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激情派对》7
刚才在楼下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非常考究的男人。
他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戴了顶高顶礼帽,留着两撇非常有型的八字小胡须,脸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丝绸质感的白色衬衣外是一件做工精致、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
男人站在展厅最右侧的乐台上,金色的麦克风立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见楼上楼下的一百多人都聚集过来后,他缓缓地摘下自己的帽子,小弧度地在身侧划了个圈后,至于胸前向台下深深鞠躬。
台下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们见状,就宛如配合其演出一般,用同样的方式沉默还礼。
周鹏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随,大家便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动作。
这时,人群中有人突然出声打破宁静:“李社长,今晚展出的作品中有一件是我非常喜欢的风格,可以私下交换么。”
台上的李社长听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感谢大家都能参加这次的聚会。”
“做为社团福利,活动结束后,今晚展出的所有物品,每个人都可以挑选一件喜欢的带走,无需和我私下交换。”
问话的人当即表示感谢:“……艺术光亮灌入内心,使自然更完美觉醒。”
其余人也出声应和:“觉醒。”
又有一人问道:“社长怎么是你出来主持的?承办这次活动蓝先生呢?不会是羞愧的躲起来了吧?”
“说实话,这次活动与以往两次相比,真的是毫无新意、令人失望。”
李社长温和的笑了下:“蓝先生暂时有事…不过为了让大家都能够订到水月山庄的房间,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在做准备了。”
“而我做为觉醒社团的社长,必然不会让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他说着从旁边拿了个盛有微黄液体的玻璃杯,举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一口。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或是手里本来就端着酒,或是去自助餐台上拿一杯在手里,向着台上举杯…
李社长继续道:“今晚的酒水和小点心里,都被混合了些能使大家精神亢奋类的药物。”
台下本来还自觉高雅,端着的一百多人安静了一瞬,立刻炸了锅:“什么!你真给我们下药了?!”
“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姓李的,给你几分脸面,你也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哎呀,我…我流鼻血了?!”
“我踏马的也流鼻血了,这怎么还晕晕乎乎的?”说晕的人,很快便觉得自己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
周鹏进来后,不知是出于警觉还是什么,总之那些酒水、自助餐,他是一点都没碰。
徐春晖做为资深的刑警队长,应该也是有些方面防范的。
可…
周鹏微微转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闹闹哄哄的人群中扫视,想要搜寻一个做哈利波特打扮的身影。
他有些担心言归迟会中招。
余光瞅见做胖妇女打扮的徐春晖,正向着一个角落的方向移动后,他转头马上重新看回乐台,手已经悄悄的摸向了怀里的手枪。
从这位社长刚才的话不难判断,13号别墅内的凶杀案,他肯定是知情的。
既然这样…
那还不如直接把人抓回去审问,反正有胸口的摄像视频作证,他想抵赖都不行:
周鹏微微侧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胖子,准备行…”
“安静!都安静一下。”台上的李社长打开麦克风的开关,略微提高了些自己的音量喊道:
“诸位放心,药物只是会放大你们的情绪而已,并不致命。”
他按动墙上的开关,身后幕布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墙上的电子显示屏,显示屏内正在用倍数播放着一场私人派对的场景。
视频里参加派对的共有十六人。
十六人中有十五人都是周鹏认识的。
他们分别是警方21号在别墅里发现的12名被害人,中午在8楼发现的死者齐某和蓝某,以及面前的李社长。
至于最后一人…
那人毛发看起来很旺盛,不仅满脸络腮胡子,脑后还扎着短马尾,中等身材,穿着件黑灰色的复古长衫。
周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耳机里传来钱胖子的声音:【江玮玮截图做了人像对比,在系统里没找到这人…】
“继续看。”
周鹏发现视频里这个新出现的人,就像整个派对里的旁观者一样,像个摆件似的待在角落里,并不主动和其他人说话。
不管是赤身裸体来和他说话的男人,还是穿着性感制服的女人去和他说话,他都没挪过地方,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视频里上演激情画面时,周鹏明显感觉到了身边人传来的粗重喘息声,显然是酒水里的药效发作了。
他正想换个位置,便听旁边的呼吸声停滞了一瞬,随即人群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呼声、咒骂声。
原来是视频的进度又调快了,画面很快就到了最血腥的一幕。
刚和陌生男人说完话的李社长突然去厨房里拿出了把刀,迅速的到了在沙发上一个正在办事的男人身后…
按理说,李社长杀第一个人后,在大厅内相隔不远寻欢作乐的其他人!就应该有所警觉,或是跑,或是反抗才对。
可视频里的那些人竟像是眼瞎耳聋了一般,全都对身边正在发生的血腥一幕无动于衷。
哪怕刀子已在近前,也依然是如此。
【状态和表情都不对,应该是药。】
“法医的尸检报告里,没提起这个。”
【有些药,是验不出来的,现在证据已经很充足了,鹏子,咱们行动吧。】
“好。”周鹏瞧着视频里蓝彦和齐钟远也去厨房拿了刀出来,配合李社长杀完了十二人的画面,掏出枪上膛。
李社长正陶醉地看着大屏幕,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脑门上。
“是枪么?”
“是假的吧。”
“他想干什么?!”
得益于台下人群的解说,李社长也明白了顶在自己的脑袋上的是什么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周鹏眼中尽是困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是警察。”不待周鹏说话,徐春晖便一把摘掉假发,脱下身上肥大的长裙,大步朝着前台走过来,言归迟则跟在他后面。
“李社长?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现在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表明,21号水月山庄凶杀案是你做的,你被捕了。”
咔哒。
徐春晖用手铐把人拷住后,转身望着台下的人群,大声道:“由于这案件牵连甚广,麻烦大家都暂时留在这里,配合警方做问询笔录吧。”
台下真正属于社团成员的这100多人,神情恍惚的看了看李社长,又看了看周鹏三人。
有人迟疑的问:“李社长,这就是今天活动的一部分?”
有人讥讽:“李社长,你搞这种合成加特效的视频,玩老套的反转与出其不意,是在侮辱我们的品味么?”
有人冷嘲:“他大概是想让我们提前看看春晚吧。”
李社长懒懒散散的耸耸肩:“相信我,诸位,活动原先的计划绝对不是这样。我承认视频是我合成的,但高超的技术也是艺术,不要小看它。”
“而现在的场面…”
他看向徐春晖问:“你们不是我们觉醒的团员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抓我?”
徐春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看你这样子,像是九年义务的漏网之鱼呀,你是杀人犯,我是警察。你说我为什么要抓你?”
李社长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杀人。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徐春晖面无表情的指了下大屏幕:“你自己放出来的证据看不见吗?”
“噗呲!”
人群中有人传来嗤笑声:“喂!都说了视频是假的了。”
李社长忙不迭的点头:“不错,视频是我根据这次活动的计划内容,托别人假造的,警察同志,这也犯法么?”
言归迟皱起眉头:“他不像是在说谎。”
心理学教授对这种入门级别的鉴谎能力还是有的。
这时,钱家豪略显无奈的声音,也通过了蓝牙耳机传进了周鹏的耳朵里:【鹏子,江玮玮说视频确实是用ai技术假造的,而且李社长他20号到22号都在国外,没时间杀人。】
周鹏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枪。
他就说这次的案子,线索怎么老可着劲往自己脸上撞呢。
没想到这还真是一场大乌龙,幸亏我戴了面具…
以为终于能破案了的徐春晖,有些无法接受。
从他那瞬间垮塌下来,如丧考妣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一定是江玮玮把查到的结果也通过蓝牙耳机告诉他了。
“你…说视频是假的,可里面的场景,死者的相貌、死亡方式、死后的遭遇等,分明都和水月山庄凶杀案的现场一般无二,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什么水月山庄凶杀案?”
李社长用手指着重新开始循环播放视频的大屏幕,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山庄真的有凶杀案,视频里面的都是真的?!”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之前好像是听说过海州哪个景区死了人,难道就是这里吗?”
有人用兴奋的语气说:“好刺激,我好像突然就有了创作灵感。”
阿瑞斯成员犯下的案子都是对外界隐瞒的,见觉醒社团上下都不知道这个案子,徐春晖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
他沉着脸继续问:“就算视频的事你不知道,那么蓝彦和齐钟远呢?”
“你说蓝先生暂时有事,他有什么事?还有你说…为了能让大家订到房,蓝彦从上个月开始就在做准备了,是什么准备?”
李社长一边疑惑,一边解答:“27号下午,蓝彦来见我,和我敲定了最后的活动方案后,把视频也交给了我。”
“他跟我说:反正活动都安排好了,自己就不过来了,想陪男朋友在海州市转转。我昨天试着联系过他,手机是关机的状态,我以为他是不想被人打扰才…”
“至于为什么说蓝彦20号开始为了订房的事准备,那是因为这个山庄很难订,又很贵,对于有些团员是个负担。”
“可蓝彦说他能搞定,于是上个月开始,他就经常跑到这边来找关系,后来,他确实让我们都用折扣价订到了心怡的房子。”
李社长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的很仔细,末了他犹豫的问:“警察同志,蓝彦…他怎么了?”
“他死了。”徐春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李社长的表情。
“死了…”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消息的李社长还是怔在了当场。
“怎么会…他还这么年轻…”听说有人被谋杀在水月山庄,大家还能当稀奇八卦听听,嗟叹两声。
可蓝彦不同。
他性格好,有才华,人又好看,和团内的大多数成员都认识,其中还不乏一些平时聊的特别投机,或偷偷暗恋对方的几个人。
他们根本就不愿相信,蓝彦突然死亡的消息:“蓝彦…死了?”
觉醒社团内的成员,都是喜欢各种艺术和文学创作的人。社团最开始的雏形就是几个在艺术展认识的人创办的群聊。
聊着聊着大家就会说到自己的某个朋友,然后拉朋友进来,或者群内的人在寻找灵感的途中,又遇见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介绍入群。
有人来,有人走,创立新群又解散旧群,群主,也就是社长都换了好几个,经过三年多的磨合,最终成了现在这个凝合力,和归属感都很强的觉醒社团。
觉醒社团就是一个大型的爱好交流群,时间长了都是半生不熟的朋友,五年一次的团员聚会算是他们唯一的集体正式活动。
第一次活动的发起,是一个爱好探险喜欢旅游的团员,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开满了各种小花,风景特别美丽的荒废山村。
他把自己拍的图片发到群里,不想几乎大半人都在询问地点,说去找他。
…
这次社团活动的背后,其实是李社长怂恿蓝彦接下的任务,李社长有意继续做群主的位置。
他只是是有点官迷。
眼见每年一次的投票竞选时间就快到了,他便想通过这次的活动,拉进大家对自己的好感度,从而继续给自己投票。
但他这人又喜欢端着。
蓝彦的人缘比较好,两人的关系也不错,看出了好友的心思后,主动提出愿意帮这个忙。
按照李社长原来的设想,水月山庄这里既可以让富有的团员感觉舒适;让拮据的团员见识、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还可以在别墅大厅开办私人艺术展览…
他把自己对这次活动的设想告诉蓝彦,请他帮自己找一个能做这类视频的人。
按照原本计划,接下来的活动内容才是高潮:
“大家被药物和杀人视频调动起情绪后,我会立刻关闭视频,告诉大家我杀人了,同时我还有同伴隐藏在人群中,今晚我们将会重现视频里内容。”
“楼下的几件作品是仿真武器,只要稍微用力碰撞,就会流出人造血液,非常逼真…”
“等我这边说话结束,提前串通好的几个团员,就会配合我去关闭大门,用藏起来的仿真武器当场杀人,制造真实感。”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某些非常理智的团员心中依旧存疑,也会被其他人的情绪带动,从而无法思考。”
“真实的死亡临近,才是刺激艺术创造者们迸发灵感的最好方法,而想真的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环境,视频…”
李社长说到这突然转头抹了下眼睛问:“蓝彦是怎么死的?”
周鹏和徐春晖对视一眼,才含糊的告诉他:“今天中午被发现死在了你视频中的案发现场。”
“…是因为我对么。” 李社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他喉头不停抽动,哽咽道:“如果不是我的计划,不是我怂恿,他就不会…”
10人支援小队还在继续做问询笔录的工作,专案小组成员找了个空房间围坐在一起,进行案件的会议讨论。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有人利用了李社长对社团活动的设想,实行了犯罪计划。”
徐春晖环视了一圈后,有些不太肯定的继续说道:“整个计划蓝彦都清楚,视频也是他交给李社长的,他会不会就是那个艺术家?”
江玮玮皱眉:“可问题是他现在死了,不是说他的死是他杀么?你为什么不猜测是杀死他和齐钟远的人是幕后黑手?”
“那是因为,死于他杀只是我们根据楼上的那八幅简笔画,做出的推测。”言归迟替徐春晖解答了江玮玮的疑惑。
“那个视频绝不可能无中生有。”
周鹏看向江玮玮:“你之前说,李社长播放的那个视频是用ai合成的?能说说哪部分是假的么。”
江玮玮点头,立刻搬来笔记本电脑,把自己截下来的一些视频片段,放给大家看:
“这个李社长放大看后,脸有贴合的痕迹,还有角落的这个穿复古装的大胡子,他的脸更夸张,竟然是一款游戏里的人物。”
周鹏:“这么说,视频其实是真的,除了死者外,另外两人是被换了脸,那视频能恢复么。”
“不能。”江玮玮果断摇头:“这视频是修改后,又重新录制的,比不是原始视频还要恶心人。”
项霆锋叹气:“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而且更难。”
十二名被害人变成了十四个;阿瑞斯成员犯案,牵扯到了一个拥有两百多名成员的社团;一切的线索又都指向了已经死亡了的蓝彦…
见大家似乎都有些丧气,同样很丧的徐队不得不站出来。
他指着笔记本上被换脸的人,给大家鼓劲:“这两人,我们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很快就能破案。”
咚,咕噜噜噜噜噜咔。
突然而来的响动,立即把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的二哈,快速的匍匐到了周鹏的脚下,将狗脸埋进人类的两腿之间,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汪~狗就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东西玩,狗不是有意弄坏的。)它呜呜的向周鹏小声解释。
一号别墅这边控制住后,江玮玮他们便匆忙的赶了过来,出门时没注意让这条二哈给窜了出来。
大家现在都忙的腾不出手,外面天又黑,周鹏怕让它自己回去直接跑没了,只能控制在身边,不让它去大厅里给做笔录的同事们添乱。
但二哈不是边牧,闲得无聊了,还能听听案子解闷。
老鼠躲在周鹏的口袋里睡觉,马蜂又有心理阴影,它只能自己在屋里找点乐子。
它这个啃一下,那个闻一闻。
闻着闻着它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腥很腥。
那是一对白瓷质感的竹节造型摆件,不管是造型还是味道都和大骨头很像,不啃一下尝尝怎么行!
于是二哈就上嘴了。
哪知那玩意真是瓷的,叼在嘴里不仅硌牙还特别滑,一不留神就摔到了地上。
万幸那东西够结实地上,才没摔碎。
“怎么总给我惹事…”
周鹏捡起地上的瓷器工艺品,正准备放回去,却见手上被沾染了红色的痕迹。
“是手被划伤了?”注意到这点的言归迟站起来。
“严重么,别墅里应该有急救包,你最好先消消毒。”
“我没受伤…”周鹏将工艺品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双手握住竹节的两端,轻轻拧动。
“是匕首啊。”吴凡好奇的凑过来,拿起另一只同样的竹节,学着周鹏的样子拧动,果然抽出了一把白瓷手柄的匕首来。
“这就是李社长说的仿真武器?红色的是人造血。”周鹏说着握住匕首向着地面上刺去。
闪着金属光泽刀身瞬间收回到手柄里,大量的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不对!”言归迟惊呼一声,马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周鹏几人不明所以的跟上,就见言归迟跑到一个展位前,从架子上拿了两把同样的白瓷匕首过来。
她将其中一个递给徐春晖:“打开试试。”
徐春晖依言打开,果然还是一把匕首,只是这把和周鹏手里的明显不同,入手很轻,刀锋闪着寒光。
他向着墙壁刺去,刀身这次没有收回到手柄里:“这是真的还很锋利。”
周鹏把玩着手里的假货,若有所思:“还是…再去问问李社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