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喂，你的东西掉了
离开陵园时，门房没人，简星河便随手捏了个雪娃娃放在窗外，表明自己已经走了。
陵园偏僻，又在半山，公交车早就停了，简星河已经做好了走路下山的准备，却被黑夜中的一点猩红拉走了心神。
“出来啦？”
出租车司机操着典型的北方口音，“上车吧，我也下班了，顺路捎你下山。”
暖流激荡心湖，简星河低头掩去发红的眼，闷声上车，“谢谢叔叔。”
全程没人开口，下车时，司机看着站在路边的少年欲言欲止，最后只是挤出个憨厚的笑，“好好学习！”
“嗯，谢谢叔叔~”
直到看不见车，简星河才转身走进地铁站。
而在另一个站点，米粒和谷唯一正僵持不下。
“你看，我现在要去找姜医生，她也同意给我开药了。你明天学校还有活动，请回宿舍好好睡个觉好吗？”
米粒亮着自己和姜淮南的聊天记录。
“高考对我而言不是问题，我能上课睡觉，你的国外名校不要了吗？”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谷唯一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紧绷着，皱着眉，固执地看着米粒，“若是吃药没用，我还会回来陪你的。”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都依你！”说着，米粒不由分说将人塞进出租车，“到宿舍了给我发消息。”
前脚将人送走，后脚就进了地铁站，她甚至怀疑姜淮南故意透露了什么，才让谷唯一担忧，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陪她干熬。
九点半的红山地铁站乘客不多，米粒将脑袋缩进层层堆叠的围巾里，深觉自己明智，果然冬天出门只需要露双眼睛就够了。
地铁进站裹挟而来的冷风逼得她扭过了头，几秒后，随着屏蔽门滑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入眼帘，米粒瞳孔一颤，将脑袋埋得更深了，怎么是简星河？
抬眼偷看，少年穿的还是老爸送的那件羽绒服，她却发现了隐藏在一片黑中的水渍，这人放学不回家，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见他越走越近，米粒慌忙背过身。
擦肩而过时，那冷如冰雪的人冻得她也打了个哆嗦。这人究竟去哪儿了？浑身透着寒！
孤寂的背影看得米粒心烦意乱，咬咬牙，取下围巾埋头追了过去。
“喂，你的东西掉了。”
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团绵软，简星河一怔，刚想说这不是自己的东西，白色的人影已经转头冲进了地铁……
“喂！”
等他追过去屏蔽门都已经关上了。
地铁尚未启动，简星河向前走了几步，挥手试图引起对方注意，那人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每次他一走动，她也动，愣是看不见正脸。
“……”
那股违和感又出现了，回想方才那一瞬间，余光扫到她抬胳膊捂住上半张脸的样子，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
看着驶离的地铁，简星河鬼使神差将手里的团子凑到鼻尖，淡淡的柠檬香，软软的，暖暖的，沉寂的眼底绽出璀璨的星芒……
将尚有余温的围巾一圈圈绕过脖子，脸上的笑根本止不住，温柔的嗓音轻颤着。
“怎么办？我还没想好怎么哄她，她就先来哄我了……”
“阿嚏——”
地铁里，米粒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她抽的什么风！那家伙早上还拿碎纸丢自己，那么过分！给什么围巾，就应该赏他两脚！
“哎，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将拉链拉到最高，米粒缩紧脖子，仍觉得风直往脖子里灌。
出了地铁站，更冷了。好在诊所离得不远，米粒刚转进僻静的街道，一辆车便亮起了灯。
看清车牌，米粒拉开了车门。
今天姜淮南披着一张淡蓝色的围巾，长发用蝴蝶夹别在脑后，少了精致，多了份优雅，
车里暖气很足，热烘烘的。米粒揉了揉冻麻的脸。
“姜医生，抱歉，这么晚还麻烦你。”
“不客气，我也赚咨询费的。”说完直奔主题，“你失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米粒不答反问，“你跟一一说了什么？”语气不那么友好，甚至有点责备的味道。
姜淮南调出聊天记录给她看，米粒翻了一遍，为自己对她的不信任道歉。
“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之前见面，我感觉不太好~”
“你也没讲实话，我们彼此彼此。”
“我说的是实话。”
含笑看着米粒，姜淮南直戳要害：“你的实话比谎言更具误导性。你究竟想让我关注哪一场绑架，小时候，还是几天前？”
沉默许久米粒才道：“几天前。我频繁想起救我的那个人死去的样子……他的身体冷了，心跳也停了……”
回忆起那一幕，双眸仍不自觉放空，声音也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很冷，很安静……可喷到我身上的血又是滚烫的……”
姜淮南调高了车里的温度，待她抽回神思，才柔声给出建议。
“冷，就多穿点，试试毛绒质感的衣物，少碰冷的东西。听听各种声音，音乐、风声雨声、鸟叫虫鸣……”
“唯一要注意的是，尽可能避开回忆里相似的声音和场景。否则记忆闪回的情况会加重。”
“知道了。”
在姜淮南问她有没有其他症状时，米粒双颊泛红，支吾道：“最近……有些冲动。”
话音刚落，姜淮南就笑出了声，还说这算好事。
“有发泄情绪的途径，还能转移注意力，绝对利大于弊。”
米粒却觉得她只是想看热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姜淮南就把人送到了地铁站，叮嘱她多少发展点兴趣爱好，哪怕是蹲着数蚂蚁都行！
“……”
看着手里的处方单和药，米粒沉默了，怎么办？还没到下周她已经不想复诊了。她和姜淮南可能真的气场不合。
回家后特意告知了谷唯一和老爸，吃了药早早上了床。谨遵医嘱，关灯前还找了段雨声，设了单曲循环。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米粒的脑袋也越来越沉……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米粒站在黑漆漆的巷口，点亮手电筒，小心翼翼往水浅的位置走。
巷子很黑，若不是看到有人骑电动车进入，她也没胆走这条路。
雨丝密密麻麻，勾勒着夜的形状……
米粒跟着手机里的导航，在巷子里不停的走啊走。
“直行，200米后到达目的地。”
欣喜地抬起头，米粒匆匆加快脚步，终于要走出去了。
手电筒亮度有限，雨幕沉沉，看不到很远的地方，走着走着，米粒突然发现前面多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