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异曲同工 破茧成蝶
楚凡闻言,回望师叔,似乎并无异常。默默退回罗绮身旁坐下,口含果脯,旁观厅内众人。
卖豆花的姐姐们,自发躲在一边,鼓捣各自的物件,对众人言辞恍若未闻。
熊宝领着两个小尾巴,守在一边蹭吃蹭喝。
红袖馆一老一少,站在一处,却不亲近。
齐鸣渊不知何故,凑到冰姑身旁,大献殷勤。
宛天华长袖一摆,“既然此言属实,老朽门下的青年才俊可供郡主甄选。”
身后三人同步而出,走到舞台中间。
林楚凡依然想不通,他与国主叫板作对,为何非要拉扯无梦。
莫非勾连北地,两面夹击?那也不对,北地蛮族只有一面,笔墨山没听说有什么封地,更遑论兵马。
无梦青丝一荡,素手握紧剑柄。却被藏于身后的楚夕拽住衣袖。
同样有此待遇的,还有林楚凡。二人先后回头,楚夕欲言又止,彼此对望,心照不宣。
楚凡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时间到。青禾,上豆花!”
青禾见无人可欺,将破冰棍丢给林飞,自己跑去吃豆花。随口吩咐一声,“你们派人送吧,剩下的没谁怕苦。”
冰姑夸张地应和一声,忙打发身后几位清秀女子,端托盘,送豆花。
无梦挥手,旋起隔音的风力屏障。
楚夕眉头皱起,“那三个斗篷里,有一个是女子,有一个是洛云。另外那个,才是真正代表笔墨山和亲的。”
林楚凡大怒,“洛云?难道又是涣灵散?没完没了!”
回望一眼书斋方向,反问道,“能分清谁是谁么?书斋派个女人滥竽充数,莫非想以车轮战取胜。”
楚夕谦虚道,“他们着装类似,站在原地尚能推演出大概。一会儿变动位置,会更难。”
实则距离稍远,对方境界高,她探查颇为费力。
罗绮自告奋勇,“不如我先出手,帮郡主接下一位俊杰,如何?”
无梦的反应颇值得玩味,不发一言,只望着楚凡。罗绮面色转红。
罗绮想帮你,看我做甚?楚凡纳闷,不好问出口来。只得劝道,“你且留些心神罢。那冷香师妹,不像是来为你助拳的。或许你这边稍有下场之意,她随即找出一万个理由掺和进来。”
美人皱眉,无从反驳,深觉此言有理。
楚凡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罗绮盯住冷香。之前问名之事,我已得罪了她。她不捣乱最好,慕长老的面子还是要给。万一她老人家心情好,出手抵住司学,今日高枕无忧。”
楚夕翻起漂亮的白眼,暗叹白日做梦。
又一阵轻咳声,宛天华故技重施,打破无梦的隔音风力。
几人顿时住口。
林楚凡起身,从林飞手中讨来破冰棍,向台下示意。林飞默然来到公主身侧,将熊宝唤回台上。
两个小尾巴亦步亦趋,却被林飞挡下。
宛天华理顺胡须,神情自若,“郡主商议的如何?老朽这豆花,可是快要吃饱。”
林楚凡凝神思虑对策。
对方至少三个灵月,还有一个灵阳的司学虎视眈眈。自己加上熊宝,最多拖住一个。师叔即便再强,以一敌二,但境界未到,难免失手。
慕紫容态度暧昧,冷香却无形之中,防住罗绮。早知如此,不该让那女人入场!死皮赖脸蹭进来,果然没好事!
无梦将手握剑柄,五指发力。
楚凡抢先出列,双手耍起棍花,吸引众人注意。
熊宝在楚夕身旁坐下,看他耍帅,心里不爽。自从罗绮入别院,他们之间少有接触。熊宝不太清楚,林楚凡实力如何,伤势是否恢复。
林楚凡苦等,不见冰熊随行,东拉西扯道,“司学年纪也不小,难道连常识也不知么?你带三位才俊如何?带三十,三百,三万才俊,又如何?
难道尊夫人除你之外,还有其他几位不同的夫君么?或是笔墨山盛行此道!初夏时节,我不过说了一句‘孟今娶妻为娼’,他便当街发狂。啧啧,司学以为然否?”
宛天华额上浮起青筋,冷眼盯着林楚凡。
青禾却在台下呛到,咳嗽不止。苍荷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忙用手帕将她唇角的豆花擦拭干净。
青禾咳嗽稍停,“好啊,原来这话是你说的!怎么说书时不曾提起?雷引曾好奇,孟今缘何当街发疯,特意向笔墨山求证。竟是当年,孟今之妻与人私通!虽不曾公然接客,却有异曲同……呜呜呜……”
苍荷借擦拭之便,忙用手帕捂住公主小嘴儿。
冰姑等人全无顾忌,讨好道,“公主殿下才思过人,好一个异曲同工!”
青禾却似遇到知音一般,对着冰姑等人连连点头,“是吧,是吧,我就说么。”
台上忽有一人喝问,“行此言语挑衅之事,你有何脸面指责孟今无故行凶?”
却是斗篷人之一开了口。
似乎帽檐子之下另有遮挡,瓮声瓮气,不阴不阳。
林楚凡反讽道,“我是说与罗绮听的,二人私密之言尔。孟今若非学宵小之徒窃听,如何得知而发狂?
你们这三只老鼠,藏头露尾,半阴不阳,有何脸面自称才俊?或许长得还不如我呢!”
楚夕被他逗笑。
『真是驴不知脸长。』熊宝抬爪捂脸,深觉丢熊。
司学不知何时恢复平静,“林公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和亲之约,有法三章。郡主一再推脱,莫非出尔反尔?”
林楚凡急忙拦下,“且慢!并非我执意要左右言他妈。而是你书斋以礼仪规矩之名,行卑劣之实,令人不耻!
我已明说,郡主即便和亲,也只有一位够资格拣选。你准备这许多,未免浪费。不若三人捉对厮杀,决出牙口好的,再交由郡主定夺。”
雕虫小技,宛天华岂会上当,“既是如此,大可不必捉对厮杀。我书斋弟子品行如何,老夫心知肚明。便由你去会一会郡主。”
言罢,隔空推手,送出一人。
来人墨色斗篷一阵飘荡,终归平静,“请郡主赐教!”
仍是瓮声瓮气。
楚夕皱眉,抱着熊宝一阵咬耳。
熊宝扭动肥硕身躯,来到楚凡身前。抬起前爪,上有一层薄冰,另爪抽出指甲,簌簌画出一字,‘女’。
老狗果然狡猾。派个女子打头阵,不论输赢,他都有借口重新较量。
林楚凡破冰棍一挺,携手熊宝,步入场中,“我观阁下,藏头露尾,阴阳不明,实非郡主良配。
你我较量一场。若我赢了,你便随我回别院,本少正缺一个倒马桶的。若是我输了……不太可能,还是不要说出,免得你期待落空。”
斗篷人怒吼,“黄口小儿,今日教你知晓,何为祸从口出?”
双手摆动,便是四五滴墨点,嗖嗖飞来。
正是那日街上遇着的泼墨剑法。
说好的剑法呢?怎么空手也能用?楚凡心里暗骂,却并无罗绮等人的巧手,暗器实非他所擅长。
罗绮担心楚凡有失,捻动银针,兰花指翘,便要出手。
台下一串娇笑,“咯咯,师姐,小妹劝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一会儿你那小情郎输了,说不定怪你多事。”
却是台下的冷香时刻盯着罗绮。
幸有熊宝在侧。喷出一面薄冰,将黑墨接下。反射几道山月斩,紧咬斗篷女不放。
楚凡自知不能运灵太过,持棍躲在一旁掠阵。
甚至还帮罗绮打嘴仗,“冷香师妹还小,大人的事儿不懂。我输赢与否,都不会怪罗绮。
你若腻烦,大可自行离去;若想留下,便安分些,吃豆花。莫要多嘴多舌,闹得大家面上无光。慕前辈以为然否?”
冷香被他一阵抢白,连削带打。苦豆花与慕紫容齐出,委实心里没底。见罗绮未曾出手,她只得装聋作哑,权当未闻楚凡所言。
台上,熊宝山月斩故技重施,刻意选择三点一线之时发射,妄图试探另外两人深浅。
山月斩飞到书斋一方桌案之前,但见一层无形气墙,生受光刃,丝毫未曾泄露。
定是宛天华出手防护。
楚凡看在眼里,心下微沉。
灵阳境果然不好惹。根本不是灵星级凭借灵力存量,或是舍生忘死,就能侥幸钻空子的。
斗篷女被追得烦躁,看破冰熊心思,刻意转换方位,试图偷袭林楚凡。
楚凡见其身法普通,并未担心。
打斗半晌,只一招泼墨剑法。斗篷宽大,不知藏了什么暗器。
她毕竟是灵月境界,熊宝再强,受自己所限,勉强只够灵星。拖延时间并非上策。
林楚凡拄着破冰棍,站在场边,竟吃起果脯来。
罗绮关心则乱,暗自焦急,怎么此时还不忘吃,难道饿了?或是问心影响心智,此时正该警惕迎敌。
斗篷女见状,丢下熊宝与山月斩不管,猛然加速冲向林楚凡。
三人很快连成一线,若熊宝再发光刃,她大可拼着同归于尽,拉楚凡一起承受。
熊宝投鼠忌器,怒吼连连,不曾出招。
『打架呢!咋还吃上了?也不说给我留点儿!』
眼看追之不及,冰熊以吼声提醒。
林楚凡恍若未闻,反而吃得开心,全然忘却身后有人过招。
斗篷女飞速赶到,一掌拍向林楚凡后脑。这招本该拍打后心,奈何匆忙出招,来不及调整。
楚凡忽觉香风袭来,忙将破冰棍插入舞台地板。
手臂用力,身子缩成球,绕棍快速扭过半圈。他已偷吃多时,位置与角度,皆是精挑细选。
斗篷女一掌打空,来不及变招。楚凡缩成一团的身体,从侧面伸出一只手掌,轻按斗篷女胸口。
“啊!”
一声大叫,却是楚凡发出。
斗蓬女被他轻描淡写地拍飞,落入斜后方,书斋桌案近前。上半身被冰力侵袭,斗篷表面甚至凝结一层冰霜。
众人吃了一惊,以为林楚凡被高手灵力反震所伤。
却见他大叫一声,原地跳起,用劲儿甩动右手,“卑鄙之徒,暗箭伤人!竟在胸口藏馒头,硌得我手腕剧痛难忍!”
罗绮脸色绯红,幸有面纱遮挡。
之前楚凡右胸被刺穿,她每日昼夜不息,贴身照拂。偶遇楚凡好奇,问她藏了什么东西,软中带硬,硌得他心脉难受。罗绮窘迫,谎称藏了两个馒头。更嘱咐他,女子大多如此,不可轻意妄动,以免失礼!
她鬼使神差地偷看楚夕一眼。适逢林姑娘两眼诧异,反盯过来。罗绮更觉难为情,忙端起豆花,吃上一口压压惊。
青禾公主好奇心起,“馒头也能当暗器?难道是隔夜风干的,硬得如砖头一般?”
恨不能当场拆出来一看究竟。苍荷捂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一番。
青禾低头看向自己,又扭头看向苍荷,原来如此!
熊宝见楚凡演戏,对方倒地结冰,便知他以开山掌偷袭建功。并不追击,反护在楚凡身侧。
只是心里存疑,『胸前藏馒头么?我怎记得是胸肌?哎?我如何记得这事?』
斗篷女倒地半晌,缓解脏腑冰寒,颤颤巍巍爬起,咬牙切齿地发狠,“无耻小人!竟敢当众轻薄!我今日誓杀你!”
楚凡一听,手腕立时不疼,“我如何当众轻薄?你若是个竞选和亲的男子,对拼一掌,又有何妨?难道你竟是个女的?孟今当日也曾言誓杀我,莫非你是他异曲同工的妻子?”
嬉皮笑脸,尤为可恨。
此女灵力激荡,斗篷膨胀鼓起,似有绝招。
宛天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犹自养神。
膨胀的袖口飞出一轴墨色画卷。
悬绳无处着落,却凌空展开,立轴缓缓滚下。
按理说,此时应该抢在她灵力酝酿之前,将画卷击落破坏。这种纸张之类的物件,最怕火烧。
然而,楚凡不敢当众暴露。且看宛天华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他更不敢妄动,抱着熊宝拭目以待。
在众人惊叹中,画卷天地两杆分到尽头,终于展开。四尺来长,一尺半宽。
两段漆黑一片,中间画芯洁白无瑕,近三尺长短。空无一物,竟是一幅空白画卷。
林楚凡大失所望,盯着地杆一头坠落的灰色穗子。暗叹此画最好看的便就是这缕流苏。
“她是夺命纸!楚凡小心!”
罗绮久居京师,熟知江湖各路高手。认出对方身份,便知不好,起身下场驰援楚凡。
冷香脚步一点,“咯咯,师姐何必心急?姐夫有言在先,你不帮忙,他也不会怪你。”
冷香闪身来拦在罗绮身前,“更何况,他如此年幼,根本不解风情。竟还嫌弃馒头硌手?不如让他命丧此地,师姐也得清静。”
罗绮心急,语气转硬,“泠杳!人命关天,我无心与你纠缠。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念同门情义!”
全身灵力激发,吹荡满头秀发,一掌拍向挡在身前的师妹。
冷香抬手对上一掌,震得右臂骨节酸麻。心中暗恼,终究师姐修行日长。
传言她卷入贮灵石之争,难得脱了罪责,竟还有心情修炼,精进如斯?
既然出手阻她,便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冷香自负比罗绮略有不及,却相差不远。
二女身影缥缈,时隐时显,掌音砰砰打在一起。
楚凡听闻罗绮呼喊,回首望去。
果见冷香出手,幸而罗绮不落下风。终究是天香内斗,随她去吧。
再看眼前画卷,画芯不知何时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幻化出某种图样在其中,颇为玄妙。
林楚凡目不转睛。
斗篷女一声怒喝,“破茧成蝶!”
藏在袖中的手,终于完成结印。画芯朦胧变幻,竟传出振翅轻响。
听闻其名熟悉,更有若有若无翅膀扇动之声,楚凡暗骂自己乌鸦嘴。
果真是孟今的相好,竟连恶心绝招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