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泥鳅脸下

  “他没事吧?”见蔺家主身体摊开四仰八叉地往后重重倒去,溅起一屋子的灰尘弥漫,余淮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屈腿蹲到蔺家主身侧,着急忙慌地查看蔺家主的情况,好在蔺家主气息平稳,脸颊绯红,嘴皮时不时还抖动着打小呼噜,怎么也不像是受伤的模样,见此,余淮生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即便如此,余淮生仍旧抬头看向獬豸,有些不满,也有些担心:“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的朋友,同样也是当今南相的小郎君,你别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大可放心,傻小子,老夫知道深浅的”獬豸学着一梅师伯的模样不屑地给了余淮生一个大大的白眼,这獬豸苏醒没多久,就新的世俗规矩,好的没见学多少,坏的却已经能活学活用了。
  “你管这叫知道深浅?”余淮生有些无语,也对獬豸轻蔑的态度感到恼怒,加上殿内寒冷,导致余淮生原本就较旁人更加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的苍白。
  “你别冤枉老夫,老夫就只是对着他吐了一口你积攒于体内的浊气而已,你个傻小子至于将老夫想成那种草菅人命的魔头吗,你是不是对老夫的本体有什么误解,老夫乃...”獬豸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模样。
  “那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口浊气出自你身体,你好生想想,这么长的时间,你喝了多少酒,老夫见浊气缠身对你的五脏六腑不利,便将浊气存于影像内,这不正巧,有了用武之地”獬豸上下打量余淮生,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与其说是怪异,还不如说是在憋笑:“傻小子,你难道就没发觉此时自己的身体格外抖擞,少了许多平日里让你精神不济的衰败之气,多了几分神清气爽?”
  “你的意思是...蔺家主只是喝醉了?”余淮生单眼微眯,扬起下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獬豸,同时,余淮生也快速地自查了一下识海,确是如獬豸所述,余淮生此时顿感脑内清净,经络顺畅,虽没有身轻如燕那般夸张,但是神清气爽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余淮生心中不禁暗叹,獬豸带走的这口浊气,仿佛打通了余淮生的身体内之前一些紧闭的门,身体得到苏醒,灵气沸腾,毫无阻碍地在余淮生体内穿行,滋润着余淮生的每一寸血肉。并且,这股灵气强大却不霸道,相反,是如万物润无声的浇灌,要不是獬豸提醒,余淮生内查,恐怕作为身体主人的余淮生也不一定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身体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感觉到了什么?”寄生于余淮生身体内的獬豸在感官上与余淮生是有一定的心灵感应的,余淮生既然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相信獬豸也有同样的感受,只是感受来得不如余淮生那么真切而已。
  “说不好...”余淮生摇摇头,惊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觉得这种变化让自己更加舒坦,但具体的余淮生却答不上来,因为余淮生的身体似乎又没有什么实质化的影响和变化。
  “要不你再探探看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盘脚悬浮于空中的獬豸飘飘荡荡落到余淮生身侧,单手托腮,满脸好奇地看向余淮生,眼中似有星光。
  “先不慌讨论这个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得先解决我们的困境吗,问你,现在我该怎么办?”余淮生看了看地上躺着吧唧着嘴巴似乎在做美梦的蔺家主,抬头有些忧心地望向挡住视线的巨大琥珀,琥珀前还有一群神智不清的人等着自己去救呢。
  獬豸当然明白这件事急不来,便不再就此事过多纠缠,而是站起身,抖了抖双腿,迈腿走向后殿,没一会儿,獬豸又折返回来,余淮生注意到,回来的獬豸虚影般的手掌中似乎握着什么正在疯狂扭动着的东西,獬豸上前,将手摊开,手心朝下,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啪地落到地上。由于殿后确是光线不好,余淮生趁着獬豸一来一往的时间内迅速从裤兜中掏出一张光符,点燃,一片一片的红布条来回晃动影响了一些视线,别说余淮生,就连獬豸也没察觉分毫,被余淮生随意搁在肩上叠成千纸鹤形状的光符不仅比平日里通透不少,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微妙间,那只小小的千纸鹤像是有了心智一般,带着荧光的翅膀扑腾着,幅度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仿若一个卑微入尘的生命在竭力挣脱束缚着自己的牢笼。
  “这是什么?”余淮生单腿微屈,将脸凑近,仔细端详地上扭动的东西,不凑近不打紧,一凑近差点让余淮生把自己早日吃过的东西全给呕了出来,因为那东西着实太恶心,是一条咖啡色的成年人手指粗细的泥鳅状虫子,泥鳅在地上疯狂地地上扭动着,身体不停地分泌出一种类似浆糊的乳白透明状液体,对于一个各种动物粪便都见过的农村长大的余淮生来说,这也就比毛毛虫恶心上几分而已,还不至于到入不得眼的地步,只是,这乳白色透明液体带一股腐臭的味道,余淮生知道,这是尸体暴晒以后没有入土发酵后的味道,也是这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正常人只需闻上一口,胃中便会翻江倒海,黄疸水都能全数吐出,还是那句话,余淮生是山间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金贵,虽然恶心,觉得胃中不适,但余淮生勉强能忍住。
  “要是老夫没有看错,这个东西应该被叫作泥鳅脸吧”獬豸抬手又想抚须,奈何余淮生的下颚干净得连个毛孔都没有,獬豸扫兴收回手,看来獬豸还未完全适应余淮生这副身体。
  “哪里来的?”
  “想必不是从蔺家主嘴巴中吐出来的,就是从蔺家主鼻子里钻出来的吧,不然,也说不通蔺家主为何会突然清醒”
  “咦...好恶心”想到此处,余淮生浑身鸡皮疙瘩竖立,打了个冷颤,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蔺家主,猜想要是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蔺家主清醒以后知道这玩意儿是从他体内吐出来的,最起码够蔺家主几天没法好生吃饭了。
  “那这恶心的东西怎么会在南相?如果那琥珀女真的是南相先祖放在这边儿的,难道就不怕误伤了南相弟子们吗?”余淮生想了想又问。
  “据老夫所知,起初,泥鳅脸是培育用以安抚人情绪的豢养虫,专门给掌权者引导人心用的,作用不大,但胜在持久,就像是古代的宗教,能起到一定的魅惑人心的作用,使人心合一,因为温和,也不会因为违背人性而遭受大面积的反噬,是个很好用的工具虫”
  “这还不违背人心呀,要是我们中没有人清醒,很有可能便会死于梦中,要是我猜得没错,刚才那个地动山摇的动静怕也是这东西捣的鬼吧,关键是这东西还有套路,先让我们误以为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放松警惕,然后趁大家不备再伺机而动,环环相套,就连师伯都不幸中计,还不够魅惑?”余淮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獬豸,显然在怀疑獬豸这条信息的准确性:“你说你个老家伙是不是和社会脱节太久了,存在信息差呀?”
  “你个傻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呀?”獬豸对着自己的脑袋瓜就是一个重重的弹指,余淮生的额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包,痛得余淮生龇牙咧嘴不住喊饶。
  “你是不是没长耳朵,听不懂老夫说的话,一开始这泥鳅脸的确是为了笼络人心而生,但是这不是几百上千前的事情吗,现今这个社会,连马车都可以进化到自己在街上跑,更何况是拥有生命体的东西,它们很有可能进化了不是?”
  “这哪里是进化,这应该叫做变异吧,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南相故地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余淮生有些焦躁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裹成两团小圆球,塞进鼻孔中,方才觉得舒坦了许多,毕竟,没人愿意一直待在猪圈里边吧。
  “老夫阴魂残缺不全,失去了很多很多有关当年的记忆,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老夫笃定,老夫失忆的这段时间南相故地里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就这泥鳅脸都拥有了如此恐怖的攻击性”獬豸兴许觉得这样一问三不知显得自己特别没有文化底蕴,特别是余淮生像看骗子似的眼神看着獬豸,獬豸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喉咙,很有底气地继续说道:“虽然老夫中间是耽搁了些时日,但是这不影响老夫知晓关于如何去解决泥鳅脸的方法,知道吗,傻小子,你要谨记,老夫乃是上古神兽”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破解当下困局的方法?”听闻大喜,余淮生凑近獬豸,态度缓和许多,余淮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所有情绪都会从眼中流出,就应了那句话,眼神清纯得极近有些愚蠢。
  “也不算是方法,但是可以一试”
  “试试就试试呗,现在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余槐生倒是挺乐观的。
  “那他怎么办?”獬豸的心思比余淮生可要缜密许多,看着地上翻了个身,睡得像个孩子般,时不时还会嘟囔一下嘴巴,与平日里那个在田野秋生甚至戚太太面前趾高气扬,心思恶毒判若两人的蔺家主。
  “对哈,我差点怕他给忘了”余淮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蔺家主本就对我起了疑心,要是待会他清醒过来,我该怎么给他解释他昏迷这件事情,还有,你解决泥鳅脸的那个方法靠不靠谱呀,别待会儿又弄巧成拙了”
  “我倒是有一计,要不试试?”狡黠的神情从獬豸眼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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