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不信有情
……
看着少女腰际坚实有力的手臂,长胥疑眸底闪过一抹隐晦至极的暗红。
那一刻。
他简直嫉妒得要疯了。
尤其是看到她依赖般地向后微缩,而看向他时面上的戒备之色却毫不掩饰。
更是让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指深深地嵌进掌心,牵扯起了尚未处理的烧伤,一时间疼得彻骨钻心。
他自知为人极端,做了太多让她生畏之事。
自然地,他亦从来不敢奢望她的原谅和怜悯,尽管他早已做好了为她送命的准备。
可有些妒火却如野草,让人很难抑制它们的疯长。
“再说一次,把她交出来。”
长胥疑看向少女身后之人,每一个字都冷得如凝霜雪。
迎着他满是挑衅的目光,长胥墨哪能示弱。
“你做梦。”
少年圈住她腰身的双臂肌肉紧绷,似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她推出危险圈。
老三行事阴诡,做的尽是些令人不齿的卑劣之举。
他瞧不起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又哪能放心将小柳拱手相让,任此人觊觎。
“你放心,”少年的唇瓣贴近了她的耳廓,坚定保证着,“我不会把你给他。”
言语间,长胥墨轻轻扣住了她的指。
柳禾略略侧首低声叮嘱。
“不要冲动,先看他有什么动作。”
将二人亲昵信任的模样尽收眼底,长胥疑眸光里的暗红明明灭灭,烧伤的手已疼到麻木。
他想乞怜,想讨好。
可她却什么都不想要。
既如此……
男人狭长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马上的柳禾,语气却毫无波澜,冰冷彻骨。
“若不将她交出来,她便会与你们一同葬身在此地。”
见老五没多少要妥协的架势,他不禁缓缓勾起艳红的唇角,似嘲非嘲地开了口。
“柳儿你可见,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并未将你的安危放在心上。”
少年本就性子莽撞,哪能经得起他这般相激。
“你他娘的少挑拨!本皇子这就剁了你去喂狼!”
话音未落。
只见长胥墨已然自马上跃起,朝着正前方的那抹红影直直挥剑而去。
“长胥墨……”
柳禾伸手欲拦,奈何他速度太快,只够她触及他跃出去的那抹衣角。
随着少年直直冲上前,她顿时一阵心惊。
“长胥墨!回来!”
又见长胥疑只顾躲闪,并不急着动手,似是一门心思要带长胥墨朝设伏之处而去。
柳禾吓坏了,生怕巨石不知何时就会从高处滚落,将底下的人砸成肉泥。
她忙忙下马,提起衣角朝前跑去。
长剑飞旋,衣带交扬。
长胥墨正一门心思出击取命,却在回身的瞬间瞧见了越来越近的少女。
他只觉自己的心跳错漏了一拍。
“别过来!”
长胥疑眸光亦是一闪,迅速抬首看了眼上方,露出了边缘的巨石被强行止住。
碎石跌落,扬起细小尘埃。
见巨石并未砸落,柳禾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还好未迟……
方才二人刚缠斗在一起时,她清楚地捕捉到了长胥疑向上使的一个眼色。
猜到了他的意图,她才慌忙上前。
正暗自庆幸时,只见长胥墨的剑尖在缠斗之间用力一挑,二人双双后撤数步。
少年一个后跃,稳稳落在了她身侧。
责问之言尚未出口,却已直直地撞进了她满是嗔怒的眼眸。
“我……”
长胥墨眸光闪烁,似有心虚。
前脚才答应了她不会冲动行事,转头就被老三一句挑拨离间之言激怒。
若非她及时赶来让老三改变主意,只怕这伤亡是免不了的。
又瞪了他一眼,柳禾才觉得心口的窝火出了几分。
眼下还有正经事,回头再收拾这小子。
打定主意,柳禾深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不远处僵若磐石的长胥疑。
“你当真不打算放我们走?”
长胥疑抿唇不语。
她说的是——
我们。
她与任何人都称得了一声我们,唯独与他不能。
他们之间就像横亘着一条彻底割裂的鸿沟,便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半步。
长胥疑哪能不知——
十年前,若非上苍怜悯,他根本不会有初见她的资格。
可她却不记得了。
……
“放你们走?”
红衣男人凉凉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就这样放你们离开这儿?”
柳禾面带警觉,不敢松懈半点。
“就因为你笃定……”男人悠然自得,语气缓慢,“我……不忍伤你?”
似挑逗,又似引导。
柳禾心底发冷,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我不笃定。”
他生在地狱,长在深渊,恨极了这世间的一切。
长胥疑的存在,生而就是为了毁灭。
当一个人以毁灭为信念而活在这世上,又怎么会为了另一个人的出现,放弃自己谋划多年的执念。
救赎——
从来不是两个简单的字眼。
它势必会伴随着杀戮,野心,还有横亘彼此的仇恨。
“你对我忍与不忍,我从未想过。”
柳禾定定地看着他。
“我只知你若动我分毫,不夜堂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不论你谋划何事,都不过是竹篮打水。”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柳禾原以为,听完这话的长胥疑也许会恼怒,也许会退让。
可她唯独没想过——
他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
卑微,嫉妒,浴火和无奈翻涌交错。
还有……
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被长胥疑投来的目光震撼到,柳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顿了一下。
他……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原来……”男人喉结轻动,眉眼间满是自嘲,“你是因为笃定我不敢得罪不夜堂,权衡利弊之下才不对你下手……”
他生而一无所有,是个注定会死之人。
既如此,又惧什么不夜堂。
此刻之前——
不论她对他如何提防抵触,他从始至终都在说服自己。
她知他待她情深,不忍伤害,故而每每都拿自己来威胁他,哪怕是为了保护旁人。
可这一刻——
他连这点唯一的安慰都没有了。
她在他面前的底气,从来不是因为自知偏爱,而是因为知晓自己的利益价值。
或者说……
她厌他,也不信他有情。
……