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算师
凌晨三点,花园区家禽菜市口。
梁大任背上背着已经毫无正常生理反应形同死人的何光绪,因为连日来的身心折磨,何光绪瘦得已经只剩皮包骨头,所以,梁大任就算背着何光绪走得也算轻松。梁大任是庄稼汉,走路大步,步伐极快,反而是身后的陈远国、梁小新以及那名叫做小吕的青年有些体力不支,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追得相当吃力。
“是不是这里?”走到最前边儿的梁大任抖了抖身体,调整了一下何光绪在自己背上的位置,抬起头,看向歪歪扭扭写着南华医馆的劣质牌匾,有些不太确定地回头看向小吕。
“就是这里了,你们等着!”小吕上前对着卷帘门就是一顿霹雳吧啦花拳绣腿,金属制作的卷帘门发出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夜里极其的刺耳,但好在周边都是商户,并没有住人,也就不存在扰民这一说。
“别敲了,来了来了,耳朵都给你们闹麻了”一个憨厚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估计是还没睡醒。
伴随着门内略带口音的抱怨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钥匙开锁声,近两米的卷帘门被高高抬起,梁大任算是身体健壮的男人,但仍旧得仰视开门的老宫,老宫近两米的身高,身穿篮球坎肩,将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与那张看起来老实戴着厚重无框眼镜的脸极其不协调。
“别挡在门口呀,赶紧将他弄床上去,我可不想医死个人,坏了我的名声”说话的是小吕,小不点一个,声音很清脆,语气却很猖狂,有一种来到自己主场的底气。
“他难道是中了那个?运气也太差了点吧”老宫并不太确定,率先带路,将众人迎进了南华医馆里屋。
里屋,梁大任在老宫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何光绪放到珠帘后面的病床上,何光绪穿着一套淡蓝色条纹病号服,老宫走上前去,在众人的目光下,双手捏住何光绪病号服的两端,轻轻一扯,纽扣崩开,衣服被老宫轻松扯开,露出了陈远国的胸膛和肚皮,里面空荡荡的,像是泄气了的气球。
“这个看起来有点严重呢!”老宫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手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白炽灯,单膝跪地,以便更好地观察何光绪的腹部。
“是呀,你看这些地方,完全没了脂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血肉”小吕也来到病床边,眼睛里面没有喜怒哀乐,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按住何光绪肚脐处,本已进入假死状态的何光绪,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突然间开始咆哮,双眼仍旧紧闭,枯瘦的四肢开始痉挛,双手变形,成鸡爪状,仿佛每一根青筋都在承受不该有的压力,疯狂暴起于皮肤之下。
“光绪,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见何光绪表现得如此狂躁,梁小新心中咯噔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想抱住何光绪,以此给他减轻一些痛苦。
“把她给我弄开,在这里瞎捣乱,还想不想救人了”小吕斜眼看向陈远国,表情犀利,与刚才判若两人。
陈远国上前一把拉住梁小新的胳膊,毕竟男女有别,将有些疯狂的梁小新推到其哥哥梁大任的身旁,梁大任立马意会到陈远国的用意,环抱住自己的妹妹,希望借助拥抱的力量达到安慰梁小新的目的,在哥哥温暖的怀抱中,梁小新渐渐冷静,最后像一只小猫咪般,在哥哥的怀内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病床边的三人。
“他还有多久的时间?”一旁的老宫问小吕。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有几个小时了吧,来得实在太晚了”小吕摇摇头。
“什么意思?难道救不了了吗?”这回换陈远国不淡定了,虽然之前他一直寄希望在这两名南相的相士身上,相信他们能够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但当见到本人以后,与陈远国预期中不太一样,老宫二人非但不是什么仙风道骨之人,就外在条件,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这样怎么能让陈远国安心呢。
“我们好歹也是南相驻酒城办事处,怎么可能丢身为江南首富的南门大院的脸呢,小吕的意思是,要是早点来,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罪了”老宫的耐心显然要比小吕的看起来好很多,一边解释一边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对着陈远国笑笑:“我看你应该也是个相士,就他那面相,不当个王爷真是白瞎长了这么好一张脸盘子”
“就你话多,还不赶快去给我拿过来”小吕催促道。
“好的”老宫摆摆手,高大健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由于大家都摸不清楚状况,在老宫离开的那几分钟里面,一直没人说话,直到笑嘻嘻的老宫再次出现在屋内,手里捏着半张条形宣纸,也许梁大任和梁小新不认识,但是陈远国可是眼熟得很,在一梅师伯的耳濡目染下,陈远国见过同样的长条形宣纸,被师伯叫做符箓,是相士除了看相以外应该具有最基础的技能,可是,老宫手上的那张符箓和陈远国见过的符箓不太一样,不是说外形不一样,明显只有半张,一头还残留有坑坑洼洼的撕裂痕迹。
“你怎么又只拿了半张?”小吕也注意到老宫手上的半张符箓,小小的眉毛眼睛鼻子全部皱作一团。
“最近经费紧张,这宣纸又涨价了,不是能节约的就节约吗?”老宫见状脸部肌肉上下颤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所剩不多的头发。
“两位,我不是有意质疑咱们的术能,只是...”陈远国看了一眼老宫,又看了一眼小吕,最后看了一眼只剩半张的符箓,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要不这样,我知道你们南相不差钱,但是,一码归一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多出来的费用,要不我们这边单独补给咱们行不行,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吕兄,不是,小吕不是说了吗,这何光绪的生命所剩无几了,呵呵”
“你们要加钱?”一听有进账,小吕表情缓和许多,看向陈远国兴奋地问道。
“加加加...”能提要求就是好的开端,陈远国如释重负:“必须得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听见没,老宫,明天可以加两个肉菜?”小吕打趣。
“必须!”老宫眉毛一挑,并未想倒回去换个完整的符箓,而是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脸如死灰的陈远国,两指夹住那半张符箓,送到嘴边舔了舔,然后在陈远国、梁小新以及梁大任诧异的目光中,将那沾满口水的符纸一下贴到何光绪已经塌扁的肚脐上,往后退了退,与陈远国并排站立,给小吕和何光绪留下了极大的空间。
梁小新也许不懂符箓,也不懂相士,但是她这些天经历了许多以往二十来年都没有经历过的奇幻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即便如此,梁小新也从陈远国的言语中听出了只有半张宣纸的符箓好像是不行的,救夫心切的梁小新不敢打岔,只能在陈远国身后轻轻扯了一下陈远国的衣角,用急切的眼神看向陈远国,向陈远国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嗨,老宫”陈远国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凑近老宫耳边,尽量压低声音。
“怎么了?”老宫高出陈远国一大截来,陈远国说话声音很小,老宫不由得侧身弯腰,就这样,一个垫脚,一个弯腰,两人就这个事情的可执行度进行一次沟通。
“不是我不信任咱们,好歹是我弟弟的命,那半张...”
“你在质疑我们?”
“不是不是不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平时里我看我槐生老弟就一张完整简单的符箓,在那里嘀嘀咕咕念半天术语,又是火烧,又是手舞足蹈,都不一定能够真正发挥一张符箓应该有的威力,这个...”
“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老弟是个什么等级的人物,但是,我知道,我们小吕是整个南相唯一的一名天算师!”说到此处,老宫憨厚的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自豪。
“天算师?”陈远国挑眉,他当然没有听过如此古老的一个名字,但仍旧很违心地附和道:“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哟”
然后,就在下一秒,小吕让陈远国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实力打脸。
小吕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那半张沾满老宫口水的符箓,先是像拍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何光绪的脑袋,上一秒还在痉挛的何光绪,像被安抚了的孩子一样,下一秒就昏沉沉地进入梦乡,陈远国有种错觉,仿佛何光绪还在微笑。
身材小巧的小吕张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嘴巴里面轻轻地叨念起了一种陈远国听不懂的语言,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梅师伯常说的术语,随着杂乱的术语像是有生命的符号充斥了整个房间,何光绪肚脐上的那半张符箓开始化作青烟消失不见,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符箓消失的地方,一颗翠绿的带着蓬勃生机的嫩芽破开何光绪的肚子,蹭蹭地往上生长,随着嫩芽长到手掌大小时,何光绪那个如气球漏气般的肚皮,一寸一寸地鼓起,最后变得饱满生气,连快消失的呼吸也开始重新回到何光绪的体内,嫩芽随着身体一起一伏,连何光绪的脸色也变得红晕了几分,一切看起来那么朴实无华,一切又让陈远国三人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