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先医己，后医人
黄学士此刻的脸色有点差，沈寂就差把“有人谋害”这四个字贴他脑门上了，古往今来，深宅大院的腌臜事都少不了，但是黄学士这样清正的文学世家，出现这样的事，还暴露在外人眼里，这让他老脸多少有点挂不住。
沉默片刻后，黄学士艰难的开口：“此事………还望二位保密。”
秦老看一眼沈寂，回道：“自然，我们都不是多话之人，黄学士大可放心。”
找到了过敏原，这病也就不难治了，不过秦老还是很好奇，沈寂是怎么一眼看出来香炉是有问题的，黄学士也有几分好奇，言语间对沈寂尊敬了很多。
“这位……”
“沈寂，悲寂寥的寂。”
“哦，小沈大夫，你是怎么看出来这香炉有问题的？”
沈寂解释道：“小公子的病在下早有耳闻，夜里咳的重，白天就会好许多，刚刚我替小公子把脉，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许的炎症，排除身体病灶，那只可能是外部的某些东西引起的过敏，这种症状在小儿身上很常见，一般是由于吸入异物引起的，结合这几点，在下可以推断出，过敏原应是在夜里出现的，这整个房间里，连瓶花都没有，最可疑的，只有这个香炉。”
“怪不得，怪不得太医院的那些人都束手无策，真是后生可畏啊，不止医术好，心也这么细，为医者就是要这样，细致入微。”
秦老赞许的点点头，能被选拔为太医的，个个都有其不凡之处，他们不是治不好这小小的过敏，而是找不到病因，只要病因找不到，治好了，也会反复。
“这次真是多谢秦老和小沈大夫了！”黄学士一脸真挚的拱手朝秦老作了个揖，秦老连忙扶住他，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治病救人乃是为医者本分，更何况我是奉陛下之命，当不得黄学士一拜。”
“那，我家小孙子的病就拜托秦老和小沈大夫了，黄某改日必亲自登门道谢。”
黄学士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秦老开好了药方，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沈寂离开了。路上，秦老问道：“你觉得香炉地下那是个什么东西？”
沈寂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应该是某种特殊材料制成的。”
“唉！”秦老叹了一声气，感叹道：“真是造孽啊！那么小的孩子也下的去手。”
小孩子本就身体娇贵，一场风寒都容易引起各种并发症，危及性命。这香灰所引起的咳症一日两日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时间久了，只怕是会伤及肺腑，这背后下手之人又心狠，又谨慎。
沈寂跟在秦老屁股后面，肩上挎着药箱，默不作声。
“唉！”
秦老又叹了口气，这次是因为沈寂，自打第一次见这个少年起，他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死气沉沉的样子，外人看他或许只是身体瘦弱了些，脸色苍白了些，但是秦老给他治过伤，把过脉，知道他沉疴已久，除了慢慢温养着，别无他法。
秦老除了知道他经历过荒灾，自小生活在乡野，别的就一无所知了，反正从他的身体状况来看，是吃了不少苦的，秦老对他多少有点怜悯。
秦老自顾自的说道：“我虽然老了，眼睛不大好使了，但这心里呀，跟明镜似的，我看的出来，你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医术上，你是个好苗子，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你就算不拜我为师，我也愿意教你，至于其他的，老头子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只有一句话希望你记着，为医者，当先医己，而后医人。”
沈寂脚步顿了一下，皱眉反对道：“医者不自医。”
秦老转过身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对，你说的也对，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更对。”
语毕，扬长而去。
沈寂的名声很快就在京城上流圈子传开了，黄学士亲口说的，秦老宫里有位学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众太医看不好的病，人家一下就看好了。黄学士是什么人？他说的话还能有假？
秦老不好请，请个小学徒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京城那些贵族们有疑难杂症的，通通都去找沈寂看诊，而沈寂也不负众望，听说，向左使的老娘，都没有呼吸心跳了，还是被救了回来。
北燕帝原本要按照之前的约定，提拔沈寂当太医，但是沈寂却又拒绝了，他说当太医有诸多限制，真正有需求的人想找他治病还得经过北燕帝的同意，索性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药房供职，于是北燕帝封他为掌药。除了伺候宫里的主子，不管谁找他看病，只要他愿意去就可以去。
沈寂的名声也传到了将军府。
训练营里，贺璟大汗淋漓的裸着上半身，坐在校场的阶梯上，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下颚，脖颈一路向下，苍劲有力的肌肉线条散发着说不出的性感。
贺宗元走到他背后，说道:“听说宫里新来了个沈掌药，医术很高明，你明日去请他给你祖母瞧瞧。”
贺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爽朗，总是有各种这样那样的毛病。
贺璟认真擦着手中寒芒四射的剑，头也不回的道:“自己都一副气虚的样子，医术能有多高明？沽名钓誉罢了。”
“听这口气，你认识他？”
“不认识。”贺璟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去请秦老给祖母看。”
贺璟自小在宫里长大，北燕帝待他如亲子，请个秦太医自然不在话下。
贺宗元道:“陛下优待咱们家，是因为咱老贺家世代忠良，你别在宫里待了些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秦老是陛下亲用的御医，有急症倒是说的过去，回回都喊秦老，你以为秦老是将军府的人啊！”
贺璟满不在乎的道:“你想太多了老贺，陛下不在意这些，再说了，秦老不行，换一个不就得了，太医院那么多人，都不是吃干饭的。”
贺璟这话说的是有依据的，太医院选拔人才十分严格，一般都是医药世家的子弟，实力非同一般，哪怕再没有天赋的人，在耳濡目染的环境下，也绝对比外面那些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散医、游医有本事。
唯一的特例也就那位早就归乡养老的张太医了，沈寂差点成为了第二个特例。
贺宗元听着贺璟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好像非常不愿意提起沈寂这个人。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多少还是了解的，贺宗元毫无长辈威严的一屁股坐在贺璟旁边，说道:“臭小子，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跟这个沈掌药有什么过节？”
“呵，一个弱到我能一把掐死的小白脸罢了，能有什么过节？”
贺璟擦拭着剑刃的手又重了几分。
不对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贺宗元又坐的离贺璟近了些，肩膀捅了捅他，一脸兴奋的道:“快，说说！”
能让自己儿子这么憋屈，可太稀奇了。
贺璟嫌弃的转身，说道:“都说了没有了，说什么？”
“我不信。”
“不信算了。”
“………………”
贺宗元讨了个没趣，无聊的撇撇嘴，这京里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安逸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