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鬼运的何光绪

  整件事呢,要从四天前说起,也就是余淮生师侄二人离开酒城的那天:
  送走余淮生师侄二人后,由于排了一夜的长队,陈远国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想着干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火车站离陈远国几人居住的花园小区不算太远,早上空气又格外清爽,于是陈远国便慢悠悠地往家中走,中途还不忘绕到路口买了一碗炒米果腹。
  步入花园小区,陈远国见小区花坛边长椅上坐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男人蜷缩着,上半身完全埋入双腿之间,双臂紧紧抱住脑袋,脑袋上柔软的头发已经乱作一团,陈远国起初以为是醉酒的小区邻居,也没多想,但当他走到那人身旁时,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陈远国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长椅上的男人。
  “何光绪?”陈远国迟疑了一下。
  “师兄,你回来啦?”对方听见响动,抬起头,眼睛下挂着一对大大的黑圆圈,配上圆圆的脸蛋,活像只大熊猫,这人不是刘铎的弟子何光绪又能是谁呢。
  “真的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来找上次那位槐生小哥的,结果敲门没人应,联系方式也弄丢了,没办法,就只能在这儿等你们回来”何光绪理了理已经歪倒到一旁的衬衣领带,一五一十地回答陈远国的问题。
  “哦,你是来找槐生老弟的,真不巧,他和一梅师..一梅一起去了江苏,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陈远国耸耸肩,先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随即想到了什么,陈远国态度一变,嘴角上扬,贼眉鼠眼地说道:“虽然槐生老弟不在,你晓得的,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有什么你可以给我说,给我说了就是给槐生老弟说了”
  “是这样的,槐生老弟走之前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给了我,你要是急,完全可以给我说,我再转达,不然,这槐生老弟要是一去几个月,你如果能等,但是嘛,也可以等等的,等他回来以后我通知你好吧?”陈远国纳闷这何光绪能找余淮生干什么呀,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陈远国眼睛滴溜溜一转,好言好语地相劝起来。
  “那...师兄,这事儿,能不能别给师傅说呀,也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怎么说呢...”毕竟和陈远国的关系非同寻常,何光绪虽想病急乱投医,但仍旧有些迟疑。
  “这样吧,你看这会儿太阳出来了,晒得慌,你去我屋里,我们泡杯茶,慢慢说”陈远国显得很热情。
  陈远国可是个套话高手,他要是想知道的事情,八九都是跑不了的,见何光绪有所顾忌,陈远国不由分说,拉上何光绪就走,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陈远国并非如余淮生那般天赋过人,也不是一梅师伯术能已成,陈远国的相术还在皮毛,最多能通过看对方睫毛去判断来人的脾气秉性,连半壶水都没有,所以,陈远国看不到何光绪出了问题,要是这会儿看到何光绪的眼底已经布满青丝,青丝连肉,在眼底诡异地扭动,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死气,那陈远国就不会那么淡定了,还拉人进屋喝茶想套套话,恐怕夹起尾巴跑也跑不赢的。
  回到屋内,陈远国分明很疲惫了,但拦不住那一腔的好奇,给自己还有何光绪一人泡了一杯浓茶提提神,但当陈远国将那杯清香扑鼻的茶水递到何光绪手边,何光绪即便嘴唇干裂,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茶水推到一旁。
  “喝口呗,我看你这脸色,不喝点茶水怕是撑不住了,你说你,什么体格呀,熬个夜就成这般模样了,当初在警校的训练都白费了吗?”见何光绪非但不领情,还将自己递来的茶水推开,推开都算了,还打了干呕,动作幅度很小,但仍旧被陈远国看进眼中,气得陈远国脸都绿了。
  “师兄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我已经三天未进米水了,不瞒你说,现在的我看见吃的喝的就忍不住泛酸水,非但如此,连觉也睡不好了,一睡下去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肚子,难受得紧,就这状态,工作都给暂停了”何光绪也是个人精精,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惹怒对方可不是明智之举,见陈远国面露不悦,何光绪连忙解释,只是这解释,也说得是要死不活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那你去医院呀,淮生老弟也不是医生,你身体不舒服,你来找他作甚?”陈远国一屁股坐到何光绪对面的沙发上,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这半个师弟。
  “去啦,连省里面都去啦,什么检查都做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医生没办法,说我是心理原因,建议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那你就谨遵医嘱,先去看个心理医生呗”陈远国学着一梅师伯的模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没病,怎么连师兄你也不相信我,我心里是健康的,只是现在还未找到病因,算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话到此处,见陈远国并不相信自己,何光绪有些动气,起身就想走:“我是来找槐生小哥的,他不在,师兄你也不相信我,那我就先走了”
  话毕,不顾陈远国的阻拦,何光绪执意离去,一改往日温文尔雅,脾气更是判若两人,看着何光绪离开的背影,陈远国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明明年初时见何光绪还是个珠圆玉润的小伙子,而这次的他,背上已经瘦出了蝴蝶骨的形状,透过夏天的白衬衫,看起来是消瘦至极,看来,何光绪的确不太好。
  镇江清水巷一处报刊亭,一清秀高挑的男人,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拎着电话听筒贴在耳旁,脚上的帆布鞋不停在地上摩擦,神色古怪,这人正是余淮生。
  “就这样?”听完陈远国一阵的噼里啪啦,余淮生终于有机会插上了话。
  “槐生老弟,我怎么听你这口气似乎是猜到何光绪会来呀,你说,你到底还隐瞒了我些什么?”陈远国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语气很不满。
  “这事儿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怎么同你说呢,就是我和一梅师伯年初的时候吧,就看出了何光绪走着鬼运,当时我还给他一张纸条说有需要可以联系我,这事儿都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是他气运好自行消灾挡煞了,现在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同我讲呢?”陈远国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余淮生觉得耳朵一疼,连忙将听筒拿开了一段距离。
  “师伯说了,我们是相士,又不是天师,做不到料事如神的”
  “那现在怎么办,很严重吗?”
  “之前还行,能自行抵抗,现在我听你的描述,这何光绪估计不太好了”余淮生想了想继续说道:“具体的,我也要回去问问一梅师伯才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呀?”陈远国沉思半晌,才结巴问话。
  “这样吧,你先去找这何光绪,再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晚点给你回电话”见对方半天不说话,余淮生又开口:“喂喂喂,你还在听吗?陈远国?”
  原来呀,陈远国嘴上不说,心里还挺担心自己这位准师弟的,一听有情况,陈远国电话都没挂,人就匆匆离开了,余淮生无奈耸耸肩,挂断电话付了话费,朝蔺家主的小院走去。
  余淮生走得心不在焉,迎面撞上一个女人,抬头一看,女人穿着破了洞的黑丝,蓬松的大破浪上还扎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眼睛上的眼线糊了一片,晕在下眼睑上黑黢黢的,唇上还留着已经干到起皮的深色口红,余淮生嗅了嗅,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一看就是宿醉未归家的人。
  “你他妈是瞎的吧?”女人被撞得一阵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清秀男人,话语间袒露一半的胸脯随着女人的发声上下波动。
  “呃,对不起对不起”余淮生见女人不像善茬,多半还是流连风月场所之人,虽觉得自己没错,但不愿招惹这样的是非,想也没想开口就道起歉来。
  “哼,哟...是个小帅哥,下次呀,你走路得注意点,老娘脚上这双高跟鞋可是进口货,一会儿给我崴坏了,不是我欺负你,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乡巴佬!”女人说话时神情很是傲娇。
  “都遇到什么人呀,一个喊你来独自喝酒也不碰你,一个大清早走路不长眼睛,真是倒霉!”上下打量余淮生一番,听口音又是个外地人,年纪也轻,女人便再无忌惮,说起话来更加得理不饶人了。
  “要是真的崴坏了,你给我个地址,我买双一模一样的赔给你吧,好在,你这一看就不是真皮的,我想我这个乡巴佬应该也能买得起!”
  本就一人一半的过错,余淮生也让了步,怎料女人还得理不饶人,说话咄咄逼人都算了,还人身攻击,余淮生有些恼怒,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你是不是嘴巴欠抽呀?”女人怒目盯着眼前的清秀小伙。
  本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本来想言语上占点便宜好消消刚才自己所受之气,怎料对方不是个软柿子,当街点破自己,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女人伸手就想给余淮生一嘴巴。
  正当余淮生犹豫到底该避让还是直接回击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挡在了余淮生及女人中间,握住了女人伸出的手,女人只觉得一阵吃痛,本还想开口骂几句,怎料,当女人抬头看青来人时,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胆子够大呀,余先生是我们南门大院的贵客,怎能让你个戏子如此羞辱?”说话的正是赶来寻余淮生的田原,他仍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唯一不同的是帅气的脸上浮起一丝狠意。
  “田少,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你们请来的贵客,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不知是不是田原将对方弄疼了,还是这南门大院在镇江地位非凡,女人一见是田原,嚣张的气焰立马烟消云散,红唇一张一合地求饶。
  “余先生,她没冲撞到你吧?”田原并未理会女人,而是转过头看向余淮生,语气很是尊敬。
  “这位原来是余先生呀,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就看在我是个柔弱女人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吧!”女人见田原如此尊敬余淮生,知道对方定有来头,连忙态度一变,声声求饶,态度卑微至极,连余淮生自己都惊了一跳。
  “也不是什么大事,田兄没必要和这样的一个人计较,况且还是个女人,就放她走吧”余淮生是个心软的人,再加上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想在这般无足轻重的事情上纠缠。
  “行,今天算你走运,既然余先生都替你求了情,我就放你一马,只是,我不想再在镇江看到你,知道吗?”田原语气冰冷。
  田原面上如文弱书生,但始终是李航博的弟子,这练术之道不知已经到何种境界,只见他轻轻放手,女子的身体却如柳絮一般,一下飞到了几米开外,重重跌在地上,见田原肯放过自己,女人哪里还敢在此逗留,立马起身拎着一同摔落的高跟鞋一溜烟蹿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而周边爱看热闹凑近的街坊,一看事主儿是田原,全都识趣地散开了。
  “连田原都有这般影响力,可想南门大院在镇江的地位是何等的超然”余淮生心想。
  “见笑了,余先生”田原面露尴尬,冲若有所思的余淮生淡淡一笑。
  “没事儿,哪里没几个三教九流呢,话说,田兄不在小院内怎么出来了呢?”余淮生也是大气之辈,哪里会为了件小事同女人计较。
  “小郎君已经起床了,正在客厅,家主没见着余先生人,便让我出来寻寻”田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继续说道:“话说,余先生出来有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哦,我有看早报的习惯,就出来买了份报纸”余淮生从裤包里扯出一沓已经折小了的报纸,笑着解释。
  “那行,我们赶紧回去吧,家主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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