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赏雪
临近年关了，北燕上下热闹异常。
这段时间贺璟经过自家老爹的魔鬼训练，武力大增，整个人气质都多了几分沉稳和刚毅，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时候，还挺吓唬人的。
燕芷宁看着贺璟啧啧称奇，“老贺不愧是老贺啊，整个人脱胎换骨啦！”
贺璟没搭理她，内心却叫苦连天，他也没想到这次他爹在京城居然待了这么久。
御花园的亭子里，燕芷宁披着件雪白的狐裘，怀里抱着个汤婆子，脖子冷的缩进了衣领里。石桌上放着个小暖炉，暖炉上烫着一壶上好的黄酒。
亭子外面，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五皇子燕明澈也在，他和燕芷宁披着同样的雪白狐裘，两个人看起来就跟那雪白的瓷娃娃似的。兄弟姐妹里，就属他们俩长的最像。
燕明澈提起酒壶倒了杯酒递给燕芷宁，语气宠溺道: “怕冷还要出来看雪，坐在屋里打开窗看不是一样的么。”
燕芷宁搓搓手，呵出一股白气，攥着酒杯抿了一口，说:“那不一样，我想看看五哥之前给我讲的‘撒盐空中差可拟和未若柳絮因风起’，是何等情景。”
贺璟嗤笑一声:“说的你跟没见过雪似的，怎么，把雪想象成盐和柳絮就跟以往不同？就能好看些？”
“贺璟！”燕芷宁恼怒，不懂就不要说话，显得她跟他似的没文化。
燕明澈在一旁悠悠道:“慕宁，我这当哥哥的还在旁边坐着呢，你就这么欺负我家小公主，不合适吧！”
贺璟举起双手投降，“得得得，是我的错，咱们小公主就该宠着惯着！”
燕芷宁这才高兴了，呲着牙笑的开心，“五哥你真好！对了五哥，上次二哥给你的书看完了么，看完记得给我讲啊！”
燕芷宁自己不耐烦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喜欢听燕明澈讲给她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其他皇子包括贺璟，小时候都嫌她是个哭包，想方设法的不带她玩，她只能找燕明澈了，燕明澈没法陪她跑着跳着玩，但是他读过很多书，他就讲故事给燕芷宁听，燕芷宁听的乐此不疲的。
不过话说她二哥不知道最近又去哪浪了，都快过年了还没回宫，她好羡慕她二哥。
“看完了，有空就讲给你听！”对燕明澈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救赎呢，帝后对他再好，在别人眼里，他依旧是个废人，可在燕芷宁那里，他却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他身体的残疾，并不是一味的对他好所能弥补的，他更渴望被需要。
“都多大了啊，还要五皇子给你讲故事，燕小六，你臊不臊。”
贺璟一脸嫌弃。燕明澈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酒饮下，挑眉道:“我乐意！”
贺璟无语……燕芷宁得意的朝贺璟做了个鬼脸，转头又笑的一脸乖巧，“五哥最疼我了！”
燕明澈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疼你疼谁？”
“喏，那不又来一个妹妹吗？”贺璟冲着左前方扬了扬下巴，二人顺着贺璟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粉色袄裙的娇俏女子，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劲装，身形有些像男子的人，正撑着伞向他们走来。
来人正是燕语莺和卫子英。“她们怎么来了啊！”
燕芷宁撅着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么美的雪景，却看见了她讨厌的人，还是两个，真是煞风景。
“语莺见过堂兄、堂姐！”
“卫子英拜见五皇子、六公主！”
说来也巧，燕芷宁和燕语莺是同一天出生的，燕语莺只比燕芷宁晚生了几个时辰。
燕明澈轻轻颔首，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燕芷宁和贺璟两个就跟没看见有人过来似的，该赏雪赏雪，该喝酒喝酒。
燕语莺看着一肚子气，一个燕芷宁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这个贺璟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郡主，贺璟又算个什么东西？
石桌旁只有三个石凳，燕明澈是坐轮椅的，因此只空出来一个石凳，婢女上前仔细擦拭了石凳后，燕语莺才上前坐下，转头对身旁的贺璟道：“贺璟，你不该给卫姐姐让个位置吗？让卫姐姐这样一直站着，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卫子英嘴里说着无妨，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贺璟。
得，不就一个位子么，他还犯不上计较，他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完全没看见燕芷宁看着他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卫子英道了谢坐下，看到暖炉上温着的酒，说道：“下雪天喝点热酒驱寒再好不过了。”
说着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喝下。
“哎等等……………”燕芷宁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卫子英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解，随后又开玩笑般的说道：“公主不会小气到舍不得给子英喝杯酒暖暖身吧！”
“呃….那倒不是，只不过你刚刚用的是贺璟喝过的杯子。”
卫子英笑笑，毫不在意的道：“没事的，我与阿璟自幼相识，情谊非同寻常，我想他不会介意的，对吧，阿璟？”
她看向贺璟，神情坦然自若，丝毫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扭捏。
贺璟挑眉：“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只要你未来夫君不介意就好。”
卫子英没有想到贺璟居然会这么说，脸色有些不好，明明上次在宫宴上，他说要等有功名了再娶她的，现在这又是几个意思？
贺璟要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估计得无语死，简直就是满级理解，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卫姐姐未来的夫君不就是你吗？”上次宴会燕语莺也在，很明显，她也是这么理解的。
贺璟摊手，懒得再去解释，敷衍道：“郡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终究贺家和卫家的交情还在，只要卫子英自己不作，他还是愿意给她几分面子的，反正他们两个又不可能，私底下找机会说清楚就行了。
人一多，燕明澈就感到不自在，于是他就让墨青推他回去了，燕芷宁也说自己乏了，气呼呼的带着夏儿走了，她决定，如果贺璟娶了卫子英，那她就再也不和他玩儿了。
他们俩一走，亭子里就剩贺璟、燕语莺和卫子英了，卫子英招呼他坐下一同赏雪，贺璟拒绝，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燕语莺悠悠道：“卫姐姐，我怎么觉得贺璟不太喜欢你呢。”
卫子英看着贺璟离开的背影渐渐与外面的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眼神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她坚定的说：
“会喜欢的！”………………
今日李若兰带着卫子英进宫拜见婉贵妃，按规矩也是要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听说胥王妃带着燕语莺也进了宫，索性婉贵妃就和李若兰一同去了凤仪宫。
“瑞雪兆丰年，希望北燕的百姓来年有个好收成！”皇后看着门外的大雪道。
胥王妃：“皇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时刻惦记着咱们北燕的老百姓。”
婉贵妃瞥了一眼胥王妃，淡淡道：“胥王妃说的是，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只要是北燕的子民，不管是那忠厚良善的，还是那仗势欺人的，都是一样仁慈呢。”
胥王妃眯起了眼睛：“婉贵妃此话是何意？”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万世子又在宫外闯祸了呢。”
皇后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算起来，这胥王妃跟皇族也是沾亲带故的，太皇太后姓万，乃是宣平侯府的嫡女，跟胥王妃是同族，算起辈分来胥王妃应该管太皇太后叫声祖姑母，那她也算是北燕帝的表姐妹了。
先帝先后早已离世，这层关系早就淡了下来，但是万氏又与皇族联姻，有了胥王妃。
胥王是先太子，因为在战场上伤了腿才做不成皇帝的，北燕帝算是捡了个漏，为避免朝中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他，他必须要足够重视胥王府。
万家有位小世子，是胥王妃弟弟家的小儿子，成日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常常搞的京城里鸡飞狗跳，背后有着宣平侯府和胥王府撑腰，这位小世子行事是愈发的肆无忌惮，居然敢当众强抢民女，不凑巧的是，这个“民女”其实是林御史家偷跑出来玩的二女儿，穿着丫鬟的衣服，这小世子就以为是个好欺负的。
遇到了这种事，林御史怎么能忍，当天就一封奏折告到了北燕帝那里，胥王妃也是为此事而来的。
这万小世子闯祸的本事一绝，凡是没闹到北燕帝面前的，皇后能帮着处理也就处理了，可是如今这事已经通到北燕帝那里去了，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胥王妃也不管婉贵妃言语里的冷嘲热讽，向皇后道：“娘娘明鉴，鸣玉年纪还小，是不懂事了些，但他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要是知道那是林御史家的千金，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说完又恨恨道：“那林御史家的千金也真是的，出门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出吗，非要穿丫鬟的衣服…………..”
皇后一道犀利的眼神看过来，说这话她可就不爱听了，她家那个小公主也是喜欢乔装打扮出宫玩的，不想引人注目还有错了吗？
婉贵妃冷笑：“这北燕的律法里似乎也没有规定，丫鬟就可以强抢了吧！”
胥王妃道：“丫鬟能被我家侄儿看上，那是她的福分，此事与婉贵妃又没多大干系，婉贵妃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本宫只是看不惯那些强取豪夺之人罢了。”
“行了，都别吵了。”皇后头疼的摆摆手。
“王妃，不是本宫不帮你，只是此事陛下已经知晓，本宫也无能为力，小世子当众调戏林家千金，女儿家最注重的就是名声，这事势必是要给个说法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她话已经点拨到这儿了，能不能懂就看胥王妃有没有脑子了，那林御史纵然官不大，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这事北燕帝包庇不了，她要是够聪明，此刻聘礼就该送到林家了。
正妻，才需要下聘。只要说之前两家早已私下里定下了婚约，那未婚男女在大街上有些亲密行为，也算不上过分了。
只是让宣平侯府那样的人家，甘愿娶一个御史家的女儿当未来的侯府主母，有点难。
胥王妃脸色发白的咬着嘴唇，皇后的话她哪能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可万鸣玉是整个宣平侯府的命根子，林氏娶回来当个妾室还行，当正妻，只怕宣平侯府不会乐意。
她思量了一会，想着要不要让胥王再找北燕帝说说情，北燕帝一直对胥王敬重有加，他去求情，一定可以的，只是胥王也向来看不上她那娘家侄子，想让他帮忙也很难。
几番思量后，胥王妃还是决定试试，于是行礼告退离开了。婉贵妃见胥王妃已经走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也告退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李若兰了，从刚刚起，她就一直没有说话，婉贵妃走了，她也没跟着走。
皇后问道：“卫夫人不和婉贵妃一起？”李若兰摇摇头，突然上前跪下，道：
“臣妇有一事相求，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帮忙做主。”
“哦？说来听听。”
李若兰道：“我家英儿，今年一过，马上就十九了，可她的终身大事始终还没有个着落，我家那位和贺将军一向交好，英儿和阿璟也是自幼相识，上次阿璟在宫里说要等有功名了才能娶我家英儿，他是男子，再等几年自是无妨，可我家英儿再等就成老姑娘了。”
“那你想怎样？”
“臣妇觉得，不如趁着贺将军还在京城，先把他们二人的婚事定下来，阿璟没有母亲，又从小在宫里长大，陛下皇后将他视若亲子，因此臣妇斗胆来求皇后娘娘做主此事。”
皇后为难道：“这事儿…….恐怕得问过陛下才行，陛下曾私下里与本宫说过，阿璟的婚事他要亲自做主的。”
李若兰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愣了一下说道：“陛下果然看重阿璟，那…….烦请娘娘跟陛下说一声，上次宴会婉贵妃提的时候，也陛下也没有反对，想来应该是同意此事的……”
“行吧！本宫会和陛下说的，你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是，臣妇告退。”
夜里，皇后将今天胥王妃和李若兰进宫的来意告诉了北燕帝，北燕帝烦闷的摆摆手道：“都不用管，先拖着吧！”
胥王并没有出面给万小世子求情，但是处置他也是个难事，重了伤胥王的面子，轻了林家又不乐意，他们能自己解决掉最好。至于卫贺两家的婚事，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