……从此我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我留回了长发,整日跟那些流氓地痞混在一起。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什么仙人跳、卷包会,我都跟兄弟们干过。直到一次失手被人逮住扭送到了衙门。”
  劳拉深吸一口气顿了顿,似乎她最不想提及的就是这段。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我的几个同伴全都被绞死了,而当他们发现我是个女孩而且还未成年的时候居然‘大发慈悲’没处死我,而是把我丢进了占西城的无尽地牢。占西城的无尽地牢是一座巨大的天坑,足足有一百个马球场那么大,好几十层那么深。里面关押了几万囚犯,人口甚至比占西港的居民都多。那里是整个西罗自由邦处理人渣的垃圾场,自由城和附近城邦的罪犯已经基本上都会被送去哪里关押。现在的地牢里面几乎已经是囚犯自治了,那里面什么样的恶徒都有,简直就是一座地下的罪犯城市,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狱。你想想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被扔进会遭受怎样的折磨你能想到么?”
  劳拉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好像是要把这段回忆从脑子里抹去似的。她继续说道:“那段时间大概有一年把,反正我看到了十次月圆十次月缺。渡过了一开始最煎熬的时光,我也找到了在无尽地牢中的生存之道。以前的街头生活教会了我如果不能独立活下去就要依附强者,所以我就要找最强最壮的男人来保护我。而那里面最强的男人往往都是你这样的黑皮肤壮汉。本来我以为自己将永远这么活在地牢里永无天日了,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有人把我提了出来。没错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他在这座城市混出了名堂,出于通过子女婚约固化他地位的考虑,他这才想起了自己远在大洋彼岸的孩子们。”
  劳拉继续冷笑道:“哼,就这样我被他‘拯救了出来’,先被他送去了占西城的女修道院,关了一年学了读书识字,呵呵,话说那段时间可能比无尽地牢里还难受。后来又被他带去尤内公国在一家贵妇人府邸熏陶了一年时间的贵族礼仪,那女人就是伊森夫人的姑妈。就这样经过两年的包装,我就被当作占西归来的大家闺秀,由伊森夫人隆重推荐给了前执政官李奥纳多.贝托尼的长孙朱利奥。也就是今天的我:‘执政官贝托尼家族的未来儿媳’,劳拉.路易吉。好了,黑大汉这就是我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么作为交换,说说你的吧。”
  劳拉说完如释重负,如今这个世上知道她这些秘密的除了她父亲没人知道了。她有着如此惨淡的过去,但平日里却又必须装作另一副虚伪的样子,确实让她非常难受。她必须对自己过去的这段往事保密,因为她的婚约中不允许贝托尼家未来的长孙媳妇有这么一段复杂的过去。秘密压在心底总是会让人不堪重负,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个只见了两面的黑大汉吐露了心声。劳拉说完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把侍女们精心编织的发鬓一解,伸手从后面把自己紧身衣的绑带一松,然后再也不顾及自己形象的翘起二郎腿躺倒在了身后的车座上。平日里那精致的发髻和勒死人的紧身衣让她难受,这会儿她终于可以释放出真正的自我了。
  虽然劳拉现在的样子很不体面,但现在她这副率真的样子在昂泰拉眼里看来,比刚才拿腔拿调假装出来的做作模样舒服多了。他也愿意跟面前这个‘真实’的女孩说话了:“我,我叫,昂泰拉……撒拉逊语。意思是,沙漠…雄狮。”
  劳拉一听高兴的赞美道:“好霸气的名字,你来自哪里?你的家人们呢?”
  昂泰拉慢慢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劳拉本来以为他不想说,可是没想到昂泰拉却继续说道:“我全名…叫做:昂泰拉.本.沙阿.阿伯斯,是阿伯斯部落…沙阿…之子。我以前…不是‘马穆鲁’,我是父亲部落的…武士…我有…两个妻子…和四个孩子,在我出生后…第二十四个雨季…我的部落被打败了。我们被迫…向大沙海迁徙…又…被红狼鬼…打散了。我引开了…红狼鬼…却和族人走散,在大沙海中…走了三十个日落…马死了…没有水…什么都没有,我等待死亡…在…大沙海。最后‘马穆鲁贩子’…发现了…我,我被…关在了船上…划桨,遇到了风暴…船碎了…我被本.阿里大人救起…成了他的…‘马穆鲁’…直到后来,被送给…小主人。”
  虽然这话断断续续,有很多劳拉不明白的词,但她大概拼凑出了昂泰拉的身世。原来昂泰拉是出自蛮荒大陆北岸阿兹狄人的阿伯斯部落。他是部落中的勇士,可部落在战争中失败,因此被迫向沙漠内陆迁徙。途中又遭到了‘红狼鬼’也就是血手兽人狼骑兵的袭击,因而跟家人走散。之后他因为战斗中受伤和大漠的炙烤而险些丧命,直到被奴隶贩子抓住卖到了矮人湾的划桨船上做苦力桨手。再后来桨船遭遇了海难,他被本.阿里大人救起,从此成了他的‘马穆鲁’奴隶保镖。最后又在陆桥之战后,又被本.阿里大人转送给了弗兰西直到现在。
  劳拉大概明白了昂泰拉的意思,她知道撒拉逊富商们身边总有像昂泰拉这样的奴隶保镖,于是她好奇的问道昂泰拉的身份:“那么说,你是兰西少爷的奴隶保镖喽?”
  昂泰拉立刻自豪的说道:“不,我是自由身!小主人…给了我…自由!我是自愿…跟随…主人的。主人…还给我…佣金和军装…刀剑和战马。我是主人的…私人侍卫,不是…马穆鲁奴隶。”
  劳拉听明白了这些话,于是她又问道:“那你以后什么打算?你不想念你家乡的族人、妻子和孩子么?”
  昂泰拉长出一口气说道:“想念,但我…要还债。我追随…本.阿里大人…五个雨季,追随小主人…一个雨季,再有六个雨季…我就可以…返回大漠…寻找我…的家人了。”
  劳拉觉得好奇就又问道:“兰西少爷不是已经给你自由了么?为什么你还要再等六个雨季呢?六个雨季就是六年吧?在我们占西都是半年旱季半年雨季。”
  昂泰拉点点头,解释道:“我们的箴言里…说道:‘他若救了你…你必要…以等身的财物…偿他,若不能…就要服侍他…十二年…方可偿还’。本.阿里大人…救我,我就要服侍他…十二年,已经六个雨季了…还有六个。”
  劳拉觉得可笑,于是问道:“那你那个原主人不是把你转给兰西少爷了么?兰西少爷不也给你自由了么?你为什么还要遵守十二年的教义呢?”
  昂泰拉摇摇头说道:“我们的箴言里…还说:‘你与他人的…契约…不已死亡和转移…而消失,父亲死亡…就要与他的儿子…续约,丈夫死亡就…要与他的妻子续约,主人死亡…就要与他的…兄弟续约,财主死亡…就要与他的…债主续约。直到约定完成,或者无人再续’。小主人…给了我自由…我感激主人,但十二个雨季…还没有到。主人给我…酬劳…我的约…就还没有完。”
  劳拉皱起眉头,她不太能理解关于阿兹狄信奉的这些箴言的意义,但她知道昂泰拉一定遭遇过比她还要痛苦过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做过苦力桨手最后当了奴隶保镖。可能是苦命人怜惜苦命人的关系,劳拉忍不住的靠近昂泰拉一下子跪倒在了他的身前伸手搂住了昂泰拉的后腰,投入了昂泰拉的怀抱。昂泰拉怀中散发出的浓重的气息可能一般人闻不惯,但在劳拉鼻子里那就是大漠骄阳与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这让劳拉愈发痴迷。那来自热带的黑色皮肤和雄壮体魄给了劳拉无尽的诱惑,劳拉忍不住那脸庞摩挲着对方的身体。
  这次昂泰拉并没有那么抗拒了,昂泰拉渡过了起初的惊慌后,才慢慢把大手抚摸在了劳拉散开的秀发上。就这样车子又行驶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南郊劳拉家的别墅,这栋建筑说起来是栋别墅,可却可怜的像间农舍。一共只有三栋瓦房,左边一栋是一间看门人住的小屋,门口还拴着一条大狗。右边一栋是间连着马厩的小库房,马厩边上有一口带辘轳的水井。中间那栋大点的房子是一座连排的单层瓦房,这座瓦房的房间要稍大一点但也只有三间正房外搭一个厨房。三间正房中间是客厅兼餐厅,里面只有一个壁炉跟一套粗木桌椅;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客厅内开门的客房,都是没有卫生间的大炕房;三间正房边上外接着一间独立开门的厨房兼柴房。
  三栋房子后面是一片小菜地,里面种了不少蔬菜瓜果。菜地尽头有间小茅房,为了晚上上茅房不至于看不见路,在看门人的小屋山墙上挂了一盏老旧的马灯。这三栋瓦房组成的‘别墅’并没有围墙,只有周围的荆棘丛和半圈破旧的篱笆勉强围成了一个院子。房前的空地上铺了碎石,房后都种了梧桐。总得来看这哪里是什么别墅,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农家小院罢了。
  马车晃晃悠悠爬上山坡来到院子门口,车夫跳下车喊了半天,犬吠声才把看门的老头叫醒。等了半天看门老头才披着破外套,拎着一盏旧马灯出来把篱笆大门打开,车夫这才把马车驶进了小院里。车一停稳劳拉没等车夫拉门,就自己开门跳下了车,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等后面昂泰拉也艰难的挤下车来她才略带歉意的说道:“这就是我家的别院了!哈哈哈,其实就是我爹租的一个农家院,只是在外面声称是个别墅罢了。但是我和奶奶都很满意,这就是我们以前向往的农家生活。”
  昂泰拉下车时还带了劳拉的纱巾,他怕山区晚上的凉风冻着劳拉于是就贴心的替她披在了身上。别院的看门老头正准备上前问候,可看到高大黝黑的昂泰拉吓了一跳。劳拉立刻吩咐道:“噢,老伯不要怕!这是我的外国朋友,今晚他就住在南边的客房里,您替他收拾一下。”
  那老人没敢答话赶紧点点头去做事了。马夫下车后卸下马具,把马安置在了马厩,又打了水给马添置了草料。劳拉见仆人们都去忙了就领着昂泰拉进了主屋,这主屋的客厅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带着四把椅子的粗木桌子和一个没有生火的壁炉。屋内除了一个空空的旧酒柜和靠窗的旧纺纱机外乏善可陈。屋内两边各开了一扇门分别通往两侧的卧室。
  劳拉请昂泰拉进屋在桌前坐下,自己进左边的房间换掉了那身浮夸的长裙,穿了件非常朴素的布裙出来。她的样子一下从浮夸的暴发户变成了村里邻家小妹的朴素模样,就连笑容也变得亲切可人起来。随后她系上围裙又跑去边上的厨房,不一会就端来了一些切好的黑面包和奶酪,顺便还带了一些盐和半罐腌黄瓜放在了昂泰拉面前。
  然后劳拉又从酒柜下面的抽屉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酒柜,从上面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半旧的杯子在昂泰拉对面坐下说道:“饿了吧?我看大概都午夜了,我们吃点东西再睡。这里平时就是我奶奶住的,门口看门的老伯就是附近的本地村民。这两天奶奶被朱利奥的爷爷邀请,去他们家在南边托斯卡的葡萄园做客所以不在家。来尝尝这葡萄酒,虽然比不上你家少爷的法兰佳酿,但好歹也是朱利奥爷爷的自家葡萄园酿的。”
  说着她为昂泰拉斟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又说道:“还是在家来得自在,我平时不在城里的时候就陪奶奶住在这儿。每天就是种种菜做做饭,陪奶奶纺纱织布好不痛快。偶尔还能去附近村子参加村里小教堂的弥撒,赶上有集市的时候,甚至我们还能拿自己纺的纱线和土布还有鸡蛋,去集上换点奶酪跟火腿呢!其实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我讨厌名利场上那些虚伪的舞会,讨厌看见其他小姐贵妇人的嘴脸,我也讨厌那些繁琐的宴会礼仪和根本吃不饱的高档菜肴。在这儿生活才能让我感到人们的善意和真诚。”
  劳拉把那一大杯递给昂泰拉,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但她并没有急着塞上瓶塞,而是先自己痛饮了一口,又给自己添满后才盖上了瓶塞。她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怅然若失的又独自说道:“我小时候跟着妈妈的时候,就每天在想。如果我长大了就嫁一个农夫,要那种黑壮如牛沉默寡言的那种男人。我们自己去山里开垦几亩薄田,然后自己种粮食自己吃。白天耕作晚上同房,生一堆黝黑结实的娃娃……”
  说着说着劳拉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些。立刻说道:“哎呀,瞧我净顾着自己说。都忘了请你吃东西了,饿坏了吧?快尝尝这面包跟红酒!”说着自己也端起杯子又豪饮了整整半杯!
  “啊!这么喝酒才痛快嘛!”劳拉开心的说道,说完又是一口闷完了剩下的半杯,随后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昂泰拉见劳拉如此豪饮,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些。这酒确实比不上法兰的佳酿,甚至不如他们下人们喝的普通佐餐用的酒。不仅味道奇怪还很浑浊,但是自家土法酿的红酒大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昂泰拉也确实有点饿了,就也吃了一点东西。这些面包跟奶酪做法都很粗糙,一看就是村民自家制作的,虽然看起来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味道不错。这些家常的食物和朴素的住宅让昂泰拉很是感慨,虽然阿兹狄人是住帐篷的,但这屋里的气氛让他还是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昂泰拉又饮了一口红酒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其实…我也向往…回家的生活。我可以…带着儿子们…去钓鱼,去给牛…挤奶,用木薯根…酿酒,我妻子…和她的妹妹…会给我们的孩子…做饼…和奶糊糊吃,傍晚…我就骑着…我的战马…带上猎犬…去巡视…我们部落的…牧场。沙海中的绿洲上…晚霞…最美,夜晚…新月就…挂在…沙丘上面,月光照在…沙上…仿佛是…阿拉贡高山上…的雪。”
  劳拉被昂泰拉这两句简单的描述代入了那大漠黄沙的想象,她仿佛看到了天边的晚霞染红了整个沙漠的天际,渐渐天色暗淡金黄的沙丘褪去了光彩,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高挂在靛蓝的天空之上,洁白的月光洒在连绵的沙丘之上,恍如是连绵的雪山映入了眼帘。她已然已经陶醉在了那想象中的美景之中,嘴上不禁赞叹道:“真美……”
  可对面的昂泰拉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劳拉看到对面那头‘大漠上的雄狮’红了眼眶,于是借着红酒的刺激,她勇敢的起身上前来到了昂泰拉的边上,然后伸手就把昂泰拉硕大的脑袋抱进了自己怀里。这会儿的昂泰拉已经完全不再抗拒劳拉了,他们都是苦命出身又都有着悲伤的过去,而且卸去伪装的劳拉让昂泰拉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可能是昂泰拉也太久没有受到女人的抚慰了,不由自主的他也把手从背后搂住了劳拉丰腴的腰肢。就这样在午夜自由城南郊的山岗上,两个孤独的异乡人拥抱在了一起。
  ‘咚咚咚’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位的温存,劳拉赶紧放开了昂泰拉对门口问道:“什么事?”
  敲门的原来是马夫,只听他隔着门说道:“小姐,我已经把马收拾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葡萄园接老太太回来,跟您交代一声我就去看门大爷的屋里睡了。”
  劳拉一听连忙端起桌子上没动过的面包和奶酪来到门口,她打开门说道:“辛苦您了师傅,这些剩下的面包和奶酪我们没动过,您拿去当夜宵或者明早路上吃吧。给大爷交代一下待会儿把墙上的马灯调亮一点,我怕晚上去后头方便看不清路。”
  车夫端了盘子谢过劳拉就去了,不一会就传来了对面小屋的插门声。这下再也没有人打扰她和昂泰拉了,于是劳拉想起了伯恩斯小姐的话,她立刻转过身来到酒柜前,从最上面掏出了一瓶标签上印着山羊头的粉红色烈酒。没错这就是那晚佩吉和佩里给弗兰西灌得那种粉红苦艾酒,这酒是罗西克地区最常见的催情药酒。功效虽然比不上特制的催情药,但酿造时候也加入了‘淫羊藿’、‘锁阳根’等草药,因此适度饮用的话依然有着不错的功效。
  可是劳拉拿着酒瓶犹豫了很久,又把这瓶她父亲的珍藏放回了原处。她好像释然了似的转身笑着对昂泰拉说道:“好了,实在不早了。你一会儿去南边那间卧室休息吧,那平时是我爹偶尔回来住的房间,我一般都在北边那间和奶奶一起住。带上桌上剩下的这半瓶红酒去吧,万一渴了晚上还能喝,我亲爱的沙漠雄狮。”
  说完劳拉转身逃也似地跑出了客厅,但她突然又从门外回头交代道:“噢,对了,后面菜园尽头的小木屋是茅房。你的房间里面有水和盆架可以洗漱,床下也有便桶。我去后面方便一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回来告别了。晚安!”
  说完劳拉这才消失在了门外,屋内只留下了昂泰拉呆呆的坐在桌前。昂泰拉有些失望的拿起酒瓶直接对嘴儿痛饮了几口,瓶里的自酿红酒立刻就下去了一大半。接着他又好像等待着什么一样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最后才低头钻进了南边的卧室。这卧室也一样乏善可陈,只有一张大炕和一个靠墙的衣柜。前窗下面有张写字台,门口的盆架上有只铜盆,盆架边上有口带瓢的小水缸。这些陈设和家具也都是半旧的农家样式,虽然做工粗糙但多少还算结实。
  昂泰拉进屋觉得很热就摘下了头巾,脱去了身上的无袖坎肩和灯笼裤还有尖头鞋。然后了舀水在铜盆里,又拿了自己的头巾沾了水擦身,擦完身子总算是消解了暑热。随后他打开柜子想看看有没有睡衣可以更换,但发现柜子里的睡衣对他来说都跟小孩衣服一样,无奈他只好坐回炕上又冲了脚赤身躺在炕席上睡觉。这大炕虽然很宽却不长,从头到脚顶多只有七尺,他躺在上面脚都伸出了床外,无奈他只好横着睡下。虽然条件比起富人的官邸来算是很简陋了,但对于昂泰拉来说不算什么,跟战壕里比起来现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劳拉出门后才发现外面早已狂风大作,天空中不断有闪电在云层中闪烁,暴风雨即将到来。她赶紧摘下挂墙上的马灯,提在手中穿过菜园到了后面的茅房。劳拉方便完出来望着前面房子里的灯光迟迟不敢回去,虽然劳拉有着丰富的过往,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放荡的贵族小姐,纠结再三劳拉终于扛不住外面的风雨提着马灯走进了屋子。
  她走进客厅轻轻关上了门,她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翻涌着狂潮,亦如现在门外的狂风一样躁动。她保持着克制转过身,才发现客厅早已没有了昂泰拉。空碗碟已经被收拾到了酒柜上,桌子上只留下了一盏烛火还在摇曳。劳拉有些失望,可一转头才发现昂泰拉的卧室门是半开着的,细细的门缝内漆黑一片。那黑洞洞的门缝好比无尽的深渊一样诱惑着劳拉,她居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那门缝前。她伸手轻轻一推,昂泰拉卧室的房门门就开了,里面虽然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但窗外雷雨的闪电却偶然的照亮了卧室。劳拉清楚的看到昂泰拉那黝黑的身躯正坐在洁白的床单上,昂泰拉也看到了她于是起身坐了起来。
  劳拉呆望着对方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突然说道:“在自由城,隔在男女之间的只有光。”说完转身回去吹灭了蜡烛,就投入了情人的怀抱。与此同时,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狂暴的雨声和雷声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这夜凶猛的暴风雨重重的拍打着海岸上的山坡,就好像是火神的巨锤在一遍遍的锤击着铁砧。狂风掀起的巨浪狠狠的冲击着岸边的礁石,就如同发狂的公牛在一次次的撞击着栅栏。巨大的闪电撼天动地,轰鸣的惊雷响彻四野。远海上的帆船倾覆,崖峭上的巨石碎落,大树被狂风连根拔起,孩童被雷声惊吓痛哭。但这一切都掩不住人间的喧闹,山坡上的宅邸直到黎明才与暴风雨一起重归宁静。
  清晨路易吉家的车夫无精打采的驾着那辆窄体马车出发了,应该是昨晚的吵闹令他没睡好。马车走后昂泰拉这才被允许出发,他悄悄走出院子然后独自步行沿着滨海大道返回了艾依德公馆。虽然南郊区的路易吉家宅邸离城里足有十多法里,但对于昂泰拉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早上训练时昂泰拉明显不在状态。最后一轮练习角力时,他头一次破天荒的被弗兰西连赢下了三局,这让福莱等人好顿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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