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缘分到了

  具体在哪里见过,我又一时没有印象。
  就是那种似曾相识,不知道我们真实见过,还是过去梦见过他。
  老头儿一直看着我,眉眼由冷峻渐渐转变得慈祥,才开口说:“终于又跟你见面了。”
  他的话,印证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如果我们以前没见过,我不会看着他面熟,反过来,他也不会跟我说“终于又跟你见面了”。
  但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我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我心里疑惑,就探寻地望着老人家,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了。
  看我愣在门槛边,老道士从床上跳下来。他这一下床,吓了我一跳。
  偌大年纪的老人了,又是一身胖肉,那动作却是这么的干净利落,身手惊人的敏捷。
  只这一个小细节,就让我对他有点儿刮目相看。
  “你是永乾……法师吗?”我终于问道。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还摸过你脑袋呢,小胖孩。”老道士往我跟前走了两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看他这张脸,如果做和尚更加贴切些,而道士,我总感觉有些……滑稽。
  一般形容法力高强的道士,都是说他一副仙风道骨,大多是身形消瘦,面容清癯。而他却方面大耳,一脸的富态。
  有一点我是欣喜的,他说跟我认识,我们之间就多了一层缘分,我想他是会指点我的,不至于拒绝我的求助。
  还有就是,小时候的我的确很胖,村里的人都喊我小胖,或者小胖子,小胖孩。
  他居然知道。
  “那个……永、乾法师,我最近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是特意来找您的,您能帮……帮我看看吗?”我讷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的。”老道士云淡风轻地对我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说他早就知道我最近沾染了不干净东西,还是说我跟他有什么渊源,早晚会来寻找他?
  “十六年前,贫道下山去渡有缘人,在野梨山下小河边的大庄子里,坐在一扇老磨盘前歇息。是你这个小鬼头,跑到我面前问我为什么扎辫子,你还记得吗?”
  老人家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童年。
  我努力地在记忆的深海里搜索枯肠,许多童年的往事被我慢慢地打捞出来。
  在我七岁那年的春天,大门前椿树的叶子刚刚展开,我跟村子里的小伙伴在老椿树下的旧磨盘边玩耍弹泥球。从村子外面走过来一个高个子男人,男人穿着打扮都十分怪异,一身青灰色长衫,头发盘在脑袋后,窝了一个缵,用一根银簪别着。
  许多年后,长大的我才知道那个人穿的衣服叫道袍,或者叫道衫。
  来到椿树下,一屁股坐在磨盘上。
  我清楚地看见,他那头上的银簪子,一头尖尖的,另外一头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起初,看着他的样子异于村里的男人,我们小孩子还有些害怕。
  但我这个人从小好奇心就很强,怯怯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点儿也不凶,就凑上去问:“叔叔,你是干什么的呀?”
  “我是道士。”他回答,还颇有耐心。
  “道士是什么呀?干嘛的?”我紧追着问。
  “道士是专门抓……抓坏人的。”他回答。
  “不对,你骗人,警察叔叔才是抓坏人的。你不是。”我反驳他。
  “我是专门来度有缘人的。”他转而说道。
  “什么是有缘人啊?”我接着问。
  “比如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呀。”道士和蔼地说,说着,他伸出手,在我的脑袋上慈祥地摸了摸,还用掌心在我的顶上转了三圈。
  “我是爸爸的儿子,才不要做你的有缘人。”我抵触地对道士说。
  道士呵呵笑起来,“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也不耽误你做我的有缘人啊。”
  “我是你的有缘人?叔叔,什么叫有缘人呀?”我昂着脑袋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你叫什么呀?”我问。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一名道士啊。”
  “我是问你的名字,道士难道没有名字吗?”我固执地问。
  “我的名字叫永乾哪。”道士又抬起手,在我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就站起身离开了我们的村子。
  他走出去有十几步,又站下来回头对我说:“小胖小友,以后你长大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小时候的我,十分反感别人叫我小胖。但对那老道士,却一点儿也不反感。
  长大以后,随着岁月流逝,我把七岁那年村里来道士这茬事,早已忘得烟消云散了。
  难怪老郭提起永乾,我感到有一丝儿耳熟呢。
  想起了少儿时的那一幕往事,我心里猛地一惊:这难道是我七岁那时候就注定了的?
  那时候的永乾,远没有现在这么胖。但脸上的轮廓,与现在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当然,这张脸也比那时候老了许多。
  我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胖了,而眼前的道士,却比他年轻时胖了太多。
  现在的我,早已经不是七岁时的模样,而老法师一眼就能把我认了出来,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难道就是他当年说的有缘人?
  想到这里,我紧张多日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为了消除我近段时间招致的不干净东西,我不知道是给他鞠躬呢,还是跪下来给他磕一个。
  看破了我的心思,老道士把手里拿着的一把破蒲扇一摆,领着我来到小院里一棵菩提树下。
  菩提树,又叫无患子,是一种绿化彩叶乔木,秋天以后,满树的叶子变得金黄,十分好看。一般寺庙里多有栽植,而道观则不多见。
  这里却栽植一棵,高过屋顶,树径有一个成人搂怀抱粗。
  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周围散落三只石凳,都是花鼓形状。
  永乾法师兀自坐下来,我也跟着他坐下。
  “说说吧,最近都遇见了哪些蹊跷事?”老头儿身材高大,身板挺直,看着我问道。
  我把从五月三号夜里遇见的呼救声,共享电瓶车持续阴魂不散地跟踪我,数度遇险,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讲完以后,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似乎遗漏了什么环节。
  老道士看着我,只是不语。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支支吾吾地问:“法师,您看我有没有危险啊?要怎么才能摆脱眼下的困扰?”
  他依旧不吱声。
  我突然想到了,在五月三日之前,从女儿湖回来遭遇了鬼压床。我赶紧把这个环节给补充了出来。
  老法师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小子,你的姻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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