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盛世繁华(34)
绿萼对着铜镜梳妆,秀发如云,穿插其中的手指宛若春笋。
伺候的丫头推门而入,行礼。
“结果可出来了?出价最高的是富商王家的少爷,还是郡守家的公子?”
这是淮河郡内对她有意,最喜欢捧欢场女子的两位名人。
丫头摇摇头:“不是他们,是个陌生的爷。”
绿萼疑惑,偏偏头问:“恩?那难道是才到淮河郡来的那位家世煊赫的巡守?荣国公家的世子爷?那可就让人受宠若惊,其他姐妹不得羡慕死我。”
高启政的大名在这两江近段时间是喧嚣尘上。
名妓又如何,男人捧着,实则还是个低下玩意儿,名气对她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而名气何来?自然靠围绕女人的男人的身家权势、容貌才华来堆砌了。
丫头小脸微红:“那位爷一掷千金,婢子不知道是否高世子,但容姿俊美气度不凡,恭喜姑娘了。”
绿萼放下木梳,拿起唇脂涂抹,站起身来袅袅婷婷的走:“那就去看看吧。”
时宁盯着绿萼进门的时候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的容颜,不得不说,近看更是精致。
霍钧按照太子的吩咐,出钱购买了头牌花魁绿萼姑娘的初夜权。
当然,花的银子,公账报销。
绿萼没想到房间里面等着她的是个姑娘,她坐着,另外一个英挺俊伟的男人,站在窗边,腰间配刀,守卫之意明显。
恩,本来该是主角的霍钧霍大人,沦落到就在窗边守着。
至于说贺兰庭,太子殿下孤高,如何会见花魁姑娘?
能够贵足踏贱地,不过因为时宁非要看热闹。
他先回楼下马车处理公务去了。
要说玄铁卫也辛苦,快马加鞭千里迢迢的还会有公务奏折给他送来。
皇帝分担公务的本事,就算太子不再监国,也不曾落下。
时宁收回心神,继续关注美人。
绿萼扬唇一笑:“姑娘若想看美人,平日揽镜自照便可,绿萼蒲柳之姿,姑娘花了大价钱来会面不知道有何指教?”
心里面已然暗暗的提防起来。
难道自己的行踪身份被发现了?
是什么人来找她,有何目的?
时宁也跟着笑起来:“绿萼姑娘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虚此行了。”
果真妙人儿。
美艳之外,并无风尘谄谀之气,殊为难得。
“绿萼姑娘请坐。”时宁做了个手势,话语坦荡,“明人不说暗话,今夜之行,让我大开眼界,姑娘技冠群芳,我虽不是男人,也有两分怜香惜玉了,所以让我家管家出面买了与姑娘今夜会面,若你愿意,我可为你赎身,给你一点银子,从此安身立命,当个良家女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就是一时兴起,也没有什么刻意谋算,所以她还是很干脆利落的风格。
绿萼若是习惯了楼里面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沉溺于男人的追捧,她也不会一意孤行。
可是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样样精通的美貌姑娘,流落青楼之前显然应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气度不凡,就这么沉沦,真的挺可惜。
若自甘沉沦,那也和她无关。
时宁问心坦荡。
换了其他姑娘,没有这般才华,她才不管。
人和人讲究一个缘分。
时宁后来才知道,自己机缘巧合的,做对了这件事。
绿萼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她自幼落难,人间冷暖尝尽,好人没见过几个,坏人倒是挺多,所以给自己都是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外表美丽清白,一颗心都是黑透了,但是遇到时宁这么诚恳温暖的对待,却也心生几分动摇。
可是,她要做自己该做的事,磐石之心,无可转。
她需要权势富贵,否则寸步难行。
而且,那个女人虽然把她丢青楼就不再出现,至今已然一年,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盯着她。
绿萼微微一笑,有雨打花瓣的冷艳:“多谢姑娘的好意,可惜我无福消受。”
时宁讶异,珍珠提出也许绿萼可能会拒绝给她打预防针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有机会清清白白地做人,哪个姑娘愿意倚楼卖笑?
其他便罢,可绿萼棋艺都如此出色,可见心气儿不低,这样的女人,真会不把握机会,还是要在烂泥里面呆着?
大周朝对女子的政策还算宽容,和离改嫁、自立女户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所以时宁不能理解。
“为什么?”
单纯的好奇。
她尊重任何人的选择。
绿萼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官妓。”
时宁一愣,珍珠便是小声解释:“一般妓子都是分为三种,一种是朝廷官员犯案,家中女眷充官妓,品阶高者入教坊司,属国有,品阶低者可入普通青楼挂牌;第二种是富商权贵家握着女子的身契,培养的妓子,可以自己享用、当作资源买卖或者是招待客人;最后一种就是数量最庞大的民间妓子。而本朝律例,官妓非赦免不得出。”
时宁叹为观止。
感情还是个盖章的妓女,就算自己想赎身都是不行,可是——
谁让她背后有太子,这还真的不算个事。
霍钧绝对可以轻松解决,一句话的事。
对下位天崩地裂穷极一生都是毫无希望的事,对上位者来说也许连一餐饭是吃哪道菜这样的选择重要性都比不上的。
时宁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对了,那你不该挂名江南的教坊司么,为什么在淮河挂牌?还有,你家犯了什么罪?”
绿萼表情亮了亮,旋即暗淡:“家父小官一个,上峰牵连获罪,我被评判的时候,判了个低品阶,所以可以到百花楼挂牌。”
时宁古怪的看她,说道:“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品貌才华,竟然品阶低,你不要顾虑,有什么都可告诉我。”
绿萼沉默片刻,讲了个故事。
时宁回到马车的时候还在称奇。
贺兰庭问她:“怎么说?”
“绿萼幼年富贵,家道中落,但也清白人家女子,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病重,为了银子药材和大夫,她没奈何就和两江盐运司的司曹好上了做了人家的外室,没两年东窗事发,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发现,那女人娘家势大,直接给她没入了官妓贱籍,然后把人丢到淮河郡的百花楼来,今夜她打算找个接盘侠的。”
这命运,真够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