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花灯节

  “我不管，我不嫁！”
  林府后院，林弯弯扯着嗓子朝林御史大喊。
  昨日宣平侯府派人抬来了数十箱的聘礼，说年后就要迎娶林家二小姐过门。
  林御史冷着脸，“现在由不得你胡闹，你与那宣平侯府的世子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分明是他在街上调戏我，按北燕律法应杖责他三十才对，不罚他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我嫁给他，王孙贵胄就可以目无法纪了吗？”
  “闭嘴！”
  林御史皱着眉头动怒，指着林弯弯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骂：
  “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平日里少出门，少出门，要不是你偷偷溜出去，能有今天这事吗？啊？现在，你名声尽毁，宣平侯府肯迎你过门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你在这不乐意？”
  林弯弯眼里含着一包泪，梗着脖子咬紧了牙关，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说：“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万鸣玉。”
  看到林弯弯这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林御史气的直骂她是个孽障。
  林夫人在坐在一旁一脸悲戚的抹着眼泪，她问林御史：
  “老爷，真的就再没什么办法了吗？那万世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府里二三十个小妾……弯弯要是嫁给他，这辈子算是毁了，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你平日你纵的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能有今日的祸事吗？”
  “老爷这话讲得好没道理，难道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每天忙于政务，什么时候管过我们母女？”
  “你….”林御史被噎的无话可说。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四品小官而已，如今宣平侯府肯迎娶弯弯做正妃，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名声，发生了这样的事，林弯弯不嫁给万鸣玉，就只能出家当尼姑了。
  宣平侯府那样的人家，他原以为最多让林弯弯当个侧妃……….正妃，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林弯弯可不管这些，让她嫁给方鸣玉那种人，她宁可去死。
  “我不嫁，绝对不嫁，死都不嫁！”
  林御史看女儿这个样子，摇摇头对林夫人说道：“唉！你好好劝劝她吧！”
  此事已成定局，宣平侯府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他若是不答应，那反而就成他的不是了，因此，林弯弯必须嫁！
  ……………………………
  “呜呜……呜呜……娘，我不想、不想嫁给方鸣玉，你帮我想想办法，爹他真的是……太狠心了，居然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入虎口………..”
  林御史走后，林弯弯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在林夫人的怀里放声痛哭，嘴里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她当众被调戏已经够委屈了，为什么还要逼着她嫁给那个调戏她的人，她要是不嫁，别人还会对她指指点点，凭什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林夫人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女儿心中的委屈，只是这世道，向来对女子不公。
  她搂着林弯弯，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抚慰道：
  “娘知道你委屈，但宣平侯府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得罪的起的，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都怪我，平日里要是能对你管束的严些，你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了，都是娘不好，娘没本事，保护不了你…………..”
  “娘，这不能怪你。”
  林弯弯抬起头擦干眼泪，“都是那个方鸣玉的错。”
  “唉，你还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听娘的，以后到了侯府，可不能再这般使小性子了，你是正妃，只要安分守己，侯府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乖，听话啊！”
  林弯弯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应了句“弯弯知道了。”
  万家和林家自己解决了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北燕帝了，不用自己动手就解决了麻烦，知道宣平侯府愿意娶林家二小姐做正妃，他顺手就给写了道赐婚圣旨，既是对万、林两家的恩赐，也是为了给林家吃颗定心丸，圣旨钦点的世子妃，谁敢造次？
  这下好了，婚事更是板上钉钉了，林弯弯接到圣旨差点昏过去，林御史忙解释说是太激动了。
  林弯弯：激动个鬼，她明明是气的……………
  婚礼定在了正月二十，时间很紧。
  这段时间林弯弯在府里表现的特别乖巧懂事，林御史都要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林弯弯笑着对他说：
  “哪有不干坏事，只知道孝顺父母的鬼怪呢？”
  林御史一想，是这么个理，或许是林弯弯已经想通了。
  林御史心里想，这就对了嘛，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以他的身份，他的女儿怎么能成世子妃？虽说方鸣玉有些纨绔，但人家是世子呀，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他女儿嫁过去后就是世子妃。
  宣平侯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她女儿以后还会是侯府主母，地位显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么一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嘛。
  林弯弯：我可真是有个好爹！
  婚期越来越近，林弯弯每天都很配合的试婚服，试妆容，绣帕子，没有再反抗哭闹，还笑吟吟的问林夫人自己穿嫁衣的样子好不好看。
  看到林弯弯这样，林御史夫妇总算是松了口气。
  正月十五的时候，林弯弯说最近一直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在家待的有些烦闷，正好到了十五，街上举办花灯会，她想出去透口气，凑凑热闹。
  林御史夫妇狐疑的扫了她几眼，觉得不太放心。
  林弯弯见状，挤出几滴眼泪凄凄楚楚的道：“侯府规矩森严，女儿嫁过去以后，都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再出门看花灯了……….”
  她小声抽泣着，垂着眼，抹着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林御史心软了，“行吧，去吧，按理来说你姐姐今天要回门的，晚上了你们一起去，互相也有个伴。”
  “嗯，好。”
  林弯弯是林府的嫡二小姐，上头还有个姐姐，叫林涵涵，也是林夫人所出，两年前嫁给了户部侍郎王明岳。
  每年十五，王明岳都会陪着林涵涵回门住几天。
  到了晚上，姐妹俩结伴而出，今晚街上灯火通明，人潮拥挤，热闹非凡，小贩的摊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上面描绘着动物、植物，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图案。这可是一年里面最不能错过的赚钱的时候，小贩们吆喝声一波盖过一波。
  街上还有许多表演杂耍的，喷火的，舞刀剑的，胸口碎大石的，都十分精彩。
  林弯弯一出来就高兴的到处瞎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林涵涵都要跟不上她了。
  “姐姐，这个簪子很适合你！”
  林弯弯从一处摊子上拿起一支碧绿的玉簪，放在林涵涵的头上比划。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只簪子是上好的翠榴石所制，做工十分精巧，您旁边这位姑娘长的好，戴着肯定好看。”
  林弯弯左看右看，似乎也很是满意，从腰间摸出来一锭银子道：“这支簪子我要了。”
  小贩十分高兴，说：“哎，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姑娘要不要看看别的？姑娘模样这么俊俏，今儿个又穿了一身红衣，配这支红宝石的簪子再适合不过了。”
  林弯弯拿起了瞧了瞧，觉得还不错，大大方方的付了钱买下了。
  今日燕芷宁与谢芸、柳昕怀、二皇子、贺璟等一行人也出来逛街，自从谢芸成婚后，燕芷宁还是第一次见她。
  她将谢芸悄悄的拉到一边，问：“那个柳昕怀对你怎么样？”
  谢芸羞涩一笑，眼角悄悄瞥了柳昕怀一眼，道：“挺好的。”
  燕芷宁看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不似作假，也就放心了，说：
  “他最好一直对你好，不然本公主打的他满地找牙。”
  二皇子和贺璟也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姐怎么嫁了这么个玩意儿？”
  “说话注意点，他现在是我姐夫了。”
  “嘶，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那是以前。”………………………
  此刻，二皇子口中的“玩意儿”一个人站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转身挑了盏花灯，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朝谢芸走去。
  “我、我没看花眼吧，柳昕怀那家伙是在笑？”
  二皇子揉揉眼睛，一脸吃惊，要知道柳昕怀这个人向来以死板，不苟言笑出名，突然笑成这样，他觉得很渗人。
  “呵！”
  贺璟轻蔑的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他见的次数多了，看在他对芸姐还不错的份上，他勉强将柳昕怀划到了自己人的阵营。
  “走吧，带你涨涨见识。”贺璟道。
  柳昕怀提着一盏绘着兰花的花灯，走到谢芸面前，动作温柔的替她理了理碎发，然后将花灯递了过去，柔声道：
  “芸儿，你不是喜欢兰花吗？这盏灯送你。”
  二皇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嘴巴都要合不上了，还是贺璟好心，帮忙推了一把下巴。
  真是见鬼了，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柳昕怀那个样子，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和贺璟调皮捣蛋，撕烂了柳昕怀的书，柳昕怀当时脸都气紫了，所以当时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柳茄子”。
  因为当时柳昕怀的脸紫的就跟个茄子似的。
  谢芸接过花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他们俩这浓情蜜意的模样，燕芷宁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指着二皇子和贺璟道：
  “你们两个，陪本公主去前面看杂耍。”
  这语气，就跟使唤两个小厮似的，二皇子顿时就不满了，
  “哎，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
  二皇子追了上去，贺璟紧跟其后，为谢芸和柳昕怀两人留出了空间。
  二皇子跟贺璟并列走在燕芷宁的屁股后面，他跟贺璟抱怨道:
  “你说说，这小丫头是不是越来越没礼数了，使唤哥哥跟使唤奴才似的。”
  贺璟手指甩着燕芷宁刚刚抛给他的小玩意儿，语气慵懒的道:
  “我可不敢妄议公主。”
  “噫～，得了吧你，别在这跟我装大尾巴狼，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
  二皇子翻了个白眼，看向贺璟的眼光甚是鄙夷。
  燕芷宁小的时候跟个跟屁虫似的，他跟贺璟都商量过要怎么甩掉她，燕芷宁也是个怂包傻蛋，明明有跋扈的资本，偏偏傻兮兮的被贺璟忽悠着转。
  街上人很多，燕芷宁看到有趣的就会凑上去瞧瞧，二皇子从身旁的一个小摊里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说让贺璟也过来挑一个，待会藏起来吓唬一下燕芷宁。
  贺璟无语，心想，看吧，这就是燕芷宁对他没有礼数、使唤他跟使唤奴才似的原因。
  “来嘛来嘛，你也挑一个，待会非得把小六那丫头吓哭不可。”
  二皇子正拉着贺璟选面具呢，突然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贺璟听到声音猛的回头，却发现燕芷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的没影了，远处隐隐的有火光浮现。
  “咦，小六呢，跑哪去了？”
  二皇子问，他刚刚就看了一眼面具，燕芷宁就找不到了。
  前面有条岔路口，贺璟飞快的跑上前查看，没有发现燕芷宁的身影。
  他对跟上来的二皇子道:“人太多了，前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尽快找到她，我去前面，你去那儿。”
  “好。”
  二皇子心里有些懊悔，他看什么面具呀，看了眼面具把人看丢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去帝后不得扒了他的皮。
  “小六、小六、燕小六……”
  前面似乎是着火了，人都往贺璟之前过来的那个方向跑，他眼疾手快的拽住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前面怎么了？”
  那男子答道:“哎哟，前面着火了，火势那么大你看不见吗，快跑吧，一会烧过来了。”
  中年男子说着又要跑，贺璟拽着他不放手，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大概这么高，戴着个帷帽。”
  男子挣脱贺璟的束缚道:“没有没有。”
  这么紧急的情况，谁还有空看姑娘。
  贺璟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他越往前面走，火势就越大，他面上逐渐浮现出了一层担忧，燕芷宁该不会在里面吧，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毫不犹豫的一头冲进了火光里。
  另一边，燕芷宁发现前面着火了后就往回走，人太多了，她小小的身影被淹没在人海里，和贺璟错开了。
  “二哥，贺璟，你们在哪里？”
  她呼喊着寻找二皇子和贺璟的身影，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高兴的转头，以为是二皇子或者是贺璟，没想到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沈寂？”
  听到眼前的女子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皱眉疑惑道：
  “姑娘认识我？”
  燕芷宁一把摘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惊喜道：“是我呀，言 宁，不记得了吗？”
  说起来他们也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过了。
  沈寂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他记得，言宁好像没这么高。燕芷宁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喂，你不认识我啦？”
  这多半年的时间里，燕芷宁身高窜了半截子，现在已经够的到沈寂的肩膀了。
  突然，沈寂眼尾扫见一抹红色挤在人群里，正往城门方向跑去，他顾不上和燕芷宁解释，拔腿追了上去。
  “哎，你跑什么啊，你怎么一见我就跑。”
  燕芷宁说的就是第一次见沈寂的时候，沈寂拖着中了箭的腿跑。
  燕芷宁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