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棵桂花树,明年真能开得更好?
过年和严寒,就像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总是如影随形。
次日,雪更大了。
真的像鹅毛般,大片大片地飘落。
气温再度下降。
梅雪儿清晨醒来,发现一双脚,还是冰凉的。
她有些怀念以前那只毛茸茸的小熊。
那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爸爸送给她的,有大半个人那么高。
来到这个世界前,她每晚都会抱着那个小熊入睡。
冬天,她会将脚丫子踹进小熊毛茸茸的腋窝。
这让她感觉不仅暖和,而且踏实。
这儿没有小熊玩偶,她便习惯抱着个柔软的枕头睡觉。
透过窗户,她看到外面一片银白。
这样的天气,让人想赖床,可太后召见,她不敢贪睡。
入宫没法带暗卫,马车在宫门口便停下。
梅雪儿让温丙在此等着,自己带了南星进去。
“太后听说你今日要进宫,早早便起来了,一直念着哩!”一路上,匡嬷嬷都在说着太后如何想念她。
“太后娘娘慈爱,能陪陪她老人家,是我的福气。”
一片雪花落在梅雪儿睫毛上,她伸出手,轻轻掸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太后虽然病情有好转,可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各方面机能都退化了。
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入了寿康宫,梅雪儿还没及跪下行礼,太后就冲她招手,“免了,免了,丫头,快过来,陪我老婆子说会话。”
梅雪儿也不矫情,乖乖走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丫头,苦了你了!”
这话让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老太太,倒真的像祖母一般疼惜着她。
她头微垂,掩住脸上的神情,“多谢太后挂念,臣女,过得很好。”
“太后?臣女?”这样的称呼,让太后觉得有些生疏,好像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远了。
她一愣,“哀家记得,你以前都是叫皇祖母的,也是自称孙媳妇的。”
靖王和梅雪儿和离一事,不可能一直瞒得了太后。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还好,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后伤心了几天也只能接受了。
只是有时脑子不太好使,总是会忘记一些事。
比如此刻。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是靖儿二十一岁生辰……”太后一句话,让梅雪儿一时语塞。
今天是狗王爷生辰么?好像温乙说过是腊月二十八,只不过她没记在心上。
哼,狗王爷生辰,与我何干?
太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摸了摸梅雪儿的头,“唉,又糊涂了……唉……说到底,还是皇家对不住你。”
险些又掉下泪来。
梅雪儿抬眸,笑得淡然,“太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无论怎样,我对太后的孝心,还和从前一般无二。您看,我还专门为您带了药。不过,您得先让我先诊诊脉。”
太后哆嗦着嘴唇,慢慢伸出手。
梅雪儿仔细检查一番,“太后的病,已经好了六七成。再将养一段时间,便可完全康复。您老莫急,这病,得慢慢养。待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时,便可以同小辈们一起去御花园赏花了。”
太后勉强笑了笑,“哀家就说嘛,你的医术,连太医院那些老家伙,都是比不上的,可皇帝还不以为是,总说哀家太高看你。”
“母后又在背地里说儿臣的坏话?”崔启墨突然走了进来,打趣道。
梅雪儿赶紧起身行礼。
“起来吧!”崔启墨坐下,冲梅雪儿抬抬手,“朕过来向母后请安,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太后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叫人宣人家进宫的么?
崔启墨回看太后一眼:母后啊,朕才是您的亲儿子哩!
“靖……丫头,后日便是除夕,按例,明晚皇宫中要举行宫宴,你一定得来呵。”太后没再理会皇帝,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让梅雪儿坐下。
“我……”梅雪儿愕然。
她已不是靖王妃,以什么身份参加宫宴?
“太后叫你来,你就随你父亲一同来罢。”崔启墨在一旁说,“明晚,朝中重臣都会携家眷入宫的。”
梅雪儿很想说不参加。
一群不认识或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说些场面上的假话,勾心斗角的,还随时担心说错话,做错事,随时都在算计人或防备被人算计。
这样的应酬,她不喜欢。
就如同上次燕王府的赏菊宴。
况且,她不想在宫宴上,看到,那个男人。
可太后和皇帝都这样说了,她不敢说“不”。
崔启墨又和太后说了会话,便起身了,“母后,朕还有事。哪个谁,你就在这里多陪太后说会话。”
“那个谁”应了声“是”,“臣女也正好想多陪陪太后。”
皇帝刚走到门口,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李公公突然走过来,小声问道,“梅姑娘,上次,你给老奴的那个药……”
梅雪儿这下明白了,皇上过来是找她讨药的。
皇上定是吃了那药,感觉不错,却不愿屈尊降贵让她诊治,便借着太后的名义,让她进宫。
梅雪儿眨了眨眼睛,“李公公,这药呢,要根据患者的实际病情开,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否则,也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
李公公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皇帝慢慢踱走的背影,然后,还是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然后,梅雪儿便听见门外传来训斥声,“朕是天子,她又不是太医,成何体统?再说,朕身体好得很。”
“皇上,梅姑娘的医术,您也瞧见了……”
太后一听,又开始嫌弃地翻白眼。
梅雪儿无奈地摇头,冲太后笑了笑,转身走过去,“皇上,臣女有个方子,是专门调养身子的,想献给皇上。但请皇上允许臣女把把脉,这样,才能精准的掌握每味药的比例。皇上用着,也才能达到最佳的调养效果。”
“这样啊?既是调养身子的,那,朕就勉为其难,试试吧。”崔启墨重新回来坐下,撇撇嘴,貌似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腕。
帝王也是人,即便皇帝,也是有孩子气的一面。
梅雪儿一边想着,一边搭上了皇帝的脉。
太后嚼着桂花糕,看着皇帝,继续嫌弃。
匡嬷嬷则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梅雪儿开了方子,递给李公公,“请太医院照此抓药便成,但这个调养身子的方子,需要根据皇上的身体状况,随时进行调整。故,至少每隔三月,我就得为皇上把一次脉。”
李公公接过方子,压低声音提醒,“此事,还请梅姑娘守口如瓶。”
“李公公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崔启墨终于走了,太后才忍不住点了点梅雪儿额头,“丫头,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她转而又甚是担心,“皇上的病,哀家是知道的,连张院判也没法子。你真有把握?否则……”
“太后放心,我有把握的。”
“那就好。”太后拿了块桂花糕,递给梅雪儿,随口问道,“对了,丫头,靖王府那棵桂花树,明年真能开得更好?是不是明年哀家能多做些桂花糕了?”
她又忘了梅雪儿已经和靖王和离这事儿。
梅雪儿险些被刚吞下去的桂花糕呛死,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晚只顾着泄愤让狗王爷心痛,竟忽略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那棵树比她小命还尊贵。
她砍死了那棵树,若狗王爷因此将一顶犯上或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整个梅家都得遭殃。
当时也忘了,太后每年都要用那棵树上桂花做桂花糕的,换棵树的花,这老太太都品得出不一样来。
那棵桂花树,不仅仅寄托了狗王爷对他爷爷的念想,也是太后对她老公唯一的念想。
唉,冲动了!
唉,草率了!
唉,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